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海渊（一）
炭烧得正旺，火盆发出滋滋声响，午夜时分，北方王庭依旧灯火通明，氏族领主们自发地聚集在一起，相互讨论，密切关注着帝国今夜在中部的军事行动。
加尔正跟霍格站在一起，摸着脑袋，嘟囔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是麦克尼，他才加入我们不久，如果这次行动真像你们说的那样重要，大皇帝应该派更值得信任的人去才对。”
“怎么，你认为你能做得更好？”
霍格咧着牙齿反问，他们是最早跟随黑皇帝的眷族，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豺狼人首领和兽人首领可以说相当熟悉，聊天也有来有回。
“那倒不是。”
加尔憨憨摆手：“我只是有点怀疑麦克尼的忠诚，另外，那个矮人虽然打架厉害，打仗却不一定擅长，这方面王庭有更合适的人选。”
说着，兽人朝角落里努努嘴。
他指的是加隆，毒火亲王也来了，盘踞身躯蜷在角落，眉骨上的皮深深皱起，两眼呆滞放空，显然正深陷于某种思考中。
所有的王庭领主中只有加隆的指挥才能曾得到印证，他曾率领黑翼的大军开拓并占领新大陆维洛斯特，在恺撒大皇帝陷入沉睡时，也是他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扭转黑翼帝国对外的战争计划。
虽然当时很多人对加隆颇具微词，但随着时间推移，人们渐渐意识到毒火亲王是对的，恺撒也曾公开表现出对加隆的赞赏和肯定，种种原因叠加，使得加隆的地位变得愈发高崇，他也以智慧赢得了其他领主的信赖。
“亲王殿下。”
霍格走过来，说实话连他都很疑惑，摸不透恺撒的想法，跑来问加隆：“您觉得大皇帝派遣麦克尼前往中部，是否有什么更深层的用意？毕竟在我们看来，您才是这次行动指挥的最佳人选。”
“唔……”
加隆从发呆中回神，随口接道：“或许是奥尔托伦索对矮人更有信心吧，也有可能是在他的计划里，我还有什么其他事要做。”
“嗬，要是真论打仗，在我心里，没有人比得过大皇帝。”
加尔哼哼两声，絮絮叨叨在旁边插嘴，“当年老酋长还在时，只有几百人的石鸦氏族被人类包围，大皇帝对我说……”
话到一半他忽然停住，眼睛瞪大，快步走向王庭中央巨大的会议桌。
加隆看到所有领主都往那里凑，便也靠上去瞥一眼，发现桌上一颗悬浮水晶正闪着徽光，他很熟悉这种水晶，当维洛斯特大陆的魔法压制解除后，他就是用这种水晶与王庭进行远程沟通，交流时局情况。
这是来自中部的水晶传讯。
很快，王庭领主们的神色就变得严峻起来，水晶所传达的消息引发热议，一时之间，偌大的北方王庭竟有些喧哗。
恰巧这时，恺撒正打着哈欠摆动尾巴，带着个跟班慢悠悠走进来。
他刚把璐娜哄睡着，估摸中部的军事行动大概已有一个初步报告，准备来王庭看看结果，没想到半路被奥汀缠上了，死黏着他不放，没办法只能带着小小龙一起过来。
一进来就看到王庭领主们的激烈讨论。
发现大皇帝和奥汀殿下到场，所有氏族首领立即噤声，恺撒环顾一周，看这些家伙的姿态模样，心里已经猜到原因，随意开口：“中部进展不顺利？”
“陛下，我们的军事行动受到了阻碍。”
霍格迎上来，率先报告，语调沉重的说：“麦克尼正发讯向王庭请求援军。”
“还要援军？”
黑龙嘀咕一声，没等他有所反应，奥汀便已抢先一步，滑溜地穿梭挤进王庭领主中，把那颗传讯水晶取出来，拿给他看。
【“计划第一阶段已完成，我们成功将贸易联邦北部清扫完毕，占领十四个军事营地，构筑了六个可以进行大规模长距传送的魔法阵。”
“为了完成这一目标，军队损失了半数以上的兵力，重伤和死亡的士兵堆满了营地，之后我们朝最近的迷恩城发起试探性的进攻，被击退。”
“无论是封锁线还是主城，驻军实力都比我们想象中更强，以目前我所掌握的军队，既无法是抵抗即将到来的反扑，也无法执行下一阶段的援救占领行动，为此，我只能向王庭传讯，希望帝国能提供更多支持。”】
……很长的一段话，后续还包括行动进程的详细报告、当地黑翼军队所面对的各方面困难、对于兵力配置的需求，和麦克尼个人对战争未来走势的展望。
恺撒把这些看完，又再脑子里回溯一遍，没吭声。
“我们的军队向来在艾拉迪亚所向披靡，这一点连吟游诗人都很清楚，可矮人在掌握如此规模军队的情况下，仍无法为我们带来一场局部战争的胜利。”
辐射龙首领蒂雅说，“陛下，我不敢质疑您的决策，但事实证明，麦克尼缺乏统筹一场战争的能力。”
“我不信任他。”加尔嘟囔道：“我怀疑麦克尼是故意的。”
看到黑皇帝看完报告之后陷入沉思，王庭领主们坐不住了，纷纷站出来表达自己的看法，这也是他们之前热烈讨论的内容。
氏族首领的话将恺撒从思考拉回现实，环顾一周，对角落里另一头龙抬抬下巴，“你怎么看？”
加隆左右看两眼，发现恺撒点名让自己答题，沉吟半响，试探性的说：“奥尔托伦索，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的判断失误？”
“说下去。”黑龙示意。
“麦克尼出征前，我曾与他详细讨论作战方案，他的策略没有错，现在提交的报告表明他在行动中并未出现重大失误，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可结果却不遂人意。”
“有没有可能，问题不在于麦克尼，在于我们，是我们误判了敌人的力量，导致派遣出去的士兵伤亡惨重。”
如果是往常，加隆这番话刚一出口，便立即会引来其他王庭领主的怒目而视，但现在他已经证明自己的能力，这家伙的思维模式与其他领主不同，常常能洞察一些易于忽视却非常重要的关键。
“因为防范外敌的缘故，帝国在中部投注的精力比其他主城更多，预警和防御体系都异常完备。在座的氏族首领们，你们基本都是传奇，有哪位有信心，在一夜之间完成对贸易城邦的攻陷和占领。”
加隆环顾四周，却没有收到回应，只能听见王庭领主们低沉的喘息声。
“你们没信心。”
加隆理清思路，话语变得流畅起来：“但我们的敌人却做到了，那是一支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军队，而麦克尼现在所面对的，就是这支军队。”
“日不落没有理由将这支部队撤走，将中部交还到我们手中，因为一旦中部重回帝国掌控，河间地再失守，黑翼氏族就能长驱直入冲进南方——没有人愿意看到战争在自己的土地上爆发，那是一场灾难。”
“不是麦克尼能力不足，而是相比自己的对手，他能调配的兵力配置实在有限。”
霍格听得直皱眉，忍不住插嘴：“亲王殿下，您的意思是，这场双方初次接触的局部战争，其实是我们和日不落帝国的最终决战？”
“不是决战，但也是一场非常重要的战争，也是一场相当艰难的战争。”加隆摇头，叹口气，轻声说，“所以我当初说，前方，可能是深渊地狱。”
“不。”
黑龙露出微笑，很高兴加隆现在能独当一面：“对日不落帝国来说，我们才是深渊地狱。”
鼓励的话说完，恺撒立即开始下达命令：：“前线的士兵正在流血，务必保障医疗和后勤补给及时到位，霍格，让兽人第三步兵团、半人马军团、第四装甲军团和特别反应部队前往中部增援。”
想了想，恺撒觉得仅凭这些还不一定能将胜利收入囊中，于是黑龙转动脖子，用金色的眸子望向奥汀，以一种柔和而不失威严的语调说：“奥汀，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