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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多癖 第48节

  黑暗中费长雍觉出明月在他旁侧抱着双臂瑟缩了一下,笑道:“冷了?大化的天气就是这样,白天和晚上就像两个季节。左右没人瞧见,我看你衣裳穿的也合适,咱们跑起来吧。”
  说完了,他不等明月给出回应,便小步往前跑去。
  明月先是瞠目结舌,而后笑笑,也加快了速度。
  今年明月先是正月里去了趟安兴,跟着又随父亲来了大化,整天闷在屋子里疏于锻炼,这么近的距离,竟然就有些气喘。
  等见前头费长雍站在灯下等着她,一脸笑意,神采飞扬,不禁把适才那些怀疑忌惮抛到了脑后,连蹦带跳快步走过去,站定了,道:“那说好了,等我爹选中了人,还要拜托你帮忙成全。”
  她爹隋凤或许不清楚马康才的几个手下都是什么情况,但白策肯定知道啊,他都在衙门里混了那么多年,邺州官场上的内/幕还有什么能瞒得了他。
  费长雍笑着答应:“好。”
  明月将手背于身后,不自觉地踮起脚尖,望了他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嗯?你说。”
  “‘雪净瓶’的事情……能不能保密?”出人意料才能起到效果,若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日后还能暗算谁去?
  费长雍笑了:“我还当是什么事,放心,保证给你守口如瓶。”说话间他还将食指竖在唇上比划了一下。
  明月点头:“谢谢你。你若是有什么为难事,我能帮上忙的,你也一定要同我说。”
  说完了,她见费长雍一时未作声,念在他今日这般大方,又强调了一句:“千万别客气。”
  费长雍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到不是客气,求你办这一件事,就搭上了个‘雪净瓶’,我怕长此以往,入不敷出,师父给我的几样宝贝全叫你惦记去了。”
  明月大窘,嗔道:“你爱用不用。”说完转身,疾走几丈远,迈步进了大门。
  把门的寨丁齐声问好,其中有个小子好奇心特别旺盛,还将身子探出门去,想看看是谁把大小姐送回来的,气得明月直想踹他一脚,板着脸呵斥道:“是不是闲得难受?你,你,还有你,出去大街上,跑上十圈再回来,不跑够了今晚不许睡觉。哼!”
  吩咐完了,她也不理会身后哀声四起,打发了人去喊白策,径自去见父亲。
  她爹隋凤当着众人的面推脱手底下没有兵,其实金汤寨发展到现在,壮丁差不多有五六千人。
  隋凤从白手起家,到积攒起这一支人马,足足花了十几年的工夫。
  眼下这机会若是能把握住,新增三千部下,一下子就是近万的兵力了,诱惑太大,同这好处比起来,要受孟黑派来那一千人马的掣肘也就不算什么了。
  隋凤听取了白策的意见,在几名副将里头初步圈定了两个人选,叫白策和简经文接下来想方设法先接触一下对方,最好能各自带着兵卒到校场较量较量,试试深浅。
  在隋凤看来,那些中下层的军官尤其该是观察的重点,将熊不要紧,大不了等离开大化之后找个理由收拾了,若是下头全是混吃等死的,还不如给他三千平民,让他从头练起。
  这边紧锣密鼓的安排布置,那边集会持续近十天,已经接近了尾声。
  这时候,却又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叫与会众人和大化的老百姓私下里议论纷纷。
  孟三爷把指挥使马大人打了。
  听说是在指挥使大堂上动的手,马大人被打得不轻,孟黑巴掌扇出去带动风声,马康才横着飞出去,半晌没爬起来,脸都被打紫了,叫了两个大夫去急救。
  也不知这事怎么就传得沸沸扬扬。
  这几天大家看着告示一道道的出,全都对老百姓十分有利,还当陈王爷他老人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歹能消停些日子了,孟黑和马康才乃是他的左膀右臂,这一闹起来,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
  很快又有人细说究竟,孟三爷同马大人原本纵有矛盾,也早就揭过去了,这次不为旁的,只因马大人奉命彻查贪官,揪着临丰县令不放,才惹怒了孟三爷。
  处于急流漩涡中的孟黑此时正坐在酒楼的包厢里,听着手下人报告,冷笑连连。
  都说他痛下毒手把马康才打了个半死,出了恶气,可这段时间他心里的憋屈谁又能知道?
  一个手下挑帘子进来,道:“大当家,有人送了张请帖来。”说话间双手将帖子奉上。
  孟黑拿过来打开看看,嗤笑一声。
  汤啸?姓汤的这节骨眼上找他多半儿没安好心,也罢,就去听听他说什么!
  第64章 将欲行
  汤啸约了孟黑在环春阁见面。
  环春阁这段时间因为涉入了宋辉的案子, 颇有些风声鹤唳, 来客全都走侧门,兜来转去, 就算孟黑不想,一路找来也带了几分鬼祟。
  进门就见一个身着墨色绸衫的年轻人正坐在桌旁,半倚半靠, 手里把玩着一把寒气四溢的匕首, 那匕首连柄不过三寸长,尾部有一个铁环,套在那人拇指上, 匕首的锋刃就在他指间盘旋,看上去颇惊险。
  正是汤啸。
  他见孟黑进来,只是抬了下眼皮,并未起身, 而后伸手示意:“孟大当家来了,坐。”
  孟黑关上门,在他对面一屁股坐下来, 沉声道:“汤将军找我来何事?”
  汤啸望了他一笑,道:“我有些想念德义了。大当家何时把他叫回来?”
  孟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上次他便是受这汤啸蛊惑, 叫雍德义去刺杀朝廷钦差,想要彻底打消陈佐芝招安的念头, 谁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打那以后,他和汤啸的关系就冷了下来。
  汤啸不以为忤, 反而往前凑了凑身子,低声道:“我估摸着他带着大当家的手下,已经走到半路上了吧。”
  孟黑望着他,瞳孔缩了缩:“汤将军消息到是灵通。”
  汤啸仰头而笑:“哈哈,这算什么。我想孟大当家还不知道,我家杜大帅出兵开州,朝廷派了平南王司徒翰率二十万大军前往迎战,又急向永州、西明等地征召兵力勤王,这架势,分明是打算一战见分晓了。”
  孟黑有些吃惊:“司徒翰已然奉旨挂帅了?”
  “正是,这消息最迟两日之内就会传到诸位耳朵里,朝廷军中除了司徒翰,还有何人能是杜大帅的对手?决战马上就要到了,此战司徒翰若败,大赵江山移主,孟大当家,到时候你再有所抉择可就迟了。”
  孟黑沉吟未语。
  “还要再看看么,也行,反正我是不急。”汤啸收了匕首坐直身子,击了两下掌,外头有手下推门进来听令。
  汤啸吩咐道:“去把酒菜上来,我陪孟大当家喝两杯。”
  那人领命而去。
  孟黑哪有心情喝酒,想要推辞,却听汤啸笑着接道:“……就怕孟大当家等不起。”
  “你什么意思?”
  “咦,难道孟大当家还未看出眼前的形势?陈佐芝极力拉拢隋凤,为的什么?你们三个明明都是一样的出身,现在好人都叫他做了,老百姓眼里,你孟大当家就是最大的毒瘤。这也到罢了,他推行的那些政令看着热闹,实际不过是无根之木,邺州这地方穷山恶水的,哪来的底气让他这么搞,我真佩服那姓费的小子,竟鼓动了陈佐芝抄家来填窟窿。”
  孟黑冷哼一声,他正是对这个意见特别大,不然也不会叫一股邪火顶着动手打了马康才。
  大家都是杀人放火金腰带,谁屁股底下又干净了?
  这时候酒菜流水样送上桌,汤啸低着头,把一个汤盆拉到正中央,摆弄着周围的碟碗,低声而笑:“孟大当家没觉着自己越来越放不开手脚了么?我说句大实话你别不爱听,老百姓家里养头猪,也会圈着好好喂食,只等过年好宰了来吃。”
  孟黑勃然作色:“……你!”
  “我什么,在下可是一直在为孟大当家着想,不信咱们就拭目以待,什么时候孟大当家想清楚了你那些结义兄弟是拿你当猪在养,就再来找我,我介绍刘麒、陆长勇给你认识。”
  孟黑闻言神情变幻,坐了回去。
  汤啸适才说的这两个人不用介绍他也熟悉,与他是同行,陈佐芝的死对头。随着陈佐芝势力渐大,他二人不是对手,蛰伏已久,不想竟已与汤啸勾搭上了。
  这姓汤的好大的胆,就不怕自己去向陈佐芝告发他?
  如此有恃无恐,那杜昭,难道真有当皇帝的命?
  汤啸持壶,亲手满斟了两杯酒,一杯送于孟黑,举杯在他杯沿上碰了碰,笑言:“要快哦。”
  且说金汤寨这边,白策和简经文忙了数日,同大化的几名副将搭上关系,吃吃喝喝外加一起训练,两边都有心交好,很快就处得熟了。
  白策向隋凤推荐的副将人选名叫台昂雄,是个一脸憨厚相的彪形大汉,沉默寡言,马康才并不怎么看重他。
  台昂雄手下除去老弱病残,能上阵的大半是盾牌兵,另有几百人专门是负责摆弄投石机和巨弩。
  隋凤对此并不是很满意,但想想精锐陈佐芝肯定不舍得交给自己带,再说眼下要了骑兵来也养不起,其他几个不是一脸奸猾相,便是尸位素餐,相较起来这台昂雄确实是矮子里头拔将军了。
  至于怎么要人,白策觉着既然费长雍那里有言在先,要大包大揽,那就请他去办好了,反正对己方有利无害。
  不过再经由明月去说终是不合适,当下便由隋凤设宴,请了费长雍来,待酒过三巡,趁着气氛正好提出来。
  费长雍果然十分痛快,赞隋凤眼光不错,满口答应定会促成此事。
  搞得隋凤都忍不住疑惑,看这少年行事,并非喜好钻营之徒,为什么偏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他也不敢多问,生怕一开口费长雍就坡下驴,提出什么叫他措手不及的请求来。
  费长雍并未久留,酒也没有多喝,说完正事言道衙门里还有人在等他便匆匆而去。
  隋凤也知道他是真的忙,也就是年轻精力充沛,换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烂摊子,早就焦头烂额累趴下了。
  但自从费长雍主抓内政以来,邺州确实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短短时日大化的粮价已经回降到九百文一石,同彰白两州相差无几,而且米粮还颇充足,老百姓人心思定,照此下去,这场百年未见的粮荒真就叫他给化解了。
  转过天来,调台昂雄到隋凤麾下的命令未下,大化街头巷尾又多了不少流言。
  这里头有关于孟黑的,说孟黑的老巢临丰深山里有一秘密铜矿,孟黑和他那帮手下一直在偷偷地开采,再私自铸成铜钱,用来招兵买马。孟黑这两年每攻占一处,都肆意掳掠壮丁和工匠,又特意烧杀来掩盖真相,所以这一次临丰县令被抓他才会这么紧张,乃是害怕铜矿的消息走漏。
  还有关于隋凤和费长雍的。
  上街打听消息的人说到后头吞吞吐吐,隋凤还未及细问,陈佐芝那边打发人来请。
  两人同住一个府邸,见面也方便。
  隋凤到时,就见陈佐芝神情凝重,猜测恐有大事发生。
  陈佐芝请他落座,屏退左右,道:“二弟,昨晚长雍从你那里赴宴出来,半路上遇到了刺客。”
  隋凤吃了一惊,腾地站起来:“我怎的没听说,他怎么样?”
  陈佐芝摆摆手:“没事,你也知道,长雍身手远在你我之上,昨晚他喝得也不多,那刺客一击不中,眼看逃走无望,竟然自尽了。既是死无对证,长雍又没出什么事,我便封锁了消息,没叫惊动大伙。”
  隋凤不由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陈佐芝笑了笑:“没想到二弟对他这般关心,有传言说,你看中了长雍,想要招他为婿,看来也不是全然胡扯,一点影子没有啊。”
  隋凤确实动过这心思,但这会儿需要费长雍为他说话,以便将那三千人马收入囊中,连忙避嫌撇清:“哪有这事,大哥你千万莫要听信谣言。我担心派些酒囊饭袋给我,再说眼下到处都缺粮,等出征之后,不知粮饷能否跟得上,才要请他喝酒,顺便探探口风!”
  陈佐芝哈哈一笑:“这你尽管放心,皇帝还不差饿兵呢。短了谁,也不会短了二弟你。长雍已经跟我说过这事了,这仗不定什么时候会打,骑兵消耗太大,把台副将和他的三千盾甲兵调给你使,怎么样?”
  这么痛快?隋凤有些惊讶,这时候当然是见好就收,赶紧谢过了陈佐芝。
  “三弟的兵也快到了。你准备何时出发?”
  隋凤微一沉吟:“我还要回山寨一趟,不如叫台副将带了兵丁先行,我安排妥了,立刻赶过去。”
  陈佐芝点头:“杜昭已经在打开州了,司徒翰带了朝廷的大军迎战,咱们看看热闹就好,先不忙着参合。三弟的一千人是由雍德义率领,那小子有些难管,看在三弟的面子上,还是要留些情份……”
  他摆出大哥的谱来,絮叨了半天,隋凤耐心一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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