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049/七流
下午六点四十, 郝校长的电话铃声响起。
作为一校之长，哪怕学校并不好，他的电话通常都是十分忙碌的。
什么领导检查、学校工作变动、教育局开会……校长的生活, 总是这么朴实无华, 且枯燥。
电话接得多了, 郝校长也学会了看人下菜碟，根据来电者的身份机动地调整自己的态度。
譬如今日, 在看到手机显示的来电人后, 郝校长严肃的脸上堆出笑容，在办公桌前挺直的背不自觉地弯下了。
郝校长笑容可掬地亲切询问：“孙局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孙局长是市教育局的领导, 虽然只是副局，但已经能扼住七中的咽喉。
譬如学校检查、财政拨款、人事安排……
总之, 是郝校长需要叫一声“爸爸”的男人。
孙局长乐呵呵道：“郝诚啊, 我这次打电话来，是给你报喜的！”
郝校长的心突然一跳, 脸上的笑容不禁真挚了几分：“难道是……”
之前申请的用于翻新宿舍的120万财政拨款下来了？
孙局长道：“你们学校高一的学生, 有个叫乔御的，这次全市联考, 考了全市第1！恭喜啊！”
那瞬间，一股子热血冲上了郝校长的天灵盖。
全市第1是什么概念？
如果这是高考，那么7中当年立刻就能收到地方政府的拨款，用于重新修建教学楼, 此后一年也是一路绿灯。
当即会有无数望子成龙的家长, 饱含着殷切的期待, 从兜里掏出4位数一学期的学费, 把孩子送入7中, 企图再造一个神话。
学校可以兴高采烈地申请烟火燃放权，在出成绩当天晚上给全市人民看一场喜闻乐见的烟火晚会。
但是就算不是高考，这也是足够载入校史册的丰功伟绩了！
郝校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嘴快笑裂开了，嘴角疯狂上扬，逼近耳根子。
他压下了仰天长啸的冲动，勉强保留了一丝清醒：“都是孙局长培育得好，要不是您这么关注我们7中，我们也……”
孙局长对他的马屁挺受用的，但他毕竟还要脸，不好意思揽功。
“好了，不用给我这张老脸上贴金了。郝诚啊，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谈一下乔御转校到1中的问题……”
如果说，前一刻郝诚的心还像是自由的小鸟在天空翱翔，那么在孙局长开口的一瞬间，就立刻跌进了谷底。
一桶冰水浇了他个透心凉。
郝校长差点没能绷住表情：“孙局长，瞧您说的。好好的学生，转什么校呢？学生自己也没提这件事呀。
我明白了，肯定是1中的李校长找您谈的对不对！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他好苗子这么多，干什么还要来我们学校挖人……”
郝校长快五十岁的人了，听到这消息，顿时急得眼泪汪汪的。
“郝诚啊，我也不瞒你了，还真不是老李找我要人。”孙局长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一些，“你知道楚市长吧……最近都传他要调去中央了……但是毕竟还没走，他还分管全市教育这部分。”
“还真不是我坑你，是楚市长亲自开口要人，在前几天就有风声了，我们这些老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啊。你说是吧？”
郝校长愣住了。
他悲愤了，颓然了，心情不亚于捡到一张500万彩票，最后发现兑奖时间竟然过了！
他做出了最后的挣扎：“难道就不考虑一下孩子的意见吗？”
孙局长沉思片刻，道：“既然是楚市长这边的路子，那肯定也是乔御家长的关系……乔御在你们学校是雪中送炭，到1中不过锦上添花。但毕竟现在只是高一，高考才是最关键的时候，你们学校这条件恐怕留不住人……”
这一点，郝校长当然也清楚。
“但是我们可以给乔御最好的条件……”他有些底气不足地说着。
7中最好的条件，恐怕也没有1中的普通班强吧。
这就是教育资源倾斜导致的必然后果。
孙局长叹了口气，应付了一下：“反正这事，关键不在我，在乔御和他监护人的意见。重点还是乔御，如果他不愿意走，那也就算了。倒是如果他要转校，为了你自己的前途考虑，不要想不开卡学籍。”
在他想来，应该是不会有人拒绝1中的诱惑。
孙局长这话纯属安慰一下郝校长沮丧的心情，但是不承想，郝校长却听进去了，不仅听进去了，还认真琢磨了起来……
在结束和孙局长的电话后，他沉思片刻，拨通了张文军的手机号。
“老张啊，你今天晚自习的时候，带着乔御来校长办公室一趟……什么？没有，没犯事！你教的学生，考了这次联考的全市第1！”
*
楚西宁：乔御，我觉得你做人不厚道。
乔御：？
楚西宁：说好只考了990多分呢？你这分数，比说好的高了接近50分吧？
乔御还没有拿到成绩单，不过看样子，在经过近百名改卷老师接近一周的努力后，成绩终于出来了。
乔御：你多少？
楚西宁：1036。
虚伪的男人。当初估分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乔御：我多少？
楚西宁：……你不知道？
乔御知道自己考了全市第一，但是并不清楚具体多少分。
就在今天下午4点左右，系统发来了贺电。
“恭喜宿主获得新城街，‘全校第一’。奖励积分20点，奖学金5000元。”
“恭喜宿主获得新成就，‘全市第1’。奖励积分50点，奖学金10000元。”
靠着这最后70点积分，乔御的智力值终于在系统那里达到了138的上限，剩下的积分只能留着等以后系统升级再用了。
除此外，他的知名度也骤然涨了接近300点。
看来，全市的各所中学里，已经开始流传起和他有关的江湖传说。
乔御：7中油印室机器坏了，一直没修好，学校舍不得买台新的，我的成绩单还没打印出来。
楚西宁：你考了1039，全市第1。
乔御：承让了。
楚西宁：“……”
妈的，这说的是人话吗？
考了全市第1，乔御还是很开心的。
这种开心让他嘴角略微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并且怜爱地摸了摸自己的同桌宋天宇的脑袋。
这孩子最近学习挺努力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特别容易犯困，一放学就趴在桌子上争分夺秒地补眠。
宋天宇被摸醒了，下意识地蹭了蹭乔御的手掌，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哼哼：“干什么？”
乔御的声音比平时听上去温柔不少：“考了全市第1，高兴。晚上吃什么，我给你带。”
“学校马路对面超市门口那家烤冷面……”宋天宇迷迷糊糊说了一半，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表情震惊，“全市第1？！”
他这一嗓子有点大，引得教室里的同学纷纷回头。
乔御含笑点了点头：“是，考了1039。”
在一片寂静后，教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猴叫。
“乔御牛逼！！哥哥带带我！！”
“全市第1？！真的吗？真的吗？卧槽卧槽！！”
“啊啊啊太厉害了！乔爹您是神吗！”
还有人偷偷开始用通讯工具传递消息：“姐妹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惊讶，我们班乔御这次联考考了全市第1，对，就是那个肤白貌美腿还长了张禁欲脸的乔御！！”
…………
1班一位普通的学霸恰好路过了7班门口，在此时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
虽然并没有人care他，但是在说完这句话后，他依然维持了1班人的骄傲，鼻孔朝天地离开了。
乔御这话说得宋天宇都不困了，他看起来比自己考了全市第1还高兴，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走走走，今天下馆子去，我请客！我们打个车去。四味轩知道吗？刚好在几公里外的商圈开了家分店！”
四味轩主店开在燕京，是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开在天海的是分店，不过听说主厨是燕京餐厅主厨的大徒弟，味道应该也不会很差。
“他们家的红烧蜜汁乳鸽超好吃，还有龙虾四味面、，甜烧白、，香煎羊肚菌肥牛……”宋天宇说着说着，哈喇子不争气地从嘴巴里流了出来。
说实话，打车过去来回就要接近40分钟了，还得是不堵车的情况。而晚自习开始的时间是下午6点半，就在一个小时之后。
但是看着宋天宇渴望的目光，乔御实在没能拒绝。
“……行，就吃这个吧。”
宋天宇一声欢呼：“好耶，我打电话给他们经理说一声，让他们把菜准备好。”
他看样子蓄谋已久。
宋天宇从上辈子就喜欢吃，口腹之欲极重，从不曾亏待自己的一张嘴。这辈子依旧如此，还喜欢拉着乔御一起吃喝玩乐。
两个人前脚才走出教室，张文军后脚就急匆匆地过来了。
“乔御呢？乔御呢？”他的目光在教室巡视。
负责值日的罗笑笑回答：“刚走。”
张文军一拍大腿，然后掏出了手机。
“诶，是乔御吗？是我，张老师呀。你现在不在教室吗？”
“是出去吃饭了啊……嗯，注意安全，可以请假。回来的时候给老师说一声。校长有事要找你，记得去一趟校长办公室。”
罗笑笑发誓，她只在张文军给自己3岁的儿子打电话的时候，看到过这么亲切温柔的神情。
另一边，乔御挂掉了电话。
能考全市第1，的确是意外之喜。不管什么时候，第1的分量总是远大于第2或者其他名次。
他的筹码又重了一些。
而校长找他，想必是已经收到了他的转校通知。
校长办公室是个商量事情的好地方，乔御心情不禁更好了。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王超盛等人，也听到了乔御考了全市第1的消息。
辛文发出了和1中老师同样的疑惑的惊呼：“这怎么可能？”
而王超盛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酸得像是吃了一吨柠檬。
这可是全市第1。
他可望不可即的，遥远的，做都不敢做的梦。
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成为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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