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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等等 第68节

  “这可不行,大人们办案,就算是我们殿下,也被找上门了。”宝馨坏心眼,扬声道,“不如这样,殿下和世子进宫去和皇爷说说,甚么事儿在皇爷跟前道个来龙去脉,是非曲直也不就出来了吗?”
  这话正好被后头跟来的总旗给听到,那小丫头嗓子生的好,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黄鹂鸟似得,但这话叫人恨不得把那纤细的脖颈给生生折断。
  朱承治顺势点头,“此言甚是,既然如此,几位不如和我一起进宫吧?”
  总旗只是七品,虽然锦衣卫的一个总旗能叫不少大员闻风丧胆,但是入宫面圣,脸面还没到那个地步。
  “甚好,我正有此意。”朱承治颔首,“诸位要是不放心,可和我一同回府。”
  既然是进宫,自然不能平常衣服进去,朱承治回了府邸里,换装了一番,和吴瀚两个进宫去了。
  宝馨打发了管事太监去和这群锦衣卫胡扯,自己把玩大公主送给朱承治的那把枪。不多时那边来了人,“那几个锦衣卫要见姑姑。”
  宝馨嗯了声,请人进来。
  “听说姑姑之前在府上用过刑?”
  “嗯,手下人不服管教,我就叫了太监打板子,不过我可没让把人给打死,说是留条命,因为他嘴里不干不净,对上头不敬,所以我就打发他全家出去了。”宝馨说着一把团扇盖在脸上,“我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好多双眼睛都瞧着呢。”
  说着她又笑道,“难道死了的那个就是他不成?”
  “应当是错不了了。”
  “那他那家子呢,当家男人死了,老婆孩子呢?”她嘴儿一撇,“估计也不在了吧?”
  锦衣卫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这谈笑间说生死的姑娘还是没见过几个。
  “暂时还没找着。”
  宝馨听后,脸颊边的宫扇半移,露出半边唇,“要么就是他老婆之间有奸夫,商量好了,要拿他的命,成事之后怕人认出来,干脆几刀下去画花了脸,丢了。要么就是哪里来的强盗头子,杀了人,见着他老婆如花似玉的,干脆抢了去。”
  她一边说一边吃吃笑起来,见着面前俩男人黑了脸。
  “姑姑倒是不怕。”
  “怕个甚么呀,你们也都说了是防止所谓不轨之徒嘛,我也就和你们说说,外头的话本子都这么写的。”她略叹了口气,说着抬眼俏皮一笑,“你们也不会和我计较吧?”
  一番话下来什么也没问出来,锦衣卫暗暗骂了两声晦气,抽袖子走了。
  宝馨等人一走,马上冷下脸来。整个儿都坐回圈椅里头,她手指点在圈椅扶手上,眼眸低垂着。
  吴太监打外头走进来,和宝馨抱了抱拳,“姑姑辛苦了,刚才那几个已经出门了。”
  “锦衣卫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皇子都敢找上门。”宝馨挥了挥手,丫鬟给她上了茶,“锦衣卫说是下到平民百姓,上到皇亲国戚,不受大理寺和都察院的辖制。皇爷亲儿子……他们也真好大的胆子。”
  “依照小人觉得,这次还算是收敛了不少。不过死个把人找咱们殿下,太小题大作了,这宫里一天要死多人?这北京城里头一天又要死多少人?要是一桩桩查下来,还真不知道要到甚么时候。小人觉得这是有人拿事儿做桩子,坏咱们殿下的名声。”
  这点宝馨也想到了,她就想到了齐贵妃。她和吴太监对视,两人默契笑笑,“那位厉害了啊。”
  “那又如何,事儿往皇爷面前一捅开,坦坦荡荡。”宝馨整个人都靠在圈椅里头,笑的眼波流荡,“那位的算计哟。”
  宫里,朱承治跪在宣和帝面前,宣和帝上回听了姚文龙的两龙相争,心下纠结,他有心立自己喜欢的二皇子,谁知还闹出两龙相争这一套来。
  皇帝是龙,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只有太子才算是小龙,其他的都不算了。
  但人到了面前,他还是见了。
  宣和帝听了前后经过,“锦衣卫怎么问你?”
  一个家丁罢了,不疼不痒的,劳烦锦衣卫上门堵人,委实说不过去。
  “儿臣也不知道。”朱承治站在那儿回答,“不过儿臣府上最近的确有人犯了规矩,被逐出府外。”
  “臣也冤枉,臣要给皇上送消息,被堵在楼梯口不准下去。臣吃了顿饭,不敢再耽误时间,他们挡着道路,臣就和他们动了手。”
  宣和帝眼一睁,“你呀你,脾性还是这么急,这么多年了,半点都没有长进。”他说完坐回去,“这事一次也就算了,多了下次你被人捆了去,朕就算下令放你出来,恐怕脸面上也不好看。你也不是次次都能见着皇子。”
  这话算是把这事儿给调过去了,宣和帝看向朱承治,“你那事,派个人说清楚,至于死了的人,该查的查,该收的收。”
  死了个把人,宣和帝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宫廷里每年死的太监宫女就不知道多少人,何况人还不是朱承治下令打死的。
  “你书最近读的怎么样了。”宣和帝问。
  “只读了个大概而已。”
  宣和帝一听,不高兴了,他高高坐在上头,“只是个大概?”
  朱承治垂首,宣和帝又想起以前天寿山祭祖的时候,朱承治罕见的那股执拗来。宣和帝手里玉如意一摔,“滚,朕看见你就来气!”
  吴瀚不常回京城,哪里见过天家父子的这种相处模式?狠狠一惊,待到两人到了外头,吴瀚憨憨的扯了扯朱承治常服的广袖,“殿下,你也不容易。”
  朱承治微笑了下。
  朱承治回到府邸,宝馨把他迎接进门,瞧见他浑身上下没个缺失,眨眼,“今个我可开眼界了,锦衣卫上门堵人原来是这么回事。”
  说着她伸手给他摘下脑袋上的善翼冠。
  “这天底下荒唐事儿每日都有。”朱承治叫太监们脱了外面的常服,坐到椅子里头。
  方英上了茶,又上了一品象牙馒头,窝丝糖,玫瑰牛奶糕之类的糕点。宝馨坐在一边,拿筷子夹了块窝丝糖咬了一小口,“我觉得这手笔还真是……”
  朱承治闭眼靠躺在那儿,一天下来和个陀螺不停的转悠,还真有些累,“妇人手段,能高明到哪里去?”他又顿了顿,“不过,这次她还真是长进了。不知道她是自个开窍,还是有人指点的她。”
  第69章 反击
  翊坤宫里和往常一样, 太监宫女井井有序在廊庑间穿行。艳阳高照, 苏枋上的苏式彩画被映照的格外清晰。啾啾几声鸟鸣在屋脊上响起, 增添几抹鲜活。
  宫女手捧香茶, 进了明次间,穿过花梨木透雕藤萝松缠枝落地罩, 到了正间。齐贵妃慵懒的躺那儿, 几个宫女跪在那儿, 手持玉捶给她捶腿。拿捏的力道恰恰好,香茶端来, 接了来,啜饮了一口。
  这样正是翊坤宫里富贵宁馨,外头万字蝙蝠捧寿隔扇外,闪过一道影子。旋即那影子进了门,垂手穿过落地罩,落地罩里头设了珠帘, 太监万福安跪下,给齐贵妃磕头,“奴婢给娘娘请安了。”
  “外头怎么样。”齐贵妃听到万福安的声气儿, 一改方才慵懒模样, 把手里的茶盏往侍立宫女手上。整个人都从贵妃榻上起来。
  “那事儿奴婢倒是办了,奴婢的干儿子也叫手下人去办, 不过没闹大。”万福安跪在那儿回话。
  这话听得齐贵妃眉头皱成个疙瘩,“说明白点,怎么没闹大?”
  “皇爷似乎没把这儿当回事, 也没叫人继续查。”万福安说起这事儿,也有些脸臊,他把话传到宣和帝面前,结果宣和帝听了反而把他给骂了顿,说拿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扰他。万福安跪在地上,额头都要磕青了。
  齐贵妃皱起的眉头越来越深,眉宇间挤成了个川字,过了好会,她一下坐了回去。
  万福安见状,跪在那儿没动。齐贵妃瞧见,“起来吧,赐座。”
  万福安坐了,“听下头的小子们说,之前殿下已经和皇爷说了这事了。”他说着咳嗽了声,“听说去的那些猴崽儿们还和恭顺侯世子给差点打起来,是大殿下带的他进宫向皇爷陈情。”
  “就这样?”齐贵妃听后,坐了回去,“就这样,皇爷就……”
  万福安笑的谄媚,“娘娘别心急,这个事儿奴婢瞧得出来,皇爷不觉得这个是事儿。这也倒是,外头的大户人家哪个家里没有几桩人命呢,就算真的要追究,说几句这奴才秧子偷了东西干了甚么事儿,一不小心打死了,那也没法真追究狠了。”
  宫内外都一样的道理,宫廷内天天有挨打的太监宫女,打死了的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也没见着哪个主子因为打死了太监宫女就被抓起来治罪的。坤宁宫那边每隔几天就死个人,皇爷看皇后不顺眼,也没见着拿那个由头来废后啊。
  齐贵妃脸上青白交错,她坐回榻上。朱承治在外的名头很不错,仁孝礼贤下士,勤奋好学。几乎所有的好名头都快要被他给包揽了。齐贵妃知道朱承治哪里有外头那些人嘴里说的好,要真那样简直就和圣人一样。
  但她名声在外头简直臭不可闻。家里的嫂子婶子进宫来,给她说起外头都说她是苏妲己转世,在宫里把宣和帝迷得晕晕乎乎的,甚至挑唆宣和帝把王皇后关起来,不给吃喝。
  外头斗升小民不知道深宫里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不妨碍他们发挥那超乎寻常的想象力,齐贵妃在他们的嘴里都快成吃孩子的老妖婆了。
  京城里头流言甚嚣尘上,齐贵妃就拿朱承治来做筏子,她就不信朱承治还真的和那些翰林嘴里说的一样是个圣人。她结交了司礼监的实权太监,恰巧那位太监有个锦衣卫千户的干儿子。办差事之余,盯着大皇子府。
  这么一盯,还真叫下头人盯出条人命来,哪怕是隔了段日子才翻找出来,但好歹也有个由头了。
  那么圣人一样的大皇子也有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时候。
  没成想,失算了。
  “娘娘。”万福安涎着脸皮,“这高手过招呢,讲究个一招致命,不出手就罢了,一出手就叫人毙命。这些……小打小闹的,免得叫人给察觉了。”
  “你懂甚么。”齐贵妃低喝了句,她烦躁的靠在身后的迎枕上,“大殿下多大了,泓哥儿多大了?”她说起此事,头疼的厉害。朱承治已经越来越大了,他长的越大,对她就越不利,要是他好女色,那也好叫人送个□□之类的,掏空他身子,到时候身子虚了,肾水亏损,生不出子嗣。可这方面的把柄没有半个给她。
  万福安坐那儿没吱声,过了好会他开口,“娘娘不要着急,娘娘手里的本钱大着呢。外头大人们怎么说,到头来还不是要看皇爷的意思。”
  齐贵妃闭了闭眼,嗯了声。
  她抬眼看了眼万福安,“最近我听说司礼监之前的那个秉笔太监出宫了,有个缺儿,我寻思着找个机会,和皇爷说说,说不定就叫你顶了这个缺了。”
  想要叫人好好干活,就必须给人想要的。想要马儿快点跑,却不给好草料,这样是长久不了的。齐贵妃自认自己不是这等鼠目寸光之人,自然下本钱。
  自个花了那么多钱从冯怀那个龟孙子嘴里买来的法子,要用到极致。
  说着话,外头宫女禀告,“娘娘,二殿下回来了。”
  齐贵妃抬头,朱承泓和头小老虎似得从此间冲来,一路跑过落地罩。直接扑到生母榻前来,“母妃,我回来了!”
  齐贵妃用帕子把朱承泓脸蛋上的汗珠子擦干净,“又到处野了,和你说过多少回了,要好好读书,叫那些师傅对你刮目相看,你把母妃的话都忘记到脑袋后面了?”
  朱承泓听得脖儿一缩,他嘟囔道,“又不是我一个,今个大哥哥从宫外带了个陀螺来,亲自下场打陀螺给我看呢。”
  “大哥哥打陀螺可好了,一鞭子打下去,陀螺就转个不停!比伴伴他们都要厉害多了!”说起这个,朱承泓两眼晶亮,两条手臂举起来挥舞两下。
  齐贵妃脸上肌肉僵硬,早知道老大是个装模作样的,没成想竟然把自个儿子一块带进去了。
  “好好读书,叫父皇高兴,你和个宫女生的儿子,有甚么好相处的!”齐贵妃怒道。
  朱承泓听了吐了吐舌头。
  齐贵妃收拾了两下,叫孩子好生坐着读书去。
  万福安早已经站起来,对齐贵妃打个千,“贵妃娘娘事忙,奴婢就不叨扰了,娘娘等着奴婢的好消息。”
  齐贵妃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过了两三日,万福安的好消息没等到,倒是等到了言官们对齐家人的弹劾。
  齐贵妃恩宠无限,帝王的宠爱都是爱屋及乌,对爱妃的亲属也要格外眷顾些。王皇后的父亲封了伯爷身上挂着个锦衣卫千户的名头,到了齐贵妃这儿,除了没有封个伯爷当当之外,其他都是一样的。
  只是齐贵妃对皇后之位有野心,管束着家里人,不叫家里拖后腿。可她人在宫内,到底有鞭长莫及的地方,何况外戚们都那个样儿,泥腿子出身,突然穿了丝绸衣裳,还想要不闹事儿,简直比天还难。
  言官们收罗了齐家人的不法事,到了上朝的时候,上折子弹劾。好歹也是个锦衣卫千户,哪怕只是个名头,没有半点实权,但也是个官儿不是?
  宣和帝上回才把王勋给拖出去打了顿结实的,现在对齐家人舍不得下手,干脆置之不理,但言官们都长了一张利嘴,堪比北京里胡同骂街的泼妇,他们又饱读诗书,骂出来的词儿不带脏字,却能把人气的吐血。
  宣和帝没有和言官一样的尖牙利嘴,气的半死,开了廷杖,打了上谏的言官。下朝坐在龙椅里头,气的气都喘不平。
  首辅夏知言进来,就见着宣和帝青白着脸,胸脯急促起伏。
  “那些个言官,嘴上是么一个把门的,甚么烂的臭的都说得出来!”宣和帝见夏知言垂手站在那儿,握住扶手怒喝。
  夏知言是新首辅,前头那位因皇长子出宫一事,被宣和帝提早致仕,回乡养老去了。宣和帝的一番咆哮听在耳里,没有立即表态,等箭漏那儿水滴了一格了,才道,“不知道皇爷可曾听过外面的传言?”
  宣和帝那股火气发了大半,如同泄出去的洪流似得,再怎么,也不会和开始之初那么汹涌澎拜了。
  他抬了抬眼皮,“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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