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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等等 第10节

  还不到太阳落山,去调查此事的曹如意就回来禀告,“冯爷,西内的徐内人被调走了。”
  “调到哪里去了?”
  “说是调到玉熙宫去了。”
  “……”冯怀在那里听着。
  之前他已经打过了招呼,将宝馨留在西内冷宫暂且不动,等这会子忙完了,再调到人气多的地方去。
  西内不是豢养着的飞禽走兽,就是等死的太监宫女,的确不是个长久能待下去的好地方。让她留在那里只是权宜之计。
  谁知这会人竟然调到了玉熙宫?
  那地方也不是什么好的,飞禽走兽满地跑,过去了也是做杂役的份儿。
  “可是小的去看过了,玉熙宫的管事太监说,这几日没见过有新人来。”
  冯怀眉头皱了皱,“继续去查查看,看是谁调的。”他说着,唇边略勾了勾。他打过的招呼,竟然还有人敢忤逆,真是有意思。
  曹如意应答了一声,立即去了。
  还没等曹如意查出个水落石出,后宫就发生了一桩大事。
  翊坤宫的那个小太子夭折了。
  小太子身边伺候的乳母宫女还不算上太监,足足有几十人之众,这些乳母宫女不分白天黑日的,和看眼珠子似得宝贝着这个宝贝蛋。
  可是夜里雷电轰鸣,大人都吓得肝胆欲裂,别说才满周岁的婴儿。受了惊吓,抽搐不止,叫了小儿科的太医过来看了好几回,药灌了,针也扎了。甚至还叫人在宫外给孩子在菩萨面前求福,谁知还是没半点用。
  夜晚乳母见着小太子一动不动,伸手一探,已经没了呼吸了。
  齐贵妃当即哭晕了过去。事情上报到皇帝那里,宣和帝亲自过来看。见着孩子脸已经青紫,没有半点救了。
  齐贵妃失去儿子,吵闹了半夜,不准左右把孩子抱走。
  宣和帝在翊坤宫陪了她一晚上。第二日天不亮就起来准备上朝。
  太子夭折,乃是大事,必须上朝宣布。
  朝堂众臣得知消息,吃了一惊,又担心起来。
  宣和帝的年纪已经三十了,公主有两三个,但是皇子除去夭折的这个太子之外,就没有了。
  国朝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个小太子就是长子,现在小太子夭折了。国本一下又陷入到空虚无人的境地。
  大臣们商量着进言宣和帝,再次在民间选秀,广选妃嫔,以求子嗣。
  宣和帝上朝之后回到乾清宫,换下身上的大礼服,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上常服。
  他坐在镜子面前,拆了头上的发冠,侯良玉拿了梳子亲自给皇帝梳头。
  太监在外头身份再贵重,到了皇帝跟前,也不过就是个家奴。侯良玉站在宣和帝身后,仔仔细细给他梳头,铜镜里将宣和帝的容貌照的清清楚楚。
  宣和帝想到昨夜里齐贵妃抱着他哭了一个晚上。不免有些心酸,外头民间关于夭折的幼儿有前世冤家前来讨债的说法,对于这种早夭的孩子,家里哭几声丢开就是了。到了宣和帝这儿,没了儿子,爱妃哭的叫他心疼。更重要的是,国本一下又没了着落。
  他这些年来独宠齐贵妃,当年更是和她定下了立她所生孩子为太子的约定。所以一直宠她爱她,可是没了孩子,他这会也有些伤感。
  “中年丧子。”宣和帝背靠在椅子上,心中焦急和悲痛一起涌出来,国本无着的焦急和丧子的哀痛说不准到底哪个更浓些。
  宣和帝眼睛紧紧闭上,手掌紧紧握成拳,压在扶手上。
  “皇爷,这是奏折,还请皇爷御阅。”
  平常这些事,宣和帝都是让内阁去拟票,然后交于司礼监,此刻心烦意燥,伸手从上头拿过奏折来,打开一看,上头尽是关于太子丧仪,还有关于说子嗣不丰,请皇帝广撒雨露,再选嫔妃。
  他大婚已经有十载了,除了几个公主之外,皇子再难见得,年轻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是现在皇子的事儿已经不容推辞了。
  还有言官的奏折更是剑指后宫,说皇帝子嗣不丰,乃是因为后宫有女祸。
  这女祸到底是指代的谁,哪怕没有明说,宣和帝心知肚明。
  宣和帝青黑了脸色,“胡说八道!”
  皇帝重重把奏折丢在一旁,躺回坐椅上,心头的愤懑化为无力。
  想起那个夭折了的小太子,宣和帝一阵悲恸,明明那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受了一场惊吓就没了呢?
  宣和帝一下泄了气,眼里都有些潮湿。
  “就算现在生了儿子,也不知道朕能不能活到他长大的那天。”
  丧气的话,立刻叫一屋子的太监宫女纷纷跪了下来。
  侯良玉一撩袍服立刻冲皇帝跪下,“奴婢有事隐瞒皇爷,奴婢万死!”
  宣和帝扶住扶手,皱眉看来。
  侯良玉心口突蹦乱跳,昨日他得知御马监的冯怀已经在查那个小宫女,这事儿恐怕也瞒不住了。
  只是这一说出来,祸福难料。毕竟这位当年可是连自己的骨血都不认的。
  “说。”宣和帝身子微微坐起,双目盯紧了下头的侯良玉。
  **
  长哥儿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依着宝馨看,其实就是受冷后的感冒,前一天浑身发冷,等到那股劲头过去了,生下来的就是鼻塞流涕嗓子疼。
  这种感冒那是没办法治,喝药也只是缓解症状而已。别说她现在手边没药,就算是真的有药,也是没办法。
  感冒就是人体的自我氧化过程,最少也要七天才能好。
  好在这小子虽然病了,但没有进一步加重的趋势,只是鼻子堵着,嗓子也疼。躺在那里怪不舒服的。
  幸运的是暑气一上来,经脉扩张,鼻子里头堵的那头也被逼开了,呼吸畅通。长哥儿终于觉察到这个天儿还是有点好处的。
  宝馨端来一碗姜汤,“把这个给喝了,发发寒气。”
  辛辣的姜味儿熏的他捂住了鼻,长哥儿可怜巴巴望着她,“宝姐姐,我不想喝,辣。”
  “辣才好呢。”宝馨笑,她一把把这孩子给搂了过来,病中的长哥儿温顺的靠在她怀里,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喝了这个,你的病就轻点了。”
  自从宝馨那天抱了他一夜,这孩子对她的态度比之前更亲昵了。之前这孩子叫她姐姐,嘴上叫,可是多少有些疏远。现在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亲近。
  “真的?”他睁着眼,如同小鹿一般。
  “真的。乖乖喝了,到时候你鼻子也好受些。”宝馨哄着给他把手里的姜汤喝了。
  姜汤喝下去,过了会,浑身上下发了一身的汗。
  他还在病中,洗澡怕又着凉。宝馨抬来热水,卷起袖子把他上下给剥干净,擦了一遍,汗水擦干净之后,换上洁净衣裳。
  才收拾好,外头响起门板被撞开的巨响。
  宝馨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木盆咚的掉在地上。床上的长哥儿满脸惊恐的蜷缩成了一团。
  他下意识的去看宝馨,此时外面传来一片嘈杂声。
  作者有话要说:  宝馨抱住自己痛哭:真是心疼我自己……
  长哥儿:你来心疼我啊……
  第11章 转变
  几个穿红内侍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宝馨见着他们那凶神恶煞的气势,腿都要软了。却还强撑着,双眼瞪住他们。
  这几个着红曳撒的内侍闯进来之后,没有如狼似虎的扑过来,而是朝两边排开。
  这阵势叫人摸不准头脑。宝馨和背后的孩子对望一眼,彼此的眼里都是惊惧和疑惑。
  不多时,又来了一个太监,那个太监身着蟒袍,看上去是个有身份的。他满脸和气,“小爷收拾收拾,皇爷要召见你呢。”
  说着后面出来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的都是干干净净的袍服。宝馨见状,知道背后这小家伙恐怕是要出头了,她飞快捏了一下他的掌心,压低声音“殿下别忘了我!”
  说罢,扶着他站起来,“殿下前段日子得了风寒,还请公公们注意一二。”
  那领头的太监点了点头,“咱家知道了,你出去吧,没你的事了。”
  宝馨咬住下唇,瞥了长哥儿一眼,恰巧这孩子也在看她,“我不要别人,就要她来服侍!”
  那蟒服太监愣了愣,很快笑道,“好,奴婢遵命。”
  宝馨立刻上前,给他换衣。
  她以前是学过怎么伺候贵人穿衣洗漱的,奈何很久没有上手过,都生疏了。长哥儿乖乖站在那里,任由她摆弄,穿好了衣裳,又给他梳头。
  一切都弄好之后,宝馨送他出门。
  说句实话,她这段日子一直费尽心思,想要博得他的信任。如今有了成效,他却要展翅高飞了,她心里空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
  长哥儿换上了大红的袍子,他脸色被身上的袍服衬托的越发惨白。
  这模样恐怕叫人看了不喜,宝馨有些担心。
  到了门边,她就停了脚,这孩子走出几步,突然跑回来,抓住她的手指摇了摇,然后又跑开了。
  他一走,原先那些闯进来的太监们都跟了出去。就留下她一个人。
  人走了之后,她站在门边,门洞敞开着,一缕风吹进来,院子里头那棵老树生的枝叶繁茂,阳光倾洒下来,只从枝叶的缝隙里漏出一星半点来,在地上映成了细细碎碎的光斑。在这炎热的天里头折出一片凉爽的地出来。
  宝馨在热辣辣的日头下站了好会,才慢慢踱到树荫下头。
  她是偶然之间才被侯良玉那个老太监给弄到这里来的,一开始还险些丢了命。现在自己也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不过人走了,这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只希望自己这段时间使的劲没有白费才好。
  宝馨咧开嘴角,对着树下的水桶笑。结果水面上浮现出个怪笑的女人,把她吓了个够呛。
  头一回知道自己竟然还能笑得这么丑,宝馨捂住胸口坐在那里好半天没缓过气来。
  过了好会子,气终于缓下来了,她又开始为自己的前程发愁起来。以前是开罪了皇后,好不容易从安乐堂脱了身,结果又落到这档子事里头,现在空空落落的,不知道前途在哪里。
  以前还知道自己有个方向可以使劲,可眼下满眼茫然,一时半会的不知道怎么办。
  她呆呆坐在那里,四周静悄悄的。
  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她才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人都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还想起她这个人,只能做好准备。
  长哥儿被几个太监簇拥着往前头走去,宫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道门。
  此刻门全部敞开着,一眼望去,似乎望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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