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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崩”了

  终于遛马回来的贺穆兰,见三人互不搭话的样子,奇怪的蹙了蹙眉。
  待看到贺光整个人几乎是魂不守舍的骑着马,她更是觉得好奇。
  花家小弟她知道,那是从来不会和别人起冲突的老好人。阿单卓的性格非常憨厚,也是个不会乱说话的闷葫芦。
  到底她走后发生了什么事,让气氛变成这个样子?
  她策马到了阿单卓旁边,轻声问他: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啊……”阿单卓比贺穆兰还莫名其妙。“花叔叔刚刚说到了白菜和萝卜,他就这样了。花叔叔见他连头都抬不起来,也不敢说话了。”
  为什么听到萝卜白菜会难过呢?
  难道他想家了?想他阿母给他做的白菜萝卜了?
  离家出走什么的,还是少做为妙。
  贺穆兰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乖巧的贺光突然阴翳了起来,不过她坚信这样的富家公子到了集市,应该情绪就会好转的,所以也没有太过担心。
  也许是因为几个人除了赶路都不知道做什么,很快他们就到了赶集的地点——马脚桥。
  马脚桥是个三乡汇集的地方,周边的人都会将家里的出产拿出来在这里买。因为虞城附近的十里八乡人口不多,马脚桥的集市并没有虞城的集市货物齐全,但胜在离家近,位置也好,所以维持着五日一小集,七日一大集的频率。
  正如贺穆兰所说的,无论贺光因为什么事而沮丧,到了这个地方,终究是好奇的东张西望了起来。反倒是阿单卓,大概去集市的次数也不少,所以没有表现出好奇的样子,而是熟练的帮着花木托把马车停好,主动表示在这里看管马车和马匹。
  “花家叔叔,你没带挑担?也没载个小独轮车什么的吗?”阿单卓见花木托居然没从马车里取出独轮车也没带担子,眼睛睁得滚圆。
  “呵呵。”花木托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和贺光说着什么的姐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和我阿姊出门,就带个人就行了。”
  另一边。
  “你表哥既然要你出来历练,我便不能娇惯你。”贺穆兰从怀里取出几颗珍珠,这些珍珠正是游可给她的那一袋里的。
  “这些珠子我给你,你给我换十斤盐来。”
  “这不可能。”贺光可不是那好骗的三岁稚子。“没有盐引,谁敢卖盐?此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集市,又不是虞城有着盐引的铺子,哪里能买得到这么多盐!”
  “看不出来,你懂得还真多……”贺穆兰摆出个吓人的表情,低头似笑非笑地和他说道:“你没听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吗?”
  “什么?”
  “若人人都去虞城府里买盐,你觉得冬日里那么多人家腌货,用的是什么?”
  “哈?”
  贺穆兰将他往前一推。
  “我便告诉你,这集市里可以买回十斤盐来。但他们不会摆在明面上卖。”
  她看着贺光一脸茫然的样子,继续恶劣地吓他。
  “你的珠子虽贵重,在这里却不吃香的紧。你最好快点去各处问问,等天色晚了,卖盐的都回家了。若你买不到,今晚就没纸可用,只能用阿单卓的厕筹……”
  贺光听到最后一句,立刻攥紧了珠子跑进市集里去了。
  “弄走了一个。”贺穆兰松了口气,又跟背着装着布匹和丝絮的小筐子跑过来的小弟吩咐了几句。
  “阿单卓和贺光都住我们家,贺光又是那样的出身,怕是不习惯我们家的厕房。你去给他们买一个新恭桶来,我不好意思提着这个……”
  “知道了阿姊,我这就去!”花木托点了点头,左右扫了一眼,奇怪地指着不远处。“那贺家小郎君怎么在和卖腌菜的大娘说话呢?”
  “这小子还真是聪明……”贺穆兰赞了一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让他去买点东西。你若有空,顺便照拂下他。”
  “阿姊,你是要去哪儿吗?”
  “不去哪儿,你去忙你的……”
  贺穆兰捏了捏拳头。
  “我去抓几只老鼠。”
  .
  贺穆兰注意到,从他们到马脚桥开始,就有几个人情况不太对劲。
  她经常跟着花木托来这里买东西,自然知道马脚桥的集市是什么样的。这里说是集市,其实就是周围的乡民在这种有桥又有路的地方摆个地摊,或者支起驴车推车什么的,卖些日用品和家中的出产。
  他们来这里之前,她就发现前面有几匹马速度很慢,一直像是巧合似的一直在他们前头往马脚桥方向行进,到了有些路口的地方偶尔会停下来像是歇息一般。
  后来她借着遛马的机会越过了他们,在擦身而过的同时仔细的打量了下,终于确定了他们不是汉人。
  胡人和汉人有许多习惯是不同的,无论是骑马还是控弦。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出来,但花木兰在军中待了十二年,什么种族的胡人都见识过了,贺穆兰一见他们骑马的姿势和马鞍上的花纹,便从木兰的记忆里得知了他们一定不是中原汉人的结论。
  事实上,她也注意到贺光有些地方不太像汉人。但他的气质太过儒雅,一看便是习过字、学问不错的孩子。想到北方的汉人高门和鲜卑人通婚也是常事,贺穆兰便没有想太多。
  虞城这地方,尤其是虞城的乡间,见到鲜卑人也许还不算什么,但见到这种穿着汉人衣服的鲜卑人或者其他胡族之流的人却是很可疑的。再加上她与他们擦身而过时,这几个骑士都低头没有看她,让她心里更是猜疑。
  是卢水胡人的报复?
  还是如同崔琳所说,拓跋焘一直都派人盯着她,看她过的“好不好”?
  无论是哪一种,贺穆兰都不想忍。
  所以她在把弟弟和贺光支走过后,装出一副买针线水粉的样子停在一处摊子上,用那胭脂摊子上的小铜镜不动声色的看着后面。
  待她确定那几个人只是跟在集市里随意乱逛,贺穆兰丢下铜镜,快步朝着那几个可疑之人冲了过去。
  真的是用冲的。
  只是瞬间,贺穆兰就靠近了他们,在这几人诧异的眼神中伸出了拳头,一拳挥了过去!
  嘭!
  拳头打到肉上的声音传了出来。
  被贺穆兰打到的那个人当场痛的躬下身子,满脸痛苦地叫出了声来。
  贺穆兰制住了这人,一手捏紧了他的胳膊,又用一只手卡在他的颈项上。
  剩余几人紧张的看着贺穆兰,那痛得满头是汗的“人质”更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跟着我们到底做什么!”
  她用极度嫌恶的语气喝问了起来,由于怀疑他们是鲜卑人,更是用汉话和鲜卑语各说了一次。
  话音刚落,那几人就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贺穆兰曾料想过,这几个人也许会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装傻,也许会大喊大叫吸引别人的注意,还有可能会不管不顾她手中的人质攻击于她,却独独没想到这一种……
  这几个男人居然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礼节,用着鲜卑语十分爽快的报出了出身。
  “花将军,我们是陛下身边的‘白鹭’,到此地监察卢水胡人的动向。和您遇上乃是碰巧,请您高抬贵手!”
  贺穆兰听了他们的话敌意确实减了一些,但手却没有松开,皱着眉头并不说话。
  那几个男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从怀里掏出刻着白鹭图样的铜牌来,只见上面阴刻着“候官曹某某,不避强御,百僚肃然”的字样,确实是和汉人的御史同样作用的候官无误。
  贺穆兰见不是歹人,便收回了自己的手,抱拳说了声“得罪”。
  此时正是北魏初年,很多机构都有鲜卑和汉两套系统,地方上也是这种政策,即地方上既有汉人的刺史,也有鲜卑人的刺史,一起共同理政。
  北魏初期几位皇帝执政期间,虽然外朝也有御史台,但真正发挥着监察作用的,却是属于内朝的“候官”们。
  候官是汉人朝臣定官名时订立的官职。原本此官是魏国几位皇帝在行军时候的斥候耳目,鲜卑语言叫做“白鹭”,取自“延颈远望,机警纯洁”之意,后来便成了探子言官一流,任选性格刚正、性子机敏的鲜卑人担任。
  由于鲜卑只有语言没有文字,设立百官时直接翻译成“白鹭”未免不伦不类,汉字便写作“候官”,候官的衙门叫做“候官曹”。
  北魏境内各种民族实在太多,又有佛道儒之争,各种矛盾错综复杂,到拓跋焘的时候,候官的数量急剧增长,几乎分布于各州府各县城,他们微服杂乱与乡野间,只要听闻当地有所异动、百官横行违法,便能请了上谕进行动作。
  是以候官虽然品职不高,地位却不低,贺穆兰也不愿和他们结了仇去。
  这几个候官显然也不愿意和花木兰弄出什么纠纷,见四周已经有人注意了过来开始朝这边靠近,便压低了声音善意的提醒贺穆兰道:
  “据我们的探报,盖吴的人有些混了回来,最近请小心卢水胡人!”
  他们丢完这句话,并不多逗留,急匆匆的就离开了。
  只留下莫名其妙的贺穆兰,和好奇的围过来的乡民。
  “这位壮士,你是不是在抓贼啊?”一个说话都在漏风的老太太笑着夸奖她。“我上次在这里就丢了五个鸡蛋,我儿子非说是我算错了!我就说嘛,我怎么会算错呢,一定是被那个小贼偷了。你怎么放了他们啊,他们偷了你什么?”
  “……”贺穆兰看着这个老奶奶,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便胡乱敷衍:“啊,是场误会,他们没偷东西。”
  “没偷东西你做什么打他们哟!”那老太太说变脸就变脸。“也是个不讲理的后生!抓贼要抓脏不知道嘛!怎么能胡乱打人呢!”
  “就是就是!”
  周边附庸的人也多了起来。
  贺穆兰哑口无言的低着头就走,和这些人实在说不了什么事实,也没有道理可说。
  那些乡人见贺穆兰落荒而逃,说的更是起劲了。
  “我刚刚就看他不像什么正经人,什么都不买,还把李货郎的胭脂水粉翻的一团乱!”
  “看起来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居然去找几个年轻汉子的麻烦,还好人家不计较,要是换了几个凶横些的,就算他是鲜卑人,怕是也要被揍上一顿了!”
  贺穆兰听到“三十几岁的人了”脚下一滑,几乎要泪流满面。
  什么白鹭嘛,简直坑爹!
  好死不死在她旁边晃来晃去干什么!
  叫你疑神疑鬼!
  明天虞城的新流言就要变成“中年大汉暴打无辜小伙”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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