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舆论交锋

  海狮城里的住户们，在短短两天时间里，突然变得前所未有过的活跃起来。
  这种活跃，并非是曾经海狮城中那种各个岗位的人各司其职，又或者海狮港上迎来往送来自全球各国的大型货船的那种活跃，更不是全球各地的人前来海狮城投资旅游，把海狮城南城南区挤得水泄不通的那种活跃；而是全国数百万人，上到八九十岁快要走到人生尽头的老头老太，下到小学都还没读完，连字都没认全的小屁孩们，方方面面，家家户户，每个人零星的个体都深度参与的那种活跃。
  要么移民，要么挑战，要么闭嘴。
  耿江岳甩出的三个选项，给了每一个人足够充分的选择权利。而毫无疑问的，基本上，没有人愿意直接放弃自己的选择权——即便他们内心深处，根本没有除了“留下”之外的其他选项。只不过，人性的复杂就在于，就算老子不打算做什么，但要我闭嘴，那也是绝逼不可能的。不想移民，打听一下总可以吧？凑个热闹，装模作样去领几份申请移民的表格总可以吧？
  两天时间，海狮城235.7万人中，有超过60%申领了移民表格，这个数据一经全球各地报到，立马就引起了全球性的轰动。全球35个发达国家的新移民政策，很快就被人扒出来。在这些国家国内各种派别力量出于自己利益的考量下，果断趁势出手。
  全球近百亿根本不明白上层逻辑的底层民众，轻而易举地就被舆论方向带偏，希伯联合国、中南次大陆联盟、北方冰原联盟、雨林大陆联盟，无数人走上街头，高声抗议各自政府收容“海狮城难民”，同时怒喷耿江岳傻逼。东华国国内，无数“高人”在网络挥斥方遒，表示治国应当如此如此，耿江岳这样那样，简直就是脑子那啥，海狮城早晚药丸。
  与此同时，各个“民主国家”的上层，这一回却表现出了极强的施政决心，在肯定民众们所声讨的“耿江岳是傻逼”这个论点的同时，却坚定地表示，海狮城的市民是无辜的！我国有必要、有决心、有义务、有能力接收每一个从海狮城出来的难民，因为这是全人类共同的灾难！希伯联合国人道主义精神万岁！中南次大陆联盟人道主义精神万岁！
  全球乱成一锅粥，每个国家都显得无比混乱。
  但不管怎么乱，站在高处的人，却始终能透过这层层混乱的表象，看清背后的实质。
  就连耿江岳这么菜鸡，因为屁股下坐的椅子变了，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
  “这群狗逼……是想搞老子啊？”
  耿江岳还没深刻到，可以理解希伯联合国十三家族和赫鲁尼家族等全球性世家门阀的战略意图，然而那种针对性，他却能异常清晰地感觉出来。
  那种千方百计想带走海狮城的人的移民政策，到底是为了什么？
  各国政府单方面无视民众愤怒，摆出那种只许抹黑他耿江岳的个人名声，又要把海狮城的市民和他割裂开的态度，目的又是什么？
  这两点，因为压根儿没有打算侵略其他国家，搞什么世界大一统的想法，所以从根子里，耿江岳就无法理解全球各国政府的反应。
  而全世界各国种种这些反应传回海狮城国内，所带来的影响，又是直接而剧烈的！
  海狮城的那些抗议者们，虽然被全球上百亿的老百姓所敌视，却莫名得到全球各大国政府的欢迎和支持，蔫吧了48小时之后，顿时就有了极为强劲的底气。
  那区区几百人的队伍，迅速又扩大到数以万计。
  数不清的脑子发热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要“逃出海狮城”的意愿变得甚至比前几天还要更加的迫切。尤其当出国后的待遇问题得到全球各国政府白纸黑字的确认，没了这些后顾之忧，那种来自心底里的涌动感，简直就像一座能量已经积攒到极限的休眠火山，只差有个人带头，站起来登高一呼，做个榜样，其他人的这份冲动，立马就能喷发出来。
  甚至不仅仅是这些住在东一区里的中产后代们，就连北区的居民们，也开始在各国移民政策的诱惑下，开始蠢蠢欲动……
  副正员级的行政级别啊！那岂不是只要跑过去，就是人上人了？
  老子还窝在这里当什么人肉电池？
  双休日有什么了不起？有鱼有肉又算得了什么？医疗教育养老免费又如何？
  能比得上去国外当官儿能爽？！
  等到12月5日，截止移民申请报名的最后一天，早上海狮城的临时政府刚开始上班，报名人数就蹿升到了96万！半个海狮城！半个海城都要走！
  耿江岳万万没有料到，原本自以为已经足够小心，结果上任才三天，国家就几乎要面临彻头彻尾的崩溃和分裂。
  “移民！移民！移民！”东一区外，大清早就围拢了数万人，王琪站在人群前排，故意恶心耿江岳地振臂高呼：“感谢救世主！感谢耿主任！感谢国家！感谢政府！”
  因为口号太长，后面的几万人根本跟不上，立马就喊得乱糟糟的，气势全消。
  耿江岳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这一切，眉头微微紧皱。
  而在他身后，端木翔、荷尔蒙、篮子、排骨、老宋、幺筒这些内定的新内阁成员们，或木然或假装不高兴地看着楼下的这一幕，出于各自的想法，心里头也并不觉得，这些人的离开，会对海狮城造成什么负面影响。比方在篮子看来，他就觉得，这绝对是件好事。
  海狮城现在本来就资源紧张，经济困难，这些人一走，海狮城的社会运转成本直接减半，社会治理难度也会下降。今后如果海狮城真的能发展起来，那么留下的人，获利也会更多。哪怕没发展起来，他们这群人，受到的来自底层的压力也会比较小。
  反正不管怎么算，这笔账都绝对是赚的。
  所以……小耿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篮子想不明白，他爸这几天也没给他分析局势。
  国际上的反应那么混乱，他真的有点看不懂了……
  又或者，根本就没那么复杂？
  是小耿在故作高深，故意装逼？
  嗯……有可能的。
  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大学都还没毕业，社会经验也没有。
  除了装逼，他还能干嘛？
  篮子眼神清澈地望向小耿，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一点本质的东西了。
  然后，就在这时，耿江岳突然说道：“不行，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不去掌握舆论高地，舆论的战场就会被敌人所掌握。群众是需要引导的，国外很危险，家里才安全。他们现在是被外面的一点蝇头小利搞乱了思想，我们有义务，必须把这个情况扭转过来。端木教练……”
  “主任。”端木翔上前一步，走到耿江岳身旁。
  耿江岳吩咐道：“马上关闭海狮城的网络信号，就说我们欠中南次大陆联盟网费，为了不产生违约费，暂时关停12小时。”说着，抬手看了眼腕表。腕表上的时间，是10点48分，距离今晚11点的报名截止时间，还有差不多刚好12个钟头。
  “好。”端木翔转头就走。
  耿江岳头也不回，继续喊人：“排骨。”
  “诶！”被耿江岳喊到的排骨有点小兴奋，忙上前道，“主任你说！”
  耿江岳望向排骨，说道：“你跟老宋和幺筒一起，带人去每幢楼发传单。传单上就印三句话。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全世界哪里最安全？出了国，有命挣钱真的能有命花？”
  排骨闻言一愣，反问道：“主任，这算不算吓唬人啊？”
  “算啊。”耿江岳很实诚道，“你有比这个更直接更有效的办法吗？”
  排骨压根儿就无所谓那群人是否移民，反正他自己不打算走，所以也懒得动这个脑子。
  赶紧摇摇头，转头就拉着老宋和幺筒跑了。
  耿江岳转过身来，看着排骨三个人跑出去，目光又从会议室里的几个人脸上扫过，缓缓说道：“毫无疑问，国际上现在，每个国家都希望海狮城的人越少越好，倾向性已经非常明显。
  反过来说，站在我的立场上，就算他们是演给我看的，我也不在乎这个倾向到底是真是假。因为海狮城这两百多万人，我有办法让每个人都过上好日子，所以大家都留下，当然最好。所以如果其他国家，是真的希望减少我们的人口数量，这也算是打破了其他国家对我们的未知企图。而如果他们这个倾向只是某种表演，那我们就更该把人留下，不然这些人口跑出去，去了外国，是要吃苦头的。
  现在我们所面临的主要矛盾，不是海狮城的人想走，但我们不想送他们走之间的矛盾。而是国外那些人对海狮城展开了针对性动作，我们的国民在舆论的煽动下受到诱惑要移民，但我们无法保证他们出过国各方面权益能否得到满足之间的矛盾。
  更简单来讲，我们移民去国外的人越少，我们即便不直接从中获得利益，但至少不会有损失，但如果跑出去的人很多，不管是对海狮城还是对他们个人而言，都肯定是存在某种意义意义上的损失和风险的。而他们离开所带来的社会运行成本收益，在我眼里，可以忽略不计。
  大家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留下的人，都是学历不低的，耿江岳这番话虽然稍微有点绕，但仔细想想，还是能很容易就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篮子更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心想原来如此。
  而且……小耿居然真的不是在装逼？
  高考480分的学霸，果然不是开玩笑的……
  “距离报名的时间不多了，不过报了名，也不代表一定会最后申请移民。我们还可以搞一个确认移民的日期。不过时间不宜晚，就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就开始把最终的移民人员名单定下来，方式就是现场确认签字，然后全球公示。这三天，就当是给这些报了名的人，再仔细思考的时间。没有到现场确认的，就当作是自己放弃了，不许后悔和补报。
  所以我们一定要利用好这三天时间，要尽可能地争取，让已经报了名的人留下来，无论什么办法都可以。但最主要一点，就是要向他们灌输一个念头。留在海狮城，大概率寿终正寝，移民国外的，有可能死于非命。尤其是对从北城搬过来的那些人，那些人这辈子连大楼都没出过几次，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回事，一定要耐心地劝，耐心地教。
  说破天，也就三天时间而已，大家应该能做到吧？”
  篮子、栗子、老蓝、瞿佳一群人，纷纷点头。
  “那就散会吧，荷尔蒙和芙蓉酥留下。”耿江岳发了话。
  会议室内的高层们，各自散去。
  等人走完了，耿江岳问荷尔蒙和芙蓉酥道：“有报名参加竞选的吗？”
  荷尔蒙笑道：“有两个。”
  “还真有？”耿江岳不由笑道，“那竞选得怎么样了？”
  荷尔蒙道：“因为您前些天竞选投票只花了两个小时，所以出于公平起见，我也给了那俩孩子两个小时的时间去拉票，一个拉到十二票，一个拉到八票……两个人竞选失败，就都报名移民了，说我们这个新政府不民主，搞独裁。”
  “可怜的娃……”耿江岳挠挠头，又问，“那两位呢？”
  芙蓉酥道：“我一直盯着呢，最近这几天都在转移财产了，差不多全转到国外了，看样子已经是不敢留在这里了，我已经找到他们前些天煽动人群闹事的证据，要不要……”
  “不用。”耿江岳打断道，“就不节外生枝了，他们要走就最好。有什么私人财产带不走了，我们再用政府财政这算给他们，海狮城不占他们半个铜板的便宜。”
  马执剑和云潇潇……
  这俩傻逼，还以为闹倒端木翔的班子，他们两个就能重新上台。
  但他们也不看看，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拱火……
  不过也好。
  要不是有他们两个在背地里搞风搞雨，耿江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找借口上来。
  两面性啊两面性……
  哲学的力量真的是无处不在……
  “还有，竞选的那个口子，现在就关了吧。”耿江岳心里感慨了一通，又补充道，“场面已经够乱的了，就别再乱下去了。接下来三天，辛苦你们二位，再把海狮城的情况盯紧一些。如果有国外特工潜进来搞事的，别自己动手，告诉我就行。”
  “好。”荷尔蒙笑了笑，“不过国外特工，基本上都已经溜了。那些易容的，我们都已经提醒过，全都装模作样交了移民申请，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海狮城现在，很安全。”
  耿江岳嘴角一扬。
  如果赶走就能达到目的，杀人这种事，当然能免则免。
  手上沾血倒是其次，主要是，免得授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