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容不下
庆丰三年，夏历九月末。
一场突如其来的疠气之灾，紧接着天地异象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最终还是发生了欧晓珂心中最为担心的情况。
“你们这是想做什么？二蛋他还是个孩子，本该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夭折，你们不让他好好入土为安，反而还要糟蹋尸身，你们这样做真是天理难容！”
在离着京城五十里左右的一处营地里，几百个百姓堵着一处用栅栏临时围建起来的隔离所，正和守卫冲突着。
“这位大叔您稍安勿躁，咱们现在这样处理去世之人的尸身也是为了大家着想，避免疠气的进一步恶化，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其中一位守卫双眼泛红的说着，他家中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对于死去孩子家属的心情，他感同身受。
“放屁！”孩子爷爷因为孩子的去世早已经心神交瘁，现在更是被人搀扶着，与守卫怒目相视，一时忍不住爆了粗口，“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从没有听说像你们这般，你们难道不怕遭了报应么？”
因为夜阑军平日里便是军纪及其严明，再加上此前欧晓珂专门叮嘱过，所以就算是老汉话说的如此难听，守卫的夜阑军也没有一丝的不当之举，只是苦口婆心的劝说。
正在两方争执不下的时候，十几辆马车的队伍正缓缓的驶进了营地之中。
“和顺县主来了！和顺县主来了！”
不知道是谁先认出来了第一驾马车上坐着的女子，当先喊出了口，随即整个闹哄哄的营地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马车之上那个脸带疲惫之色的女子。
几日以来，欧晓珂不停的奔波在营地个营地之间，疠气带来的一系列的后果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可是纵然如此，她依然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当她在疠气横行之后进入第一个营地言明要火化尸身的时候，便遭到了百姓强烈的抗议，上千名百姓在自己眼前，表达着各自心中的不满。
若不是夜阑军士拼死用身体挡住了百姓的愤怒，那一日，她也是挺不过来的吧？
只是那时候她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在想，若是司空慕卿站在自己身旁，一定会对自己说：别怕，有我在，就算我们两人面对整个天下，也乱不了。
心中想着这些，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欧晓珂那看起来还有几分瘦弱的身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哗啦！”几乎就像事先商定的一般，整个营地的百姓和夜阑军，一时间都跪下了身子。
其实在他们心里，和顺县主四个字，便当真如神灵一般。
在天灾到来之时，舍生忘死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他们自然都记在了心中。
百姓终归还是善良的。
他们是这个世上最容易也最愿意相信美好的一群人，只是今日的冲突是涉及到了成百上千年来人们的习俗，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相比于前几日，欧晓珂明显消瘦了太多，看着眼前跪倒一地的百姓，揭起了脸上用来当做口罩使用的面巾，柔声说道：“从一开始，我还有这些夜阑将士们，便和大家在一起了！”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也是欧晓珂的有感而发。
她当初做的决定，就几乎相当于决定与受灾的百姓生死与共了。
只是可惜她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大声的说着，但是离得远的的人仍然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但是容不得没听见的人露出疑惑的神色，只见靠近欧晓珂的百姓从地上站起身，高声的欢呼着。
这么多天以来，天灾以及人祸带来的种种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感觉，可都好似因为眼前的和顺县主的一句话变得烟消云散了。
“和顺县主，您能来到我们身边，真是老天有眼，只是老汉那孙儿实在是可怜，他……”此前那孩子的爷爷，在家人的搀扶下颤巍巍的来到欧晓珂的近前，作势就要跪下：“老汉也是可怜那孩子……”
“爷爷，您不必如此。”欧晓珂上前伸手将老汉扶住，然后看向大家再次提高声音说道：“大伙知道么？为什么明明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将你们制服的几百夜阑将士，任你们百般刁难甚至打骂，却始终不动如山而且一直好言相劝？”
“老汉我……糊涂啊！”听着欧晓珂的话，老汉也意识到刚才自己情绪激动，为了一己私欲险些铸成大错，看了一眼欧晓珂之后便走到了刚才他辱骂的将士身前，一躬到底说道：“孩子，刚才都是老汉我糊涂，还望着你莫要和老汉一般见识啊，既然是为了大伙，那么就火化！”
看着眼前几乎每一个营地都会发生的情况，欧晓珂终于缓缓舒了一口气。
“卿哥哥，我总算是没有辜负你的信任。”
……
长秋宫的殿房之中，传来了一连串摔打物件的声音，伴随着皇后文氏的怨恨和怒骂之声。
“没用的东西！”又是一件名贵的花瓶被摔在地上变成粉碎，皇后意犹未尽的寻找这下一个目标，嘴里恨声说道：“当初本宫还以为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却也是像废物一般！必杀令？简直就像笑话一般！”
看着状若疯癫一般的皇后，身边的嬷嬷和丫鬟没有一个敢上前说话的。
毕竟，现在若是不小心惹恼了皇后，那可是就要掉脑袋的事情。
“娘娘！”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宫女突然脚步踉跄的跑了进来，颤声道：“皇上正在赶来的路上，娘娘……奴婢……奴婢瞧着皇上怒容满面……”
“皇上来了？”皇后几乎是一瞬间冷静了下来，随后指着下头的人说道：“立刻把这些东西全都打扫干净！”
长秋宫的宫人到底是手脚够麻利，堪堪赶在皇上到来之前打理好了一切。
“皇……”
“你跟朕进来，所有人不许跟着！”
没等皇后说话，皇上已经甩袖走进了宫殿。
皇后心里有些没底，但只能恭恭敬敬地跟了进去。
“你是朕的皇后，现在已经母仪天下的你……”进入宫殿的皇上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难道连个孩子都容不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