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嫁衣
庄颜昨天半夜上了郑家的私人飞机，回到宁城时，已经是下午3点40分。
刑警支队队长叶柏风已经等在了机场外面，一辆蓝白色的警车停在他身后，显得有些引人注目。
他好像还有什么着急的事儿，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在听到航班到达的声音时微微松了口气。
又过了几分钟，他才看到拖着行李出来的庄颜。
她穿了一件红色半身裙，身材高挑，在人群中比较瞩目。
他感觉她好像有点不同了，他知道对方一向是为了钱服务，但现在她的眼中好像多了点别的东西。
叶柏风伸出手，挥了挥，提高声音说道：“庄颜，这边。”
庄颜听到熟悉的声音，条件反射的看过去，看到他身后的警车时，微微有些诧异：“你怎么开警车来？”
“堵车，还有一件案子的发布会我需要出面，把你送过去之后我就得赶去记者那里。”
叶柏风穿着件黑色便衣，没穿警服。
随手给她打开车门，淡笑道：“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人又跑不了。”
这女人虽然一向对特殊的人感兴趣，但似乎还是赖以生存的金钱比较重要吧？
“不是我着急，是正好有班机，我就搭顺风车回来了。”
庄颜看着叶柏风把她的行李放在后座，又动作迅速的上了驾驶座。
在周围的车自动给警车让道的情况下，很快就开出了机场这一块。
叶柏风边开车，边随口问：“这次生意谈的怎么样？”
“没问题啊，就是那个小孩儿不太好应付。”说到这里庄颜皱了皱眉头，她实在说不清楚，这次去那岛上，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恐怖综艺的事情，即使是对比较亲密的朋友，她也选择了隐瞒，毕竟这玩意儿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叶柏风是她刚毕业就认识的了，当时他还不是宁城刑警队队长，那时的队长还是他的老师。
今年三月份，叶柏风的老师退休后，他才升任队长。
对于叶柏风，庄颜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这人的业务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叶柏风问了问关于郑洋的问题，关于他以后会不会发展成杀人犯之类的。
庄颜如实的回答了，郑洋暂时还没那个潜质，而她也会对那边稍加注意。
“辛苦了，本来这些问题不应该你去处理。”叶柏风也有点愧疚，她本来只是警方的顾问而已，结果犯人每次有什么心理方面的问题，总得让她忙活。
“我也是在攒养老……”庄颜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她能不能活过下一个节目还不好说呢，何谈养老？
这么一来，
钱，
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啊？
半个小时后，他们前脚刚到公安局，后脚就收到了郑洋的电话。
叶柏风在门口停下车，听到她的手机铃声后，问了句：“需要我回避吗？”
能给她打电话的不是客户，就是病人，而她似乎不喜欢跟这两种人交谈时，有人在旁边。
“谢谢。”庄颜道了一声谢，拿着手机走远了一点，才接通电话。
接通后，那边传来了一个男孩儿的声音，透露着百般无聊的郁闷：“医生姐姐，我好无聊，我好无聊，我好无聊啊。”
庄颜翻了个白眼：“无聊就看看喜羊羊和熊出没，很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孩子。”
“不要啊，谁稀罕看那些东西，我三岁就不看纸片人了。”
郑洋似乎真的是无聊到烦了，“要不我接着飞过去吧？我好想放飞自我呢。”
“别了，监狱最近牢房短缺，你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庄颜说，“如果你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些，那么我就挂了，我这边忙着工作呢。”
天热正值炎热，太阳照在脸上，有点火烧的感觉。
她在公安局门前的阴影下靠了靠，看见叶柏风挥了挥手中的案例谱，走了进去。
而手机那边顿了顿，接着传来有些兴奋的声音：“行行行，你挂吧，等我给你惊喜啊。”
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庄颜愣了愣。
第一个反应是：
别是惊吓吧！
她把手机收回口袋，进了公安局。
宁城刑警队的办公楼，是一所老式的办公大楼。
她进去时只有几个熟面孔跟她打了招呼，而今天公安局内部似乎有些空荡荡的，以往忙着进进出出的女警也不见踪影。
路上遇到叶柏风的助手，刑警小刘，她拉住对方问了问，才知道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出了件大案子。
一件大量的少女被杀案件，被杀的全是高中女孩儿，除了心口的刀疤和不翼而飞的心脏，身上没有别的伤口。
一时间在宁城引起了巨大的恐慌，高中女生纷纷被要求住校，学校周围加强管制。
“不管什么时候能抓到凶手，这时候得先稳定群众才行，叶队跟队里的弟兄这两天都累成狗了。”
小刘义愤填膺：“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玩意儿做这种缺德事儿，等逮到他，凭他的罪行，枪/子儿铁定是吃定了。”
庄颜闻言，皱了皱眉头：“有什么线索了？”
“没，都是些落单的女生，咱们这又不是一线城市，一些偏僻的小区和学校周围监控少的可怜，那凶手又专挑僻静的地儿。”小刘摇了摇头，“捉是肯定能捉到的，但……”
庄颜明白了，但这事儿得拼时间啊。
拼在那个凶手对下一个女生下手前把他缉拿归案。
“庄老师，先不跟你多说了，我得先去上报资料。”小刘脸上有些明显的急色，说完就小跑着离去，
庄颜担忧的皱了皱眉，看来这次的案子非常棘手，已经调用了大半警力，不过叶柏风还有时间管管精神病的闲事，应该没那么……累吧？
她先去了叶柏风的办公室，跟他互相交涉了一番资料，之后叶柏风就急着赶去记者发布会了。
另一个刑警小王带她去了关押那个精神病的审讯室。
审讯室的玻璃是单向的，从里面看不到外面，但从外面能看到里面。
庄颜站在玻璃中央，她看到审讯椅上有个身材清瘦的青年，年龄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脸庞因为营养不良微微凹进去。
这青年双手被铐在背后，头微微垂着，大功率的白炽灯狠狠的照射着他的脸。
他的脸色实在是很苍白，细细密密的胡渣遍布，黑圆圈浓重，只能用憔悴来形容。
庄颜看向小王：“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人家说不定只是一个精神病，你们就要这么对待他，这简直是摧残祖国的一级保护动物。
小王实诚的说：“庄老师，这是叶队吩咐的，而且这小伙子确实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庄颜疑惑的问：“他怎么了？”
小王“啧啧”有声的说：“您不知道，他被抓进来时多得瑟，就差没唱一句，我是精神病，杀人不偿命了。”
庄颜看了眼审讯室的那个人：“那还挺嚣张的啊。”
小王“嘿嘿”笑了两声，立刻打开门，恭敬的站在一旁：“您先进去聊聊吧，古人有句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龙潭虎穴，一探便知。
庄颜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拿着这个“食人魔”的档案，进了审讯室。
她坐在了青年的对面，微微眯了眯眼睛，说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开场白：“赵子清，二十七岁，宁城第一精神医院患者。”
她调整脸上的表情，抬头笑了笑：“你好啊食人魔。”
赵子清抬了抬眼皮子，声音清淡：“食人魔？这个称呼我很喜欢，但有件事我要澄清一下，虽然我很喜欢这个称呼，但我可没有吃人。”
“你有没有吃人可不是你说了算。”庄颜把档案扔在桌子上，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发出“咚”的一声清响。
赵子清也许太久没听到一点儿声音，被这一声震的微微抬起头，白的惊人的脸有些吓人，这是住在精神病院，常年不见阳光所呈现的病态皮肤。
“可我确实没有吃人啊，他们想吃烧烤，我人好帮了他们啊，你们警察怎么能胡乱说话呢，再这样我可要投诉。”
“你砍下了他们的小拇指，并且逼他们吃了下去，你不用否认，因为人证物证具在。”
庄颜缓缓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手掌铺在桌子上，随之加重了语气：“你认罪吗？！”
两人对视了几秒，赵子清率先收回了视线。
“好吧，这个我认错。”
接着，
他又轻描淡写的笑了一声，“但我确实是帮他们，你们不会理解的。”
她加重语气：“不管我们理解不理解，你这是犯罪！”
她看得出来，现在眼前这人精神没什么毛病，但同样的是，精神防线也很难攻破。
“是吗？”
赵子清笑了一下，这笑容转瞬即逝：“别白费力气了，送我回精神病院吧，出来好些天了，再不回去，院长该担心了。”
她突然连名带姓的叫了一声：“赵子清。”
赵子清瞳孔微缩，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跟你们刑警队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再给我做精神鉴定，结果还是一样的，我是精神病。”
庄颜微微眯起眼睛：“你在炫耀自己的演技吗？”
“我真的是精神病。”
赵子清说完这句话，似乎懒得说什么了，“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有权保持沉默。”
他说完，直接垂下头，闭上眼睛。
庄颜看了他一眼，直接把案例拿起来，出了审讯室。
她知道接下来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再说一句话，问下去只会给对方看笑话。
小王赶紧凑过来：“庄老师，有什么进展？能看出他精神状况到底怎么样吗？”
“现在是清醒的。”
庄颜吩咐道：“去把审讯室的空调打开，降到他能承受的最低温，然后再调到最高温度，今天晚上我再过来。”
“啧啧，行，保证完成任务。”
小文露出赞叹的表情，果然最毒妇人心啊，这么折腾谁不得心神恍惚？
这时，
审讯室里的赵子清看向这边，
眼眸深黑，
他的目光似乎正好落在庄颜身上。
庄颜知道，
他什么都看不到。
你看吧，
看吧。
就当照镜子了。
突然，
赵子清再度垂下了头，
可他那沙哑的声音，
还是传递了出来，
他在低低吟唱：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
“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
“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