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顾柠啜饮着果汁,蹲在墙根,想着:“我能帮到你的也就到这儿了,周洲。
这厢被惦念着的周洲已经被眼前人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眼眶潮红。
她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可戴着墨镜的他好像还是准确无误地找了过来,伸出满是红点的手,在她面前虚探。
周洲使劲儿眨眼,手放下的瞬间发出哇的一声哭,惊天动地的哭音:“魏徽泽!你混蛋!”
她是纯粹的光打雷不下雨,哭喊声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可她眼里连细微的水迹都没有。
他霎时蹙紧好看的眉峰,手直直的落上她的发顶,他俯身与她对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划着在细小的伤口,血丝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散发出阵阵香甜的气味。
他前所未有的狼狈,摘下墨镜,露出那双黑色的眼睛。就算知道他已经失明,可见到的刹那,她仍忍不住的心悸,那双她最喜欢的眼睛里早就没了半点星光,只剩下无边的长夜,无星无月无光,只有她。似乎所有星光都消融,隐匿得无影无踪,那双眼此刻正看着,他灼灼如光,燃着火焰。
他真的生气了。
“好,我就是混蛋,全天下最坏最傻的混蛋,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就应该把你锁起来,看着你,省得你整天胡思乱想,周洲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你的爱就是死在我身边,那你也未免太好满足了吧,我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今天站在这里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死了,我每天花天酒地,一定会快快的遗忘你!所以,你千万不要死,不,你不会死!我还要娶你为妻,我还要和你生一大堆小孩子,周洲……”
说到这里,魏徽泽放慢了语调,他与她几乎是耳鬓厮磨的那样亲密。
他执起周洲的手,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嗯。”明知道看不见,她仍是忍不住点头,后来只记得那时日光倾城,凉风正好,她也答应了一个最好的人,不负时光,不负你。
周洲静心疗养的这些日子,外面已经闹翻天,先是魏氏收购州周氏,再是辛家出手阻挡,众位看客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两家已经开始反目成仇,有位伟大的政治家说的对: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正在这时,警方的事件报告出来了,肇事者是两名女性,法医鉴定,一名是43到47岁之间的中年女性,有火灾经过dna头像比对,竟然是五年前失踪的姚芯,另一名则是二十五到六二十六岁之间的年轻女性,经过法医解剖,死于窒息,且怀有身孕,死前有流产征兆,经过dna对比,已确定是前段时间销声匿迹的宋雪。这般惨绝人寰叫一些法医也心惊不已,真不知道她们和被害人有什么仇怨。
其实她们当时是有机会活下去的,可是为了达到彻底杀死被害人的目的,在现场又实施一次,企图点燃车子让其爆炸,所以车祸现场才会几乎面目全非。
同时也为他们的好运气折服,那种惨烈的事故竟然最严重的也只是导致失明,像是冥冥中的天意,反倒是最两位罪魁祸首,结局让人唏嘘不已。
事情通过警局官网发布下去,引起一大群网友的围观。直呼受教了。
这本事就在琛城引起了极高的关注度,现在更是闹得沸沸扬扬,登上了琛城晚报,但是里面最冤的不是周洲两人,而是宋氏。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导致宋氏股票一路下跌,简直是跳水式自杀。宋雪虽然和家里闹掰了,甚至刊登了断绝关系的协议,但是民众可不管你这些,再说俗语有云:上梁不正下梁歪。
宋父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儿子出柜,糟心事一堆一堆,终于接错一个大单子,近半家产赔了个精光。
宋氏再也不复往日的盛况,宋安臣知道时正和自家宝贝解锁新姿势,知道渣爹的消息,他也只是轻叹一声,说了一句一报还一报。惹得辛以晗嗔目而视,一双桃花眼濡湿水润,泛着光泽。
“如果你再不加快,加快速度,我还会信你一些,可现在,呵呵,谁他妈告诉我身上这个饿狼到底是谁?!”
现在可不比以前,民众的力量是伟大的,这是口号也喊了近上百年,跨越整个半球直到互联网时代才发挥出它的巨大效用。
宋氏在这股浪潮中弱小的堪比蝼蚁,君不见,上面那些高官红三代,富二代是怎么死了吗?
以前说唾沫星子压死人,现在是网络时代,网络舆论压死人,民众万众一心,拧成一股绳,就是连政府也挡不住,何况还有人施加压力。
天涯大厦,总裁办公室。
魏徽泽坐在软柔软且富有弹性的沙发上,另一边是站着的助理司柏,一旁低矮的茶几上放着这几张打印好的文件。上面不是却不是正经的文字,而是盲文,不过现在显然没人注意到它。
司柏站在一边,字正腔圆的读文件,发音足以媲美电视主持人。
魏徽泽寻个舒适的姿势,继续凝神听着,俊美的面容随着手下的汇报愈发的凝重起来。原本微仰的后背不自觉地前倾,露出沉思的神色来。
司柏报告完毕,魏徽泽没着急吩咐下去,反而站起身拄着一根银灰色的拐杖,背对司柏。
他脸色一暗,知道他是心有芥蒂,他当初知情不报,已经触怒了他,如果不是公司面临危机,他根本不会再任用他,当时义愤填膺,事后方知自己逾矩了,他是上司,自己是下属,更何况那件事于公于私都不是他该插手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于他而言,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许久,他听见一句话,砸在心间,恍如梦中。
他说:“没有下一次了。”
那句话,他在耳蜗盘旋成形,身体激动的止不住的颤动,第一次露出笑容,纯粹干净,似乎这才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该有的面貌。
“是的,我知道了先生!”
司柏至今也忘不了,是先生的出现。当时他走投无路,因为在原公司牵扯进一段账务纠纷,差点被人当成替罪羊,幸好他留了一手,才没有坐实罪名,却因此得罪了那帮人,解聘,陷害,没有一家公司敢任用他,臭名昭著走投无路的他那时才知道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人言可畏,明明他才华出众,却没有一个人敢认,有的他们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条臭虫,他的境地比乞丐还要惨。
说来可笑,名牌大学毕业的他竟想到了死,好在他遇见了先生,是先生不拘一格将他招进公司,他说我不相信一个斩获卡狄麦大奖的人会做出贪污这种事。
那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久到他不说他永远也不会想起来。
卡狄麦角仅仅是他人生中一段比较辉煌的插曲,比之精彩的还有很多。那时他年少青春,竟然托人弄到了驻非洲大使馆的工作卡,由此度过了一段十分惊心动魄的生活。
因为当时在战地拍摄的一组照片竟然巧合的获得了奖,多少年后的旧事重提,那些画面早就记不清楚了,只有感觉仍然在血管里流淌,社会的磨炼,将他打磨成百毒之体,他以为那个冲动的少年早就死了,没想到他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去。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他觉得他找到了那个令他心甘情愿,奉为主角的人,脑子里想过这么多,现实里也不过刹那。
司柏轻跨几步,虔诚地看着眼前这人,长身玉立,静候他的吩咐。
周洲躺在床上打游戏,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李锦书勃然大怒,一下子把她的保镖人数翻了两倍,搞得她一出门,身后就不离地跟着一群黑衣人,知道的是爱女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国公主出门呢,实在是太羞耻了。
她受不了这的大阵仗,已经呆在病房里好几天了,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诶!她怎么死了?!
“咚咚。”
“请进——”比起她故意拖长的调子,与之同不同的是她的手,又快又狠,匆匆退出游戏,把手机掖在被子底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她这边收拾好,做出一副悠闲状态,那边人已经推门而入。
见到来人的那一刻,周洲睁着眼睛,显然受到一些惊讶,既然是她诶。
辛以薇提着包装精美的礼盒走进来,端的是大气优雅,光彩照人,说话也是滴水不漏,“前些日子有些忙,抽不出时间来看你,真是抱歉。”
周洲:“……”礼物好是好,如果你不出现在我面前那就更好了。可惜她的愿望注定要落空,因为辛以薇已经直接坐了下来,好像是有一番促膝长谈的打算。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忽然冷下来。
周洲忽然发现她好像是一个冷场王,即使是面对他最爱的魏徽泽,有时候也会相顾无言,后来他询问一番,魏总裁挑眉,开始动手,直到把人剥得精光,他才不急不缓的说:“如果你和人打打架,你会和他废话吗?”
当然不会呀!身体力行的才是王道。好像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我就是这个意思。”魏大总裁邪邪一笑,倾身压下,后知后觉的被吃个干净抹净的人就在想起来此打架非彼打架,魏总裁循循善诱:“怎么不一样,两个都是打架。”
由此可见,周洲是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了。
回归正题,周洲毫不客气的问道:“辛小姐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见她不回答,周洲微微一笑,说道:“我困了。田姐,送客——”
辛以薇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脸色霎时黑沉,却还是不得不说:“别麻烦她了,我正有事跟你说。”
周洲道:“怎么会麻烦呢?我突然想起来我叫错了,你有事就快说吧,我午睡时间快到了。”
说完还记得打个哈欠,心里委实不耐烦。
莫名的就是不想看见她,要说辛以薇也是也有本事的大美女一个,可是她,怎么说呢,见到她就觉得这个人很别扭,有一种违和感,像是国产动漫里出现一个日漫角色,亲!画风不对呀!
辛以薇开门见山:“你怀过孕,在国外打过胎。”
刹那间,气氛跌至冰点。
辛以薇看着她,眼里恶意满满,如果不是刚好她有个朋友在那家医院工作,她恐怕至今还蒙在鼓里。她倒要看看这个虚伪又浪荡的女人怎么翻身,还是……
她唇角慢慢勾起弧度,似笑非笑。
周洲罕见地沉默,那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一桩往事,是禁忌的伤口,一碰就痛的无法自拔。
那时候她刚到国外,竟然检查出了身孕,她欣喜若狂,每每想起来,她都能笑出声,忘了自己的病,忘了母亲的反对,忘了孩子的处境艰难,她一意孤行,一心只想着把孩子生下来,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多么美妙。
世事无常,造出这个词的人一定如她一般绝望又不甘,她至今还记得那是一个缠绵的阴雨天,灰扑扑的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
她在病房里突然听见几声哭声,突然吓了一跳,打开灯,发现没关紧的窗子外面有一抹小小的黑影,她看了看,是猫么?
借着温暖的灯光壮着胆子来到窗台边缘,窗幔飞舞,她直接打窗户。
雨丝混合着冷风倒灌进来,瞬间驱走温暖,她再冷也比不过现在的惊讶,那是一个小孩子,极其可爱,咿呀的叫着,一边伸出粉嫩的小手。
他显然也发现了围观者,到是叫的更大声更欢快了。
“小心!”周洲看得提心吊胆,他不知是怎么爬到这上的人来的,坐在窗台外沿上,小身子歪扭扭,好似下一刻就要掉下去。
她也是快要做母亲的人,心里对自家宝贝泛滥的几呼控制不住,全倾泻到这个小孩子身上,他看了看人家四周,把飘起来的窗帘勾他,顾不得身体竟然前进着身子,勾住小婴儿。
可是还不够,还差一点点。
与此同时,小孩子的身体在一点点偏移,眼看着就快要掉下去了,周洲心里像是绷紧的弦,她深知窗台下面是什么,没有柔软的草坪,而是光秃秃的水泥地。
掉下去的结果她不敢想。
“宝贝,来看看姐姐!”她一边哄着一边费力把身体往前倾,再近一点,时间像树枝上覆盖了一层白雪,在日光中眨眼消融。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