第一百一十六章 孤星

  “咋的，她不来，你还有些失望呗？”金景轩眯起眼睛，只要刑侦韫敢说失望，他就一巴掌呼上去。
  动物还知道本能的离开给自己带来伤害的人，更何况是人。
  刑侦韫到好，还回味给自己带来危险的女人，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天下之大，多少个女的要比温佳露好，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没有。”刑侦韫转身，突然想起来什么，然后问：“你不在部队，过来干什么？”
  “你们局|长叫我过来，说是有什么发现。”
  刑侦韫点点头：“那进来吧。”
  “别想那个女的，你要真喜欢我天天往你家送，什么样儿的都有。”
  刑侦韫摇头，不知道是拒绝金景轩往他家里送女人，还是否定不再想温佳露。
  说实话，谈不上失望。只是那毕竟是他曾经喜欢的女孩子，也曾经有过结婚的念头。他快三十了，想要结婚也正常，那时的温佳露也才二十出头。
  二十岁左右，就是个不问世事的孩子。刚刚大学毕业，社会还没进来呢。
  自己又是警|察，温佳露的家人反对，意料之中。而且温佳露的家庭条件很好，又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
  到是自己，每天跟罪犯拼个你死我活，拿个死工资，动不动加班，他也觉得自己亏欠温佳露。
  刑侦韫侧头看向走在旁边的男人，金景轩是站在他这里才说的这些。
  所以，他于情于理都不会说金景轩。那是站在他好的角度，作为他兄弟才说的这些话，尽管他不赞同金景轩如此挥霍人生。
  ……
  叶林溪这一晚上都没睡，是兴奋，也是害怕，还有慌张。
  很多种情绪都在一起，这一晚上注定无眠。
  她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尽管可能在别人眼里打个电话微不足道。但她清楚，无论最后会不会让叶沂南知道，明天是她唯一的机会。
  叶沂南能让这些人看手机，肯定做好了监控功能。只要电话一打，说不定就被叶沂南知晓。
  她不清楚，但想赌一把。
  第二天早上，叶林溪故意磨蹭到早餐时间才出来。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已经焦心很久。
  平时她就是早餐这个时间出来，太早会起疑心。
  “叶小姐，今天早餐是奶黄包，叶总说您喜欢吃这个。”下人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奶黄包，还有一碗粥：“皮蛋瘦肉粥，粥熬的很软。”
  “谢谢，放在那里吧。”
  叶林溪没什么食欲，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奶黄包确实好吃，皮蛋瘦肉粥也好喝。但这种时候，她的心理素质还没有强大到能吃得下饭的地步。
  目光随意扫过前面的美国人，只是一下就掠过去。
  叶林溪低下头，又象征性喝了两口粥掩饰自己的心跳加速。
  发手机是中午，叶林溪一直坐在摇椅上晒太阳。她眯着眼睛，感受阳光的温暖。
  冬天的阳光没有那么足，也是暖洋洋的。
  叶林溪总是坐在这里看书，别人吵不到她，她也不吵别人。
  待中午，叶林溪就进房间，他们具体什么时候发手机叶林溪不知道，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房间待了一会儿，趁着客厅里没有什么人，一个人去了花园。
  只要在花园里呆着就好，那个美国人若不想自己吸大|麻的事情被发现就一定会过来。
  其实叶林溪也是在赌，没有十足的把握。
  “就五分钟。”美国人显然很紧张，往四周看了两眼然后将手机塞进叶林溪手里：“叶小姐，我是冒着生命危险借您的，只能五分钟。”
  “好。”
  叶林溪也紧张，勉强镇定而已。
  如果这一次不能和外界联系，下一次能联系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每次他们发手机，叶沂南不再就是裴敖在。
  只有这一次，别墅里没有这两个人。
  那个号码叶林溪记得太熟，按了几个键，听着那边的忙音。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接电话……接电话……一定要接电话……鹿丞，快点接电话啊！
  叶林溪死死攥着手机，手心微微出汗。越攥越紧，心也跟着焦虑起来。
  忙音好久，久到叶林溪心里最后的防线已经崩塌，甚至已经到了崩溃的地步。然后传来鹿丞的声音，那像是唯一的救赎。
  “喂？”
  叶林溪咬着下唇，没敢发声。
  是鹿丞的声音，就这一个字叶林溪就敢断定一定是鹿丞。
  不会再有那么一个的声音会如此好听，能让她干涸的心脏继续跳动起来。给她带来希望，能让她继续支撑下去。
  “叶九，是你吗？”鹿丞的声音颤抖起来，继而笃定：“是你对不对？”
  “是。”叶林溪吸了吸鼻子。
  她只有五分钟时间，她有太多想要问的。想要问鹿丞过得好不好，想问鹿丞在哪里。
  但现在，这些都不该被这五分钟占据。
  “鹿丞，我没有时间，只能给你打这一次电话。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四面环山，周围只有这一栋别墅。应该没有出洛|杉|矶，我现在知道的只有这些。”
  叶林溪深呼吸：“这栋别墅大概两百平米，上下两层，底下一层车库。平时叶沂南晚上会在，白天不在。”
  “这是我目前能知道的所有，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鹿丞停顿一下，最后问：“九儿，你过得好吗？”
  本来叶林溪没有想哭，就因为鹿丞这一句话，双眸湿润了。
  幸好鹿丞现在看不到她的样子，只要努力克制自己压低声音就不会被发现她在哭。
  过得好吗？非常不好。无时无刻都想离开这里，做梦都希望睁眼还在中国。
  “我这里很好，不用担心。”叶林溪抹掉眼泪：“倒是你，不用着急，叶沂南不会对我做什么，不要为了我扰乱你们的计划。”
  “我会想办法，九儿，你等等我，一定要等等我。”
  “不，我不会等你。”叶林溪语气异常坚定：“我不会一直在你身后受你保护，我会站在你旁边而不是你的累赘。”
  她不需要鹿丞时时刻刻惦记她，需要回头看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就算她不能强大到和鹿丞并肩作战，也应该要独立照顾好自己。至少让鹿丞没有后顾之忧，在战场上才能全力以赴。
  “九儿！”鹿丞浑身都在抖，然后低声道：“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知道。”叶林溪声音温柔起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也想你，我们一定还能见面。在这里，在你来之前，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五分钟了。”美国人指着表提醒道。
  叶林溪点头，明明在这里觉得时间过的特别漫长，只有在这五分钟里她觉得飞快。
  没有说几句话，没有来得及过问任何情况，五分钟就到了。
  叶林溪只能最后恋恋不舍的嘱咐一句：“不要打这个电话，我不联系你，你也不要尝试联系我。”
  “好，你……注意安全。”
  叶林溪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美国人拿着手机就跑。似乎后面追着妖魔鬼怪！
  也是，在他们眼里，叶沂南就是妖魔鬼怪吧。
  不仅这些人这么认为，她也认为叶沂南是妖魔鬼怪。这些年，把一个魔鬼养在身边，是叶家看走了眼还是她养虎为患？
  叶林溪重重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叹息。听到鹿丞熟悉的声音，她有些热泪盈眶。
  现在唯一能支撑她不倒下，就是等待出去和鹿丞拥抱。
  “叶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很冷。”保镖走过来，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请您进去。”
  “叶沂南没有说这里我不能来吧？我只是在这里呼吸一下空气，有什么问题吗？”叶林溪反问根本不打算这时候进去。
  保镖皱眉：“没有问题。”
  最后保镖就站在叶林溪旁边，只要叶林溪不进去他就不进去。最后叶林溪嫌烦，只能进去。她没必要对软禁她自己的人有好脸色看，这个人她还不认识。
  在花园待了一会儿，她就出去了。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后面跟个保镖。
  倒是那个美国人，见到她跟见到魔鬼似的，脸色变幻多端。
  叶林溪真怕自己这里没有任何问题，那个美国人的心理素质不行。反正事情做都做了，坦然就好。
  也是笃定，叶沂南不会把她怎么样。
  ……
  “洛|杉|矶附近的山都要排查一遍。”鹿丞盯着电脑前的3d模拟图：“排查到有人住的地方不要轻举妄动，我亲自去。”
  “你找到叶医生了？”莫里森奎克问。
  “她给我打电话了，虽然只有四分钟。”鹿丞喘着粗气，双手揉搓：“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她。”
  敢绑架他的叶九，他一定会让叶沂南付出代价。
  鹿丞攥紧拳头，呼吸逐渐加重。
  他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什么是他的软肋，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在他心底里占据一丁点位置。他见过所有丑恶的嘴脸，却没见过这世间的白。
  没有叶林溪，也许他连这个世界有多纯净都不知道。
  又怎么舍得，让叶林溪玷污到一点黑呢？
  “你在想什么？表情那么严肃。”莫里森奎克好奇。
  鹿丞低下头没什么：“没什么。”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想刚才那四分钟的对话？一个五分钟的小视频都让你看好久，四分钟的对话岂不是能让你酝酿一整天。”
  “嗯。”
  莫里森奎克笑了：“你也真敢承认啊！”
  “为什么不承认？”
  鹿丞绝对承认，他太贪念叶林溪的声音，也不吝啬自己有多喜欢叶林溪让别知道。
  知道吧，他就是喜欢叶林溪。
  鹿丞记得叶林溪说的，不会等他，不会成为他的累赘。
  这才是叶林溪，表面柔柔弱弱，实际上比任何人都刚毅。就像一层软软的东西包裹着金刚石，非常坚硬。
  叶林溪冷静，他也要冷静下来。
  “洛|杉|矶地形复杂，曾经是沙漠盆地。洛|杉|矶是被圣盖博山脉环绕，圣塔莫尼卡山脉横贯其中，排查肯定困难。叶医生有说别的吗？”莫里森奎克在这里生活很多年，对这里的地貌有一定了解。
  鹿丞点头又摇头：“她在那里出不去，观察不了地形。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会在河流附近，没有水源的地方一般都有居民，先要断绝外界来往，会在河流旁边。”
  莫里森奎克不解：“为什么有水源反而没有人居住？”
  鹿丞撇了他一眼，不想解释太多，也只能尽量解释的明白点：“能住在那里的都是富商，河流水源他们不需要，反而开车会耽误时间。”
  所以河流水源附近，那些富商是不会选择的。倒是叶沂南就不一定，因为这种地形不会有太多人居住，更好隐藏自己。
  如果没有叶林溪打来电话，鹿丞也不会想到这些。甚至还会在人流涌动的市区里排查，工程量更大。
  莫里森奎克点头，发现鹿丞说的很有道理。
  平时也没见鹿丞话多，知道叶林溪的消息，感觉鹿丞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这样排查就会快一些，我家派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叶医生。”莫里森奎克拍了拍鹿丞的肩膀：“这件事情结束，好好请我喝顿酒就成。”
  “好。”鹿丞点头。
  洛|杉|矶总共就这么大，除去市区，除去没有水源的山脉，也就那么一点地方。
  叶林溪这一个电话，等同于自救。不是他们找到了叶林溪，是叶林溪自己找到了自己。
  该出动的人全员出动，不到一个星期就查到只进不出的别墅。只有一个别墅在那里，他们也不敢靠的太近，怕打草惊蛇。
  知道这个消息后，鹿丞一晚上都没睡，连夜制定方案。
  “休息会儿吧。”肖良哲端来一碗面：“刚让后厨做的面条，你晚上什么都没吃，把这个吃了。”
  鹿丞摇头根本就不看那碗面：“我想她了，一刻都等不了。”
  “不行，把面吃了。”
  “放那吧，我把这个方案弄好我就休息。”鹿丞依旧头也不抬。
  他眼中充满血丝，好几天都没有睡好的疲惫。
  但他现在必须冷静克制，一定要尽快把能想到的突发情况想到。任何错误都不能出，他承担不起叶林溪不在他身边的风险。
  那种孤独，已经要将鹿丞折磨疯了。
  “休息两个小时，你这样见不到叶九，自己就先倒下。”肖良哲皱眉，合上电脑：“别废话，这是命令，把面吃了。”
  “我……”
  “鹿丞，我在说一遍，这是命令。”
  鹿丞还想说什么，紧接着立马闭嘴。想到万一跟肖良哲起冲突不让他去救叶林溪，把他关在小黑屋里耽误拯救叶林溪，那就得不偿失。
  他放下地形图，端起面低头吃。
  本来不觉得饿，吃了一口鹿丞两眼冒绿光这才发现自己饿了很久。
  一碗面，鹿丞两口就吃进去了，胃里面都是满足。
  “叶九比你想象的还要冷静坚强，所以不要把她保护在里面，必要时刻她也是利刃。”肖良哲坐下来看着鹿丞指定的方案：“她的爷爷，一直都是她的榜样。”
  “我知道。”鹿丞点头，拳头也微微攥紧：“面对大昌那次，我就知道。”
  “她啊，曾经想当军|医的，但是心脏不好。”
  叶林溪从不是普通女孩子，越到关键时刻越冷静，这是他们要花费很久才磨练出来的。
  但叶林溪就是如此，咬着牙也不会说自己的委屈。
  我们本就是散落在茫茫星际之间的两颗孤星，只是因为遇到彼此。我们不会因为彼此而改变运行轨迹，但我们会照亮彼此，成为彼此的“独一无二”。
  相互支撑，而不是彼此的累赘。
  这是叶林溪希望的，也是这样的叶林溪。
  吃完面，肖良哲强迫鹿丞休息两个小时。他本身就在支撑自己的极限，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睡觉还很不安稳，梦里总是皱紧眉头。
  就算没人知道鹿丞在想什么，也该知道现在鹿丞的样子肯定是梦到叶林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就是如此。
  肖良哲轻轻摇头，鹿丞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吧，即便会有软肋。
  是人都会有软肋，都会有割舍不下的。
  “鹿丞，你算是长大了。”肖良哲轻声道，有点欣慰：“算是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国家。”
  莫里森奎克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模拟地形图纸，刚要说话被肖良哲制止。
  在口里的消息立刻被停下来，差点脱口而出。
  莫里森奎克指着床上的鹿丞瞪大眼睛，没想到这时候鹿丞会睡觉。鹿丞巴不得珍惜每分每秒，下一刻就跑到叶林溪那里把她拯救出来。
  反正这两天，鹿丞都魔怔了。
  “刚睡着，明天再说吧。”肖良哲挥手，两个人一起出去。
  莫里森奎克边走边拉上帐篷，出去之后才小声道：“也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睡一会儿吧，也不差这点时间。”
  “这两天也辛苦你们了，跟鹿丞一起折腾这么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