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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27节

  昨夜情势迫人,若不选择谢钰,便要让桑焕得逞。
  她从来没有过退路,更没有后悔的余地。
  唯有努力去往前走。
  ——待攒够了银子,还上欠他的用度,便离开桑府将这一切都忘记。
  折枝这般想着,慢慢忍住了眼底的泪意,只将下颌抵在谢钰的指尖上,抬眸去看他。
  见他衣冠整齐,又低头看了看锦被里的自己,刚褪下几分烫意的秀脸愈发红如梅朵,只从锦被里伸出一只小手轻握住他的袖口,放软了嗓音小声央道:“哥哥先将衣裳还给折枝吧。”
  谢钰俯身欺近了些,从锦被下握住了她纤细的足踝,斯条慢理地给她套上罗袜,这才淡声解释:“你昨夜冒雨而来,衣衫上不是雨水便是泥点,如何还能上身?”
  谢钰淡看了她一眼,又道:“先起身洗漱。虽已过了早膳的时辰,但多少还是该用些。”
  折枝一愣,迟疑着看了看锦被下自己赤露的肌肤,又看了看穿好的绣鞋,茫然道:“折枝该如何起身?”
  “今日上房中不会有旁人进来。”谢钰信手将垂落的床幔束起:“妹妹大可起身,不会有人看见。”
  折枝睁大了一双杏花眸望向他,一时竟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认真。良久,方将视线移落到谢钰领口阖好的玉扣上,忍不住轻声反问他:“既然不会有人进来,那哥哥为何自己穿好了衣裳?”
  “午时要去宫中上值。”
  谢钰答得简短,却也令人无法反驳。
  折枝接不上话来,只得抿紧了朱唇,又往床角团了团身子。
  还未想好要如何开口央谢钰给自己拿一身衣服来,却觉得那清冷的迦南香骤然浓烈了些。
  继而手背上略微一凉,却是谢钰握住了她的手,缓缓放至自己领口的玉扣上。
  折枝愕然抬眼,却正对上谢钰清绝的面孔。
  “离午时还有一段时辰。”他略俯下身来欺近了她,那双窄长凤眼轻扫过案几上的漏刻,又转回视线,好整以暇地看向她,神容淡淡。
  “……如果妹妹想看的话,也不是不成。”
  他长指上冰凉的温度顺着手背传递上来,到了面上时,却烫得惊人。
  折枝不知道为何,骤然又想起了昨夜里荒唐的情形,刚恢复几分柔白底色的面上又骤然绯红如芍药。
  她一时间又羞又急,咬着唇在心底里反复骂他卑鄙无耻,可明面上却是不敢,只好慌忙抽回了手,又抱着锦被挪到角落里。迟疑一下,索性躺在谢钰的玉枕上抬眼看他,小声道:“既哥哥不让折枝起身,这早膳便也不用了。折枝便越性子睡到正午,连着午膳一块用罢。”
  心中想的却是——谢钰既然要去宫中上值,那最迟午时之前,必定是要让她回去的。
  左不过耗着便是。
  只是这颈下的玉枕实在是又硬又寒,若是真睡上几个时辰,恐怕连脖颈都是僵的。
  折枝忍不住轻轻掖了些锦被到玉枕上垫着,心中细细碎碎地想——真不知道昨夜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思及此,倏然一愣。
  缓缓低下视线看了看颈下冰冷的玉枕,又抬目看了看身前的谢钰,似是明白过了什么。面上愈发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忙将一张小脸也藏了一半到被子里去,慌忙阖目,装作自己当真睡去了。
  谢钰坐在床沿上等了一阵,见小姑娘当着没有再起身的意思,略想了一想,便俯下身去,启唇轻咬了咬小姑娘圆润的耳珠。
  折枝面上愈发烫了,但仍旧是阖着眼不肯睁开,只将身子又往锦被里沉了一沉,将耳珠也藏了进去,只留一头青丝散落在外,一面乌缎似地流淌在锦被上。
  谢钰捻起一缕,看着锦被里拱起的一小团低笑出声:“昨日里跟你来的那个小丫鬟已回沉香院拿你的衣裳了去了,如今应当也快回来了。
  折枝一愣,缓缓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小声问他:“真的?”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问话,槅扇随之被人叩响,门外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嗓音:“表,表姑娘,奴婢替您拿了衣服来。”
  折枝杏花眸随之一亮,下意识地便想趿鞋起身,可方一动弹,却又想起自己未着寸缕,忙又缩回了锦被里,只探出指尖轻轻握住了谢钰的衣袖,低声央求道:“劳烦哥哥替我接一下衣裳。”
  “倒是愈发会使唤人了。”谢钰轻哂一声,倒也不再为难她,起身行至屏风外,打开了槅扇。
  那小丫鬟惴惴立在门外,见是谢钰亲自过来应门,原本便没骇得没多少血色的面上愈发白了一层,双唇颤抖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大,大人。衣,衣服。”
  她哆哆嗦嗦地将手中蒙着一面天水青锦缎的木盘高高举起。
  谢钰并未与她多做计较,只信手接过了木盘,便重新将槅扇掩上。
  他大步行至锦榻前,仍旧是在床沿上坐下,揭开了上头蒙着的那面锦缎。
  里头果然叠放着女子的衣物,从小衣到外裳,依着顺序叠放得齐齐整整。
  谢钰淡看了一眼,长指微抬,信手挑起一件心衣。
  那殷红的系带勾缠在他冷白的长指上,像是雪地里铺开一线红梅,艳得惊人。
  折枝方想伸手接过,见状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面上烫得似要滴血,慌忙从谢钰手上将自己的心衣夺过,整个人藏进锦被里,慌慌张张地将那殷红的系带束在自己身上。
  末了,这才又从锦被里探出一只手,小声道:“襦裙。”
  锦被外,传来谢钰低低的笑声,随即手上微微一沉,轻薄柔软的滚雪细纱贴上她的掌心。
  折枝试探着将手收回来,发现果然是一件襦裙,这才松了口气。
  穿上了襦裙,折枝便也似有了底气,只将身上的锦被推至一边,又从谢钰手里接过了褙子穿在身上,匆匆往上系着玉扣。
  谢钰抬手,斯条慢理地替她系着丝绦:“妹妹这是急着回去?”
  折枝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停留在自己腰际的长指,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既然哥哥还要去宫中上值,折枝便也该早些回沉香院里去。便不叨扰哥哥了。”
  谢钰淡淡应了一声,将丝绦系好,又转首将那木盘递到了折枝跟前:“先洗漱完再回吧。”
  他看着折枝,薄唇轻轻抬起:“妹妹不想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罢?”
  折枝心中一紧,只得轻轻点头,也转过视线往那木盘上看去。
  这才发觉盘中从左至右依次放着银杯,齿木,一小盒茯苓膏子并一块雪白的布巾。
  正是她平日里洗漱用的东西,想必是紫珠心细,交由那丫鬟一同带来了。
  折枝忙抬手接过,往浴房里去了。
  谢钰是男子,房中自然没有妆奁,唯独浴房里的台面上放了一面铜镜以正衣冠。
  折枝挪步到跟前,一壁洗漱着,一壁仔细地往铜镜中看自己的形貌。
  杏眸流波,肤色匀白。昨夜里那异常的潮红皆已褪了,只淡淡一层薄红遗落在雪腮上,倒显得面如桃花,气色颇好。
  而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痕迹皆是在锁骨之下,如今穿上了衣裳,却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像是昨夜的荒唐事不曾发生过一般。
  折枝轻轻松了口气,动作也轻快了几分。
  待洗漱罢,折枝借用了谢钰的犀角梳,重新给自己绾了一个简单的百合髻。
  在将梳子放回案几上的空隙里,折枝无意间一抬眼,却见铜镜里骤然多出一人。
  她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却一步,却撞进一个满是清冷迦南香气的怀中。
  谢钰立在她身后,长指握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替她稳住身形,下颌慵然抵在她的肩窝上,语声里有低低的笑音:“谢钰还算是个有分寸的人。绝不会让妹妹见不得人。”
  他说着,又轻轻笑了一声,执起小姑娘的手,缓缓落在自己的颈侧:“可惜,妹妹总是恩将仇报。”
  “折枝何时——”折枝启唇,想要辩解,下意识地侧过脸向他看去。
  她起身时又羞又急,倒也不曾仔细端详过谢钰。
  此刻视线随着他的指尖移落过去,一眼便看见了他衣领上方那枚显眼的牙印。
  一看便是用了不小的力道,已破皮见血,烙在他冷玉似的肌肤上,颇为触目。
  折枝将要出口的话霎时便被咽了下去,忙绯红着小脸回转过身来,试着往上给他掖了掖领口。
  可见领口无论再如何抬高,却也掩不住这等位置,折枝这才有些慌了神:“哥哥等会还要去上值——”她自语了一声,杏花眸里流转过一缕慌乱,“若是拿脂粉遮一遮,能遮住吗?”
  谢钰抬眉,让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凹凸不平的印子:“妹妹觉得呢?”
  折枝眸底的慌乱之色更甚。
  谢钰俯身,轻咬了咬她纤细的指尖,眸光幽邃:“妹妹何必这样煞费苦心?今日只去御前,不去旁处。若是陛下见着了,兴许还是一桩御赐的婚事——难道不正合了妹妹的心意?”
  折枝听见婚事二字,这才轻颤了颤,猛醒过来,只惊惶地摇头挣开了谢钰的手:“哥哥,折枝从未这般想过。”
  说罢,像是与谢钰解释,又像是安慰自己那般颤声自语:“一定会有法子的。”
  她提着裙裾小跑出去,再回来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寻到了一卷用来裹伤的白布。只颤抖着手打开了,便踮起足尖,攀着谢钰的肩,小心地将白布往他脖上牙印处缠去。
  一圈又一圈,直到裹了整整三圈,那枚红印终于是看不见了。
  折枝轻松了口气,小声替他出主意道:“若是,若是陛下问起。哥哥便说是不小心弄伤了。”
  谢钰的指尖触上颈间缠裹的白布,只垂目看着她,笑意渐渐自唇角淡去。那双漆眸里神情晦暗,不辨喜怒。
  折枝心虚得不敢抬眼,只轻轻福身道:“那折枝便先回沉香院里去了。”
  说罢,也不等谢钰首肯,转身便逃也似地离开了上房。
  待打帘行至廊下,庭院中的日光落在面上时,折枝这才寻回了几分真实之感。
  仿佛刚从一场梦境中醒来。
  还是一场荒唐梦。
  她抬手捂了捂自己发烫的双颊,心虚似地愈发加快了些步子,往月洞门处行去。
  方绕过影壁,身后便有脚步声追来。
  折枝的心骤然一跳,还当是谢钰追来了,慌忙回过身去,方想唤一声哥哥,却听来人先开口,怯生生地唤了一声:“表姑娘。”
  折枝一愣,轻轻垂下视线。
  却见跟前立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丫鬟,穿着一身粗使丫鬟的棕褐色比甲,生了张喜人的小圆脸,唇角一颗针尖大小的红痣正生在梨涡处,笑起来应当很是清甜。
  “你是昨日里的——”折枝骤然想起来,有些后怕似地连声道:“昨日的事还要多谢你。不然我现在都不知道身在何处。”
  折枝的视线缓缓停落在她的面上,略迟疑了一下,轻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看着有些面熟?”
  那小丫鬟对她福身行礼,眼眶微微红了:“奴婢叫喜儿,是府里的粗使丫鬟。”
  她说着抬起衣袖抹着泪:“奴婢不敢承您的谢。您曾经救过奴婢的命。奴婢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公子欺负您。”
  折枝一愣,也渐渐回响起来:“你是那时跟着芸香一同来沉香院里的丫鬟?”
  喜儿连连点头,哽咽道:“回了蘅芜院后,大少爷因芸香姑娘的事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迁怒到我们身上,将当天跟去的人都打了二十板子,逐出院子分配到各处洒扫去了。”
  “和我同屋的敛冬身子不好,没熬过那顿打,当晚便咽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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