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海洋之心（四）
米诺把动力输出调整至极限，备用的魔能核心以最大功率向螺旋桨提供能量，气密舱将海水排出来，“水母”飞速上升，即使在全力运作的情况下，a-13的运转依旧平稳，气流通过阀门发出轻微的呜呜声，仪表盘中指针跳动，各项数值都在合理范围内。
毫无疑问，这的确是一台精密的深潜机器。
然而，引爆披甲鲸造成的水下震动带来了连锁反应，海水是极好的声音导体，声波传输的损耗比在空气更小，让更深、更远的海族能发现到这个目标。
很快，大量鱼群便循着声音游伺过来。
“见鬼。”米诺紧紧盯着显示各项工况的操作台，忽然咒骂一声：“迷锁……这些该死的海族怪鱼中有施法者。”
作为帝国军事学院成功毕业的学员，即使是普通人也被要求具备辨析魔法的知识和能力，当水母a-13失去方向、水平轴无法校准的时候，米诺便立刻察觉事情不妙，全力以赴想要逃脱。
但还是晚了一步，到800米深度时，深潜器再无法上浮，有施法者作祟构建迷锁封闭了这片海域，挡住他的去路。
“海族中发现施法者，a-13上方海域已被封锁，请指挥部核查。”
他报告说，眼睛盯着监测装置中飞速靠近的鱼群，看来这些海族协同合作，将自己当成势在必得的猎物了。
米诺咬了咬牙，他很清楚坐以待毙死路一条，没时间等待指挥部的回应了，干脆决定放手一搏，不再试图上浮，反倒操纵深潜器开始飞速下沉
——供氧罐是附魔装备，其中所蕴藏的氧气存量远比想象中更多，能支持他在水底活动很久，如果能沉入海底避开海族的视线，等舰队清洗完毕再上浮，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上浮的超重感骤然消失，接踵而来的是失重感，水母a-13正在坠向海底，深度表飞快升高，米诺很清楚，如果不是身处水母之中，深海可怕的水压就会令他直接没命，只有传奇级的战士在这种环境下才能活下来。
“水母a-13，朔风号正试图解除迷锁，预计将在一分钟后完成破解，请准备返航。”这时候，直到频道里通讯员的声音才姗姗来迟。
“我正在下沉躲避海族。”米诺报告说：“如果一切顺利，我希望在清洗完成后返航。”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显然指挥部也了解a-13现在的处境，顿了一会，频道里给出回应：“收到，朔风号将投放十枚雷鱼协助你，保持联系。”
“雷鱼”一种水下精确制导武器，它的原型是南方不落帝国的自爆傀儡鱼，其遥控定时定点引爆的特性赢得了恺撒的青睐，于是经过黑翼武器研究所的潜心研究，反复改进后地精们给它加入更多工业属性，使其更适合批量制造生产，改名为“雷鱼’。如今这种武器已大规模装备帝国海军舰队，海兵们称这玩意为“阴影杀手”，以形容它小巧灵活而威力巨大。
“明白。”听到指挥部的安排，米诺心里踏实了些。
在朔风号完成对迷锁的破解后，雷鱼很快抵达水母a-13所在，深潜器持续下沉，1500……1800……2200……
按理来说，现在海族应该都停留在浅水区，伺机随时攻击舰队，但令米诺没有想到的是，随着他逐渐沉底，周围涌现的海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有增多的趋势，而原本应该是漆黑一片的深海也渐渐变得明亮起来，观察窗外传来清亮的光，水的颜色像是流动的银辉。
雷鱼接二连三的在深潜器周边爆炸，抵御越来越多来袭的猎魔鲨和披甲鲸，通过肉眼，米诺看到一头绯红色的巨大乌贼正在挥舞着触臂，触臂末端满溢着魔法的光辉。
很明显，就是这怪物隔着茫茫远的距离，在舰队下方的海域构筑了迷锁。
米诺变得不安，额头都是冷汗。
“咚、铛……”深潜器遭到撞击，伴随他下沉的十枚雷鱼早已消耗殆尽，在这里，他看到了自己最初的任务目标——枪箭鱼群，那些海族有着长镖枪状的怪嘴，身体细长、游速极快，在他视野内一晃而过。
“咚~”枪箭鱼的刺击。
深潜器剧震，表面的铁质框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激涌的水流拍打在水母的外壳上，整片海域都被鱼群搅动了，枪箭鱼群飞快划过视野，巨大的披甲鲸接二连三的出现，一头头猎魔鲨也进入监测范围内。
水母a-13两侧加装的深色钢罐已经破损，帝国给水母准备的深海用氧气罐钢壁有几厘米厚，还有附魔措施，但依然是这件深海兵器最脆弱的地方，挡不住枪箭鱼的刺击，被攻击命中后撕开几道口子，氧气从裂缝中逃逸出去。
米诺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刚刚一被发现就立刻陷入包围，披甲鲸、猎魔鲨……数不尽的海族立刻赶到，甚至还有施法乌贼协助。
原来，这下面就是海族的聚集地。
清亮的海水中修长的身影游动着，它的长尾缓缓摆动，行动起来从容不迫，但是谁都能看得出它随时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箭矢般冲向目标，那是一条巨型猎魔鲨，浑身都覆盖着惨白的骨壳，很难想象大海中会有这样的生物。
它一出现，其他海族都自觉的避开了，看样子像是猎魔鲨群的头领。
“咔咔……”
猎魔鲨头领盯上了水母，它飞快的扑过来，张嘴咬住深潜器的尾部，甩着腮帮子撕扯，水母剧烈晃动，螺旋桨发出碎裂的颤音，过了一会，它松开嘴将深潜器甩飞，丢给旁边环伺等待的鲨鱼，它们就像在竞逐猎物般戏弄，不断争抢撕咬。
供氧罐泄漏、水密舱泄露、传动系统故障、动力失效……主控台上的警报灯疯了般闪烁，米诺知道，这艘深潜器已失去返航的能力。
“a-13，我们收到深潜器的求救讯号，请报告你的情况。”通讯器里传来急促的声音。
“没事。”米诺简单回应一声，然后单方面关闭了与指挥部的联系，这时候，他猜测到这些海族恐怕是依靠声音震动定位自己所在的，于是他摸索着切断了动力源，把所有阀门关闭，只留下水母外的魔纹隐匿，像一颗石头继续下沉。
虽然无法返航，但在被彻底撕碎之前，他还想再做点什么。
3100……3400……4200……有光从舷窗照进来，他看见整齐成列的深海鱼人、看见满嘴利齿的海龙、看见渗出毒液的重酸鱿、以及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物种。
深度表的指针晃动不定，水母a-13艰难地悬浮在深海中，微微侧倾，仪表台上各种灯光闪烁了片刻后全部熄灭，忽明忽暗的魔力核心也不再运转，驾驶舱中满是“呜呜”的气流声。米诺知道，这艘黑翼帝国的初代深潜器已经尽了所有的努力。
现在，它安静的睡着了。
他疲惫地跌坐在座椅里，氧气不足让他变得活动困难，他迟钝地摸索，找到驾驶舱的独立单线联络器，拨通：“朔风，这里是a-13……”
似乎已经了解到他此时此刻的情况，沉静冷漠的通讯员声音里好像也变得温柔：“收到，请讲。”
“我已进入海族腹地，请定位我的深度坐标，清洗目标，重复，清洗目标。”
静默了片刻，通讯器那头的声音响起：“已向指挥部传达。你……”
大脑缺氧的米诺已经听不清对方的回应，他眯着眼，迷迷糊糊、自顾自的说：“这次我可能回不去了，你们……要加油。”
“……好。”
“为了帝国。”
“为了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