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望远
众所周知, 澹台彻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受尽酷刑, 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待了五年, 才得以重见天日。他归教短短数月,心平气和,脉象稳健,还有心情与人说笑,真让沈尧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且,他再也没提“废人”二字,可见他的境界又升上了一层——沈尧刚这么想,就听澹台彻说:“不过, 现如今,我也是废人一个。你我武功低微, 剑术拙劣,真像一对凄凄楚楚的难兄难弟。”
沈尧忽地一笑,气势冲天:“你别管自己叫废人。我们不是凄凄楚楚的难兄难弟, 应当做一对稳稳当当的强兄强弟!”
澹台彻递给他一杯酒。
沈尧一口饮尽酒水, 被那萦绕不散的酒香所迷,欲醉还休。他半支着头, 侧过脸去看卫凌风。卫凌风抄起一张纸, 正在默写一副药方。沈尧问:“什么药方?”卫凌风如实说:“丰神剔骨膏。”
澹台彻倒酒的那只手微微一顿。沈尧不明就里:“丰神剔骨膏是什么东西?我从没听说过。”
“是药王谷的一种秘药。”卫凌风自述道。
*
隔天一早, 卫凌风、澹台彻二人相约出门。沈尧昨夜饮多了酒, 宿醉半日, 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 匆忙跟上卫凌风的脚步。
卫凌风尚不能使用轻功,澹台彻一身精湛功力皆废,他们三人并排而行,竟然只有沈尧可以一蹦三尺、身轻如燕。沈尧还虚心讨教:“轻功的秘诀是什么?”
卫凌风说:“是悟性。”
曲径通幽,沈尧抬起手来,分花拂柳,落花沾在他的袖间,他拾起花瓣,交到卫凌风的掌心里头。
“谢礼,”沈尧笑说,“你昨天教我练功,夜里又照顾我醉酒。”
卫凌风勾了下沈尧的手指,他们衣袖相碰,澹台彻也看不出什么。澹台彻只说:“我有个练轻功的最快的法子。你去找一块高地,跳下来,运转内息,气提丹田,每日多温习几次,最后去跳悬崖,总能练成。”
“练不成的话,不就死了,”沈尧摆了摆手,“你当年又是这么教云棠的?”
澹台彻点头。
沈尧惋惜道:“老教主为何没有另请高明?”
澹台彻折下一根柳枝,插在园林尽头的泥地中:“昨日,你还振振有词,严师出高徒。”他们绕过围墙,穿行于楼台,在一处凉亭之外,见到了云棠的身影。
凉亭正对着一汪深潭,潭中游鱼约有数十条,全是红、黄、紫、白色的锦鲤。潭水清澈见底,空明如镜,水面之上立着一道瀑布,高约六尺,水波急驰不止。
云棠侧倚着凉亭内的栏杆,手抓一包松茸,低下头喂鱼。她的肤色白里透红,唇边含笑,裙摆飘然如凌波荷叶,很有一种少女的娇态。但是,她的脚边跪着一群人,地上泼着一滩血。
尚未走近,血味扑鼻而来。
沈尧心弦紧绷,早听闻魔教妖女喜怒无常,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念在卫凌风是她亲哥哥的面上,她确实没有为难过沈尧等人。她三番四次出手相助,沈尧对她还挺有几分感激之情。单看现在这场景,极沉肃、极血腥,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沈尧不禁也沉默了。
倒是澹台彻先开了口:“见过教主。”
沈尧马上跟了一句:“见过教主!”声音特别洪亮、有精神、有气势。简直可以说,他不是魔教中人,胜似魔教中人。就连站在一旁的程雪落都转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沈尧。
沈尧又说:“见过左护法!”
程雪落回道:“不必如此。”
沈尧一怔:“可是我说错了?”随后自我改正道:“哦,还有右护法。那我重说一次。见过左右护法!”
澹台彻被他逗笑:“好久没见到像你这般有趣的小兄弟了。”随后又说:“沈大夫的师兄们远道而来,我们理应多加款待,多加照料才是。”
水声湍急,沉入百尺深潭。云棠捻了一小块松茸,洒进潭中喂鱼:“沈公子的师兄们并不情愿来我们这里做客。我们派去的人,空手而回,只从应天府带回来一个……”她忽然忘了那人的名字,就弯下腰来,伸出一指,挑起钱行之的下巴,指尖从他下颚轻轻往前滑,问他:“你是谁来着?”
钱行之一颗心脏都快跳停了,只觉眼前人是天上人,妖女本是天上仙。早先在丹医派时,他就常夸云棠长得美,一边赞不绝口,一边觉得奇怪——像云棠这种绝色美女,来自煊赫有名的魔教,自然说得通。但为什么,卫凌风这种出身乡野山村的男人,也能长得那么美?甚至感觉,卫凌风比美女更美。搞了半天,原来卫凌风和她是亲兄妹,可见找个好看的老婆有多重要?儿子和女儿都能跟着享福。
钱行之满脑子胡思乱想,嘴上答道:“教主,鄙人不才,名叫钱行之,正是沈尧的九师兄。卫凌风也是我大师兄……”
起初,钱行之跪在人堆里,泯然众人,沈尧一时没看见九师兄。现下,钱行之和云棠这么说了几句话,所有人都望着他们,沈尧也不例外。
眼见钱行之的迷惘神色,沈尧就知道,完蛋了!完蛋了!九师兄一见到漂亮姑娘立刻发懵的毛病还是没改掉。九师兄见了柳青青都要飘摇不定,见了段家的丫鬟都要垂涎欲滴,这下他和云棠离得如此之近,三魂去了七魄,神智早就荡然无存了。
果然,钱行之又说:“我的一些师兄弟留在丹医派,不愿来云霄之地。教主何必要介怀?他们有福不会享,有花不懂赏。如果教主是为了治病,更不用担心。我那位大师兄,就是你的兄长,他的医术特别高明,我这位小师弟,也是不遑多让……”
云棠收回手,背靠栏杆:“你会什么?”
钱行之道:“鄙人……鄙人专攻不孕不育,各类花柳病。”
跪在地上的众人有两个没憋住笑。沈尧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心道:真的完了。
不过云棠并未发怒。她跟着笑了,这一笑之间,有如百花盛放,三月春景,酥得钱行之浑身骨头软成了残渣,又听云棠问他:“分筋错骨,刀伤内伤,你不会治吗?”
钱行之往前跪了半寸距离,压声道:“会,当然会,这是我们丹医派的看家本领。凡是我门派中人,必定都要学那些东西,师父经常来考验我们。”
云棠握着松茸,轻轻一捏,鱼食化为粉尘。她将粉尘向后一抛,温声细语道:“你师父被恶人所害,恰如我父母亲人。你的师兄弟们,执意坚守于丹医派,不肯走出清关镇。你愿不愿意留在我手下,从此……”
云棠还没讲完,钱行之喜不自胜,一连应道:“好!我毕生心愿之一,便是为师父报仇,为丹医派正名。”
沈尧心道:你跟了魔教,从此还怎么为丹医派正名?世家名门不把你骂死,就算他们有德行。
“好极了,”云棠倚在座位一角,“今晚便入教吧,带着你的小师弟一起。”
这句话之后,钱行之才记起小师弟。
钱行之扭过头,看到小师弟穿着短衫,英姿飒爽,腰间佩一把长剑,头发用一根发带束好,发丝略有几缕松散……俨然是个俊俏潇洒的少年江湖客。钱行之起先都没想过,小师弟这么一身装束,竟也别有一番风致。
眼见九师兄在看自己时,脸上也有些迷茫神色,沈尧心下更加的恨铁不成钢,马上退开一步,与九师兄避嫌。
这般正直的做派,我简直不像个断袖,而像是让赵都尉附身了,沈尧腹诽道。
跪在地上的人还没有起身。
血迹沾到了沈尧的鞋子。沈尧垂下头,鞋尖在地砖上碾了碾,随口问:“这是谁的血?”
云棠亲自回答他的疑问:“杀手门派的人。”
沈尧狞笑:“死有余辜。”
卫凌风轻拍了一下沈尧的后背。沈尧当即改口道:“逝者已逝,我不多言。”
卫凌风和澹台彻的手脚都不算灵便,他们二人落座在凉亭栏杆的一侧,飞溅的水花沾湿了卫凌风的袖摆。
云棠也宽宏大量道:“你们起来吧,别跪了。”
跪在地上的众人这才缓慢站起身。沈尧认出其中几个眼熟的面孔。魔教擅闯凉州段家的那日,沈尧有幸见过他们。按理来说,这些人应该都是云棠的心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让这帮心腹跪在凉亭内,如果是因为杀手门派的事情,未免说不过去。难不成,云棠想糟蹋一个杀手门派的人,手下们看不过眼,纷纷下跪阻拦?
正思考间,沈尧听见卫凌风开了口。卫凌风说:“昨日我见过乌粟……”
云棠点头:“我知道。”她掰下一半鱼食,递给卫凌风,还问他:“我听娘亲说,你小时候也喜欢在这里喂鱼,是吗?兄长?”
卫凌风把鱼食交到沈尧手中,继续他刚才的话题:“乌粟近年来所做的十年昙花,是以药王谷的丰神剔骨膏为原形。丰神剔骨膏能让一个普通人在一夜之间生出内功,但只能维持一年。年关一过,人便要死。昨夜我从苗圃求来一瓶十年昙花的药渣……”
“求?你在自己家里,为什么求人?”云棠忽然道。
卫凌风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我离家多年,与众人并不相熟。”
云棠轻飘飘落下一句话:“要是和他们混熟了,往后,如何抹得开情面,去督促指点教内众人?”
卫凌风推辞道:“我的左手和右腿……”
“兄长医术高超,早晚会痊愈的,”云棠打断他的话,“再说那位乌粟婆婆,她先前从没和我提过丰神剔骨膏,更没告诉我,她和药王谷曾有往来。药王谷一向倨傲,让他们给出一瓶好药,可比登天还难。我昨天才知道,乌粟竟然这么有本事,分文不出,就从药王谷换来一张丰神剔骨膏的配方。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嘉奖她?”
她的声音偏轻,娇中带媚,不含一丝杀气。
沈尧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感觉,有人要死了。
没过多久,乌粟和她的几位侍女、郎君都被带到了凉亭之内。四处鸟语花香,水声潺潺,就连地上那一滩鲜血都被人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沈尧走到钱行之的背后,问他:“刚才是谁死在这里?”
钱行之道:“两个杀手。”
沈尧皱眉:“九师兄,你不害怕?”
“怕个屁,”钱行之双手揣袖,耸了下肩膀,“这两个缠人的东西,追杀了我一路。要不是你的九师兄脑瓜子机灵,你今天就得去给我磕头上香了,你晓不晓得?”
沈尧感到十分疑惑,不禁蹲在了地上:“奇怪。杀手宗门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江湖上,只颁布了一道针对大师兄的追杀令。”
钱行之也蹲下来,与沈尧窃窃私语:“这得从两个月前开始说起。许师兄受到段前辈的引荐,在五大世家如鱼得水。我羡慕他,就去段前辈的面前毛遂自荐,结果啊,唉,没想到啊,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我当天就被段家扫地出门……”
沈尧暗道:段永玄心怀鬼胎,深不可测,面子功夫还是做足了,一向都是有礼有节的,不至于这么对待九师兄啊?沈尧困惑不解地问道:“段家的人,为什么把你扫地出门?难不成是因为,段无痕离家出走,他们把怒气发泄在你的身上?”
钱行之摇了摇头,据实回答道:“段前辈问我会治什么病,我说,花柳病。段前辈又问,除了花柳病呢?我说,我还会治不孕不育。老爷你正当壮年,夫人她貌美如花,何不再生几个,夫妻恩爱有加?”
沈尧噗嗤一乐:“段永玄听完就生气了?”
钱行之道:“他没说话。他的管家把我轰出来了。”
沈尧悄悄地小声道:“你看段永玄这两个儿子,段无痕公然违抗父命,程雪落更别提了……段永玄他八成也想再生几个吧?”
钱行之深有同感:“可不是吗?我那不是为他好吗?他不承我的情,倒也罢了,当天将我扫地出门,实在不顾我丹医派的颜面!”
“就是!”沈尧连声附和道。
钱行之坐在地上,接着叹了一口气:“师父去世后,段前辈从没来问过一句话,也没问过师父葬在哪里。若非他杀人不用剑,我都要怀疑,幕后凶手是不是他了。”
沈尧心道:或许真的是段永玄,这老头当年害了大师兄,今年又害了师父,贼喊捉贼,真是罪大恶极!他心中蓦地一痛,嘴上扯回刚才的问题:“九师兄,你还没讲完。为什么你会被杀手门派的人盯上?”
钱行之撩了下衣袍,正襟危坐,这才说道:“我被轰出了那座大宅,身无分文,回不去清关镇。师父死了,你不见了,大师兄又遭了难,许兴修……”
沈尧握紧五指:“许兴修对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不再将我视作同门师弟。钱行之暗想。
几个月前,钱行之还在应天府时,因着穷困潦倒,且没有武功傍身,衣食住行都成了大问题。那时候,哪还有什么心思去考虑体面、考虑尊严?钱行之就在花街柳巷的路口摆了一个摊子,四周支起白布,专治各类隐疾、花柳病。
他摆摊摆了七八天,赚了至少七八十两。
旁人问他:“大夫如何称呼?”
他懒得骗人,干脆实话实说:“我叫钱行之,来自丹医派。”
由于丹医派的弟子们治好了安江城的瘟疫,卫凌风又是丹医派的大弟子,而许兴修在武林世家中混出一点名望,应天府的老百姓也就记起了“丹医派”这等名号。
那几日,钱行之摆摊时,常有青年或中年男子前来找他,他会意一笑,与男子共同步入围着四块白布的素账之内。随后,往往是男子脱了裤子,钱行之仔细观摩病症,再对症下药,见效极快,治好了许多人。
正巧当时有个读书人,被钱行之治好了困扰多年的花柳病,那人心情难免激动,当场送了钱行之一副对联。
上联曰:“扶花弄柳显妙手”,下联曰:“救死扶伤真奇才”,横批:“君子行之有道。”
钱行之非常喜爱这副对联,就把它贴在了自己的摊子前。直到许兴修的书童前来告诫,希望钱行之不要顶着“丹医派”的名头,当街扒了男人裤子给他们看病,实在有损本门的清誉,也有损许兴修的名声。
钱行之提着礼盒,上门拜访许兴修。但是,他被许兴修拒见了。
念及往日的师兄弟情谊,钱行之心中很不是滋味。
今日,当沈尧问起许兴修,钱行之略一思索,仍然替许兴修隐瞒了那些事,只说:“许兴修在应天府……很忙碌,许多达官贵人都找他看病。而我,就是闲云野鹤。我在青楼门口,摆摊许多日,有一天晚上,天都黑了,我才收摊,忽然有一个云鬓花颜的妙龄少女前来相约。她对我说,‘公子,我身上不爽利,你能不能随我回家,帮我看病?’”
沈尧斟酌道:“这女子邀你回家,真是为了看病?九师兄,你别做了登徒子。”
钱行之恼怒道:“我怜她惜她,怎么就成了登徒子?她年纪轻轻的,得了这种病,不好意思同父母讲,应天府的大夫们又都是一帮没读过医书的,我是好心帮她!我甚至都没打算收诊金。”
沈尧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哈哈,然后呢?九师兄,继续说。”
钱行之这才继续道:“然后,我随她走进一条深巷,便被人用棉布塞住了嘴巴,麻袋兜住了脑袋。他们把我扛上一顶软轿。你不晓得,小师弟,那轿子坐着极舒服。轿上还有两位美貌的姐姐,温柔小意,此生难求。当然,我不是说,只有温柔的女人才好。暴烈的、娇俏的、爱使小性子的,我也都一视同仁地喜爱着。总之,那两位姐姐这一路上都在照顾我,她们每天给我端茶倒水,斟酒送饭。我内急了,她们还让轿夫停下来,扶我去路边的树丛里,放任我自行解手。她们都不怕我偷偷跑了。”
沈尧嘴角一抽,应道:“不是。九师兄,就你这个样子,是个女人都能把你栓住,谁会怕你跑了?”
“你还小,不懂怜香惜玉,不懂芙蓉帐暖,”钱行之谆谆教诲完毕,方才透露道,“轿夫走得比千里马还快。我们行了一个多月的路,就从应天府来到了云霄之地。”
沈尧气息一沉,跌坐在地板上,黯然道:“一个多月就来了云霄之地?我……从沭阳走到了云霄,全程都是靠着双腿,走了几千里的路,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钱行之也很惊讶:“我舒舒服服地被一顶大轿扛来云霄之地,而你徒步走了几千里?可怜见的,小师弟,你吃过这么多苦,还是个雏儿吧。唉,你没见过世面,还总笑话师兄,要改。”
沈尧一手托腮,却没作声。
钱行之越发讶然:“你不是雏儿?”
虽然他们二人低声说着话,但在场众人哪一个不是武林高手,大家都把他们的对话听进了耳中。云棠倒还好,始终带着笑意,程雪落面无表情 ,如他一贯的作风。而卫凌风的目光落在了沈尧身上,沈尧刚一抬头,就和卫凌风对视上。
沈尧被他盯得耳根发热,喉咙发涩。钱行之还没察觉小师弟与大师兄之间的种种微妙,他只顾着盘问道:“哪家的女子?不对,我没见你身边有女子。若不是良家女子,你只能去了青楼,好啊,我的小师弟,你终于做了一回真男人!难怪你如今一副剑客打扮,原是因为你做了江湖的风流浪子。你也不要害怕,将来若是一时大意,染上了那种病,你便来找九师兄,九师兄包管药到病除。”
“不是,”沈尧被呛得咳嗽一声,才说,“九师兄,我哪儿敢去青楼嫖宿?从小到大,我一点念头都没起过。我一向洁身自好。”
钱行之正欲接话,又记起自己本该论述清楚,他是如何招惹了杀手门派。他干脆长话短说,直接道:“我在花街柳巷摆摊时,接诊过两名很奇怪的病人。他们看似得了花柳病,实则是被人下了毒,他们腰间令牌上,还有一个楚字……”
“楚开荣的楚?”沈尧马上问道。
“对,正是楚开容的楚,江湖五大世家之一的楚。”钱行之肃然答道。
沈尧跪地,距离钱行之更近:“是不是那种病?”
“是的,”钱行之猜到了沈尧的意思,顺水推舟道,“最初,楚开容来我丹医派治病时,也是得了同样的症状。我本来不会解这种毒,但我记下了那时师父开具的药方。我用这个药方,去医治那两名病人,且把药的剂量多翻了一番。结果啊,他们好得很快。但他们给完诊金,其中一人对我说了声,可惜。”
沈尧道:“你怀疑是他们找来了杀手?”
钱行之摸着下巴,思索道:“不然还能有谁?我初出江湖,无仇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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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写完九师兄的那一副对联,我笑了好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