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河滨路对道的河口,再往前走个一两公里,便是车水马龙,华灯初上。那地方有着恭海最大的夜晚娱乐场所,绚烂的彩灯从四十几层的高楼竖直划过,装点着这个城市最为繁华喧闹的一隅。
谢景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上的单机游戏——消消乐。曹坤还劝谢景下载个moba类农药游戏,说是闲着无聊大家可以一起玩。但被谢景婉拒了,他的手机不是高配置,着不住。还是消消乐好,用谢景的说法就是省电,还不用花流量。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辉腾突然从夜幕中驶过来,无声无息停在了站台前段,随即副驾驶座车窗降下,露出白夜没有任何表情的一张脸。
咔哒车门打开,白夜在驾驶位看着他,一双眸子在车厢暗沉的环境下显得熠熠生光,“上车。”
谢景呼了口气,看了看就剩下两个步数的消消乐,都没来得及细细浏览全局,直接划了两道——意料之中的输了。
因为没有连接网络,画面还卡顿了半天,他直接退出游戏,返回桌面,上了白夜的车。
车灯亮起,前行调头,很快汇入了川流不息的街道中。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映在谢景的脸上,勾勒出他一张年轻清秀的侧脸轮廓,在灯影明暗交界中,显出一种略带疏离又淡漠的特质。
“把安全带系上。”白夜目视前方,轻声说。
谢景微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但是他没说话,也没有动作,低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白夜见他没有动作,微微侧头看他,片刻后才见谢景慢慢抬起头,先是唇角弧度微微拉了起来,再接着是眼尾勾起,眼底慢慢浮现了浅浅的笑意。
白夜一怔。
他不是没有见过谢景笑过,只是这样带着点狡黠,透着一种蛊惑因子的笑意,倒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身上见到,就连睫毛都在窗外扫射进来的光线下投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我不会啊,没坐过这么好的车。”他就这么微微张开薄唇凑近白夜,在他的身侧,一字一句,“你帮我吧?”
白夜眉角轻轻跳了一下。
“我开着车的。”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就在你右侧,把安全带拉出来,扣上就行。”
谢景盯着他乌黑的眼睛,许久才终于叹了口气,“好吧,那我自己看一看。”
他好似真的不会系安全带一样,在副驾驶右侧摸索了半天,才把安全带扯出来,动作一卡一卡的扣上扣子。
车厢陷入沉默,辉腾在热闹的城市中心穿行。谢景微微摇下了一点窗口,窗外晚风从缝隙习习的灌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白夜开口问道,“很饿吗?”
谢景慢吞吞道,“还好,也不是很饿。”
其实他吃饭是很不规律的,不会说是饿了马上就吃,而且不饿的时候,面前有吃的,他也是会吃一点。这习惯实在是算不上好。
“嗯,我还要先去市局一趟,到时候再带你去吃饭。”
“好。”谢景说着,摸出手机,打开了消消乐,重新开了一局。
白夜微微皱眉,“坐车不要玩手机。”
谢景闻言动作一顿,他没接着玩了,但是手机也没有息屏,游戏页面就这么亮着,“又不是我开车!”他瞥见到白夜的你再多嘴多舌,我就把你原地扔下的眼神,悻悻道,“警察哥哥会玩游戏吗?”
白夜扫了一眼他手机页面显示的游戏,淡淡说,“不玩。”
谢景肯定点头,“幸好警察哥哥你不玩,我跟你说,这个游戏要是你玩的的话,得气死,还什么消消乐,我越消越生气,根本一点也不快乐。你看啊,你当警察,一天这么辛苦,可不能被这其他的事情给干扰了——”
辉腾骤然停下,谢景因为惯性往前一倒,话音戛然而止。
白夜按下扣住安全带的按钮,谢景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看来应该是到了市局了,他正打算解安全带扣子,触在按钮上的手却突然被一只手给按住了。
谢景一愣,一抬头,正好撞进了白夜的眼睛里,白夜面无表情,但是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能够看到他的眼梢有点上挑,带着点挑衅的意味,尽管这并不明显。
“不是说不会吗?”白夜的食指和中指顺着谢景的指缝一点一点的穿插而过,他眼梢上扬的弧度似乎变得更浅显了,“我帮你。”说话间喷吐的鼻息成功带出一种隐秘的亲昵感,然后在这氛围下,他按下了解开安全带的纽扣,“咔哒——”轻微的声响在两人不足二十公分的空间中响起,仿若突然在他们中间隔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看着谢景耳尖不易察觉的冒了点红,打算撤开自己的手,结果转身的一瞬间,却突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手被谢景一下子反过来扣住——十指紧扣的这种。
空气紧绷得可怕,只能听见彼此呼吸压抑起伏,就连白夜心里都冒出一点这手要是再牵下去,不发生点啥都不科学了的念头之时。却只见谢景飞速放开了他的手,小皮脸似的嬉笑道,“警察哥哥,你手好冰啊,都把我冻着了。”
白夜鼻腔中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他一下子打开车门,然后打开后座拿了一件外套直接甩在了还在副驾驶的谢景头上,“冻着就多穿一点。”
谢景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出声,只好一直忍着,扒拉过衣服穿上。还行,就大了一点点。
特情队有自己独立的办公楼,就是没有市局刑侦支队那么大罢了,毕竟特情队里面的人都是白夜从自己的六处调出来的,不是正规的警务人员。平常遇到专业性问题,还是得去让专业人士出马。
特情队晚上值夜班的人没有多少,楼下值班的看见白夜领回来一个小年轻也没有太在意,白夜刷过工牌带着谢景直奔三楼——特情队队长办公室。
“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还有点事要忙。困了的话,先在沙发上眯一会儿。”
“好。”谢景像个乖宝宝一样点点头。
可能是在办公室奶白色的灯光烘托作用下,谢景确实显得有那么一点柔柔软软的,白夜没忍住朝他走过去。
想起刚刚在楼下的一幕,但是一点也不怕警察哥哥报复的谢景,象征性的往后倒了倒,不过步子是一点也没有移动,“警察哥哥还有什么事情吗?”
白夜挑了挑眉,轻笑道,“叫——哥!”
但白夜只是想这么说一说,并没有真的等谢景开口叫的意思。说完就转身走了,还带上了门。
谢景看着紧闭着的门,突然一下子扑倒在了办公室安放会客的沙发上,他伸手捞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紧接着把自己的脸埋在软和的抱枕里。伴随着在耳边响起的一声一声的心跳律动声,谢景觉得自己简直要死。
完了,完了,他这辈子算是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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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海市局特情队二楼办公区。
现在除了晚班人员,白班的就赵冬冬还有吴钟洁,也就是赵冬冬口中的包谷。叫她包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吴钟洁特别喜欢吃包谷,每天早上来上班都要在市局必经之路的小摊上买个来啃。
但是他们除了平常有案子的时候会有较多人员来进行查询处理资料案情,没案子的时候,在市局的人不会超过十个,其他的基层人员都是在外面正常上下班待命的。
他们比较特殊的就是,除了管理所在辖区妖物,其余普通的案子,即使是恶性案子上了市局的,也是分配到刑侦支队那边,用不着他们去管。除非上面有关部门下命令让他们去处理。
所以,特情队的工作氛围确实算得上是蛮清闲的。
白夜推开二楼办公区的大门,赵冬冬不知道在什么,坐在位置上,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吴钟洁在耍手机。
“下午让分局给你送过来的u盘处理得怎么样?”白夜坐到自己的位置,打开电脑,处理一下今天还没有看的邮件。
赵冬冬停下了手里敲键盘的活,抓过一旁证物袋里面的u盘甩在白夜的桌上,“老大,你是不是整我?”
白夜是一脸蒙圈,“我怎么整你了?”
“空的!”赵冬冬没好气,“这u盘就是个空的。”
白夜拿过桌上的u盘,皱了皱眉,“空的?”他接着放在一旁,“别是你弄坏了吧?”
“怎么可能?!”赵冬冬坐回自己的位置,“我今天下午还不是怕自己搞坏,就送去技侦,请他们帮忙弄,结果人家弄好后,我一看,就是个空的。”赵冬冬哭笑不得,“技侦那大彪,还以为我是搞什么带颜色的视频呢,说是让我不要费力巴拉的,直接去扫黄大队那边拷就得了,我上哪儿说理去啊,我一世英名都毁了。”
赵冬冬口中的大彪,原名黄彪,是恭海市局的技侦主任。
吴钟洁抬头,然后又接着看手机,“这个我可以作证,赵冬冬确实是立马第一时间拿去技侦做处理恢复数据了。”
白夜思索半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话锋一转,“难道你不是经常去扫黄大队拷视频,有什么毁不毁的?”
赵冬冬,“……”大家还能愉快的玩耍吗?
吴钟洁在一旁脑袋捣蒜似的点,相当的赞同。
“哎!”赵冬冬摇椅转了个方向,面对着白夜办公桌的方向,“老大你让我弄这个u盘干什么啊?是最近有关部门那边有调案子给我们吗?”他说着又转过去,在电脑上一阵鼓捣,“但是最近辖区都很太平啊,而且神都查得严得一批,搞事的都少了好多,我都快个把月没有好好的出过任务了。”
白夜走到他的身边,随手从桌上抄起一张a4纸卷成筒状敲在他的背上,“就是因为你们太闲了,所以我才想办法给你们找点事情做。”
大家平常玩笑归玩笑,一涉及到工作上的事情,该认真的还是要认真对待的。因此听到白夜这样说,赵冬冬和吴钟洁马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今天不是禁毒副支唐显那家伙上班摸鱼看视频,说是在佳历中学自杀的那小女生吸毒,正好我当时在附近,就让我过去看一看。”白夜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下,“起先是怀疑因为吸毒导致精神不稳定,所以才跳楼自杀。但是我看了监控,她当时是没有什么精神不对劲的,所以是自杀无疑了。而且在此之前,她还好好的上了三节课,第三节课一下课就上顶楼跳下来自杀了。间隙应该是没有时间吸毒什么的,可以确定当时死者是清醒的,跳楼自杀并非是受吸毒影响。”
这个赵冬冬知道,所以起初还以为现场勘察后要立个案什么的,他还特意喊了几个市局刑侦的人去赶在白夜的后步去帮忙。
但是既然确立是自杀,就没有必要立案了啊。
“当时中山分局那边做血检,那女生确实是吸毒了。”
赵冬冬不解了,“可是不是说不是因为吸毒导致的跳楼嘛?那这个也没办法查啊?又不能立案,而且我们也不用管这事吧?”
白夜靠在椅背上,抬手按着自己的鼻梁,头顶的灯光在他的眼中出现虚虚晃晃的光晕。是啊,这事又用不着他管。
只是这么想着的时候,那死者周曼苍白的一张脸却又突然好似和那光晕融为一体,在他的眼前一瞬乍现。
其实市局对于白夜不近人情的说法是很不稳妥,毕竟他也从未接触过所谓的普通案子。他处理的从来都是自己辖区的,要不就是有关部门那边直接调令的。上了市局的,都是让刑侦支队那边处理,他也不用去处理。
今天算得上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到一个本该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干涸流逝吧。
白夜放开手,闭上眼睛。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坐直了自己的身子,“她生前可能被强迫做了些不愿意的事情,总是要让她走得安心一点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