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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贫僧心悦你 第29节

  他让弟弟岳君成找了个可靠的人,连夜去往竹鸡山。务必与苦吟寺老方丈打好招呼,令寺中僧众对外一律称未见过阿绯。
  果不其然,他的人前脚到,后面就有人上了山。佯装香客,话里话外都在打听阿绯。
  禅机低眉思索,这人是谁?九贤王一副知道所有的样子,不太可能是他。那还有谁,以山上的时间来看,阿绯当时并未认亲,那么除了当今太子,禅机想不出其他人。
  岳君成难得有这么刺激的事做,很是高兴,“大哥,接下来咱们干什么?”
  禅机摇头,“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那多没意思。
  禅机在想,太子与阿绯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君成,你对当今太子了解吗?”
  岳君成皱眉想了想,“得看哪一方面。”
  禅机想了想,“关于阿绯。”
  “你是说震霆太子和唐绯?”君成拧着眉头,砸嚒了两声,“不能吧,以前没听说啊。不过,唐绯和先太子我倒是知道。”
  “是吗?”
  “啊,大哥你不知道,唐绯以前可是云霄太子的心头好。云霄太子要娶庶女唐绯不要嫡女唐衣,这谁都知道。”
  禅机嗯一声,“还有呢?”
  君成揪着眉头想想,“还有什么,没了吧。”
  禅机却觉得并非如此。
  太子养病这几天,唐衣不离不弃,日日往东宫跑。朱震霆抚着她的鬓角,“这几日辛苦你了。”
  唐衣顺势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只要太子早日痊愈,妾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
  太子靠在软枕上微笑,“孤此生有你,幸甚。”
  唐衣含羞垂眸,却不见太子眸中寒光嘲讽。
  第32章 阿绯,醒醒(修文)
  第三十三章
  天色未亮时,月亮隐去身影,浓云聚合,下起了细密秋雨。
  雨打枇杷,寒意入骨。
  寂静的宅院中不见阿绯身影。
  风起时禅机正入定,不知是深夜秋风扰乱了思绪还是雨落时惊扰了神识。他一夜未睡,秋雨淅沥,将窗外花叶打得啪啦作响。他起身开了窗子,寒风夹着湿气扑来,一身寒意将混沌的思绪惊散。
  禅机习惯性地捻动佛珠,却忽觉手中空空。这才想起,他早已将佛珠赠与了阿绯。
  白衣僧人,目光清淡。他抬头,仰望那无根之水自天上来,却不自觉地想阿绯应该早已入眠。不知今夜是否又从梦中惊醒。
  思及此,禅机却又将目光收回,他闭起眼睛。
  谁能理解一颗佛心在红尘中的挣扎。
  一夜秋雨,清晨不停。若不是唐万山提起,丞相府中的人都不会发现少了一个人。
  “唐绯呢?”
  “谁知道?”
  阿绯不见了,一夜未归。
  直到晌午,依旧不见她出现。府中有人看见她曾与禅机在一起,唐万山沉思片刻,“去太师府问问。”
  禅机得知阿绯失踪时,面色失衡。
  怎么可能?昨日,他明明亲眼看着她进了丞相府。况且,以她性子,她断然不是那种耍脾气闹失踪的人。
  岳君成眨着桃花眼,“大哥,不出去找找?”
  话音才落,岳君成只觉眼前一花。白影闪过,禅机早已急急走出很远。
  岳君成眼睛一瞪,“哎大哥——你等等我。”
  于是,在岳君成的招呼下太师府上到守卫下到仆从,统统出门找人。
  有仆人问,“二公子,他丞相府的小姐丢了,自己不急,怎的咱们太师府反倒急吼吼地找人?”
  岳君成摸着下巴,“因为咱们太师府差不多要办喜事了。”
  想想真是太好了,老大成了亲,爹娘暂时就能消停会儿,不会逼着他娶亲了。盛都有那么大一片森林,他还想多玩两年。
  岳君成忽然想起来什么,“大哥!伞!”
  禅机走的很急,秋雨不疾,透进衣里却寒如刺骨。僧衣湿,禅机却浑然不觉,入了葫芦肚胡同,宅院在望。
  “嘭——”
  门扉被大力推开。
  “阿绯——”
  门没有关,如盖枇杷雨中摇曳。
  回应他的只是,院中秋雨扫落叶。僧衣袍角翻飞,禅机疾步入屋中,“阿绯——”
  只有方津津的灵位安静地立在那里,被人换上了新鲜的水果贡品。
  禅机长眉紧蹙,她来过。
  禅机步步后退,来过之后她又去了哪里?
  他看着这四壁,想要找到一线她留下的痕迹,可是没有。阿绯自棺中醒来便一直与他在一起,从未不声不响地消失过。
  “大哥——”
  君成一手举着伞,一手撩着锦袍,“大哥,有消息了!”
  禅机猛然回头,“阿绯在哪儿?”
  “更夫夜里见过一个女人行色匆匆,往石泉方向去了,看他描述,应该就是唐绯。哎,哥——”
  岳君成嫌弃脚下泥水,一脚跳一个坑,“哎哟我的新鞋。你别跑那么快,知道石泉在哪儿吗?”
  禅机浑身湿透,雨水打湿了睫毛以致视线模糊。雪色僧鞋沾满了泥污,这些他都不顾。阿绯无缘无故去石泉做什么?
  石泉并非一汪泉,而是一片嶙峋怪异的石林。石林自来就有石鬼传说,几乎每年都会有人在那里出事,所以如今鲜少有人进去。
  放眼望去,低低矮矮的石林被雨水冲刷地雪亮,磨平了棱角的石头黑白相间。禅机入石泉,他在雨中唤阿绯。
  除了雨声,并没有任何回应。
  禅机在石泉中不知走了多久,手脚冰冷得几乎失去知觉,“阿绯....”
  就在禅机的担心被无限扩大的时候,圆石背后露出一片雪白裙角。
  禅机几乎踉跄,“阿绯——”
  阿绯倒在石后,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钗环洒落,长发铺在石面上,被雨水一遍遍洗刷。而手中,紧握着那串佛珠。
  禅机急忙将她抱起,她不言不语地躺在禅机怀中,双目紧闭,血色尽失,就像当初他在飞瀑潭发现她时一样。
  禅机的手在发抖,内心的恐慌无以言表。他声声唤着阿绯,不敢相信内心的猜想。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微颤着摸上她的手腕。
  末了,禅机垂下头去,他紧闭着双眼,一遍遍念着,“幸好,幸好....”
  他紧紧地贴着阿绯的额头:幸好你还活着。
  大雨中,禅机将昏迷的阿绯紧紧抱在怀中,那失去的惶恐,复得的狂喜,精神上的跌宕起伏,他这辈子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因为情绪上的冲击,他一时间忘了自己是僧人,这一刻他似乎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有得有失有情有泪的男人。
  石泉惑人心智,进来的慌乱,他已经辨不清方向。秋雨密匝,禅机用尽力气,将阿绯抱起,躲进石洞中。
  阿绯双唇没了血色,身上冰凉。禅机顾不得男女大防,用手不停地去撮她的手脚。可是没有用,阿绯毫无反应。
  天色渐晚,石泉太大,君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
  手边却又没有生火的工具。
  温度太低,不要说阿绯,就连他都冷得打哆嗦。
  禅机看着不省人事的阿绯,人命关天。他狠狠心,将自己透湿的僧衣扯下。
  禅机闭上眼,摸索着将阿绯黏在身上的衣裙褪去,他在紧张,手心出了冷汗。
  湿透的衣物褪尽,禅机以肉身裹着阿绯。僧人高大的身躯,将她严严实实得包裹在自己怀中,身上的雨水渐渐干了,禅机体温开始回升。他闭着眼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阿绯。
  阿绯身上覆着的薄纱是禅机用身体烘干的。纵然他闭着眼,纵然有一层薄薄的阻碍,可身体相亲的触感却震撼人心。
  禅机,破戒了。
  他感知着阿绯的体温,洞外秋雨不停,阿绯的指尖却微微动了。这令禅机欣喜,他闭着眼,低下头去,“阿绯?”
  他侧耳倾听,却听不见阿绯的反应。稍稍跃的心又沉沉落下去。
  却不见,身下凤眸微微转动。眸中水光升起,又隐隐遁去。
  禅机将怀中的人又紧了几分,他不知道阿绯在看他,却只顾握着她的双手放在唇边为她呵气取暖。
  阿绯睁眼看着这样的自己和这样的禅机,她真的想问:禅机,你还是不愿意为了我还俗吗?
  如果阿绯以此时相要挟,禅机大概真的会还俗负责。可是,威逼利诱,那不是她想要的,更不会用在禅机身上。
  她的眼睛一寸一寸地描画着禅机的容貌,时至今日,他再说对她不喜欢的话阿绯是彻彻底底的不信了。只是,她在禅机心中的位置,恐怕远远比不上那低眉的佛吧。
  他爱佛,胜过她。
  阿绯睁着眼,将与她坦诚相见的禅机,深深印进心底。
  或许将来她与他会不再相见,但阿绯仍要记住她曾经爱过一个和尚。他是男人,心中有情义;他是僧人,心头坐佛祖;他还是个君子。
  一生能遇见一个这样的人,比起娘亲,阿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她闭上眼,不想打破此时的呵护,也不想让禅机为难。她顺势靠在禅机怀中。肌肤相贴,感受着来自禅机的温度,鼻间传来他身上永远散不尽的檀香气。
  就在她昏昏沉沉睡去时,石泉中有了隐隐的人声。是岳君成带人找过来了,禅机甚至听见了君成的抱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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