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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六扇门大佬递烟 第8节

  段崇背后一僵,半晌没有说话。
  傅成璧趁着月色瞥见他的耳根有些发红,忽地笑出来,笑声轻快得如同鸟雀婉转,“段大人,你耳朵好红呀!”
  段崇咬牙道:“闭嘴。”
  傅成璧轻扬了下眉,乖乖闭上了嘴。
  再走出一段路,才听段崇讪讪地说道:“……你是老侯爷的女儿,皇上是你的亲舅舅,而长公主府的一干人等不过是外戚之族。有甚么私怨,大可摆在御前解决,怎的能教他们算计了?”
  先前傅成璧只道这是她与长公主府的私怨,段崇也不再追究缘由,只教给她如何解决。
  虽然话说得不太中听,但傅成璧知道他是好意,便婉声回道:“他们是外戚,但我也不姓李。皇舅舅日理万机,若我一来京城就生事,恐教他烦心。不过他们既真欺负到我头上,以后必不会好过就是。”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心肠却已狠下了七八分。
  今日之辱,必将偿还。不过却不能放在明面上解决。她若将事情捅到御前去,长公主府上下沆瀣一气,诬赖她信口雌黄,她绝对讨不到半分好处。
  章氏能如此明目张胆,不过是欺她在京中无人依靠。况且她之前没先入宫拜见与她血脉相连的圣人,反倒去了长公主府上,虽意在破案,但难免落人口实。若让章氏抓住把柄倒打一耙,届时她岂非百口莫辩?
  不过段崇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她应该尝试着利用好自己的身份。
  月上柳梢时,才近了武安侯府。段崇不好直接将傅成璧送到府上,只就近处将她放下。
  “不再多送。”段崇看着她,眸子盛着朦胧月色,散发着黯淡的华彩。
  傅成璧点头致谢,正要走,忽地想起甚么,又转回来对段崇说:“我记得大人说已经查到陶罐子的流向?”
  段崇回答:“是。一处是丞相府,一处是长公主府。”
  傅成璧提醒道:“宜应暗中调查,小心打草惊蛇。”
  段崇暗叹一声,怎的有人刚刚遇上这样的事还想着案子的,疯魔了不成?
  见段崇没有回答,想来是早有安排,倒显得她多嘴了。傅成璧咕哝着解释:“我只是觉得凶手不会善罢甘休,能早日捉拿归案,也算给那些青楼女子一个交代。”
  “放心。”段崇郑重其事地说。
  傅成璧点点头,拿眼偷偷瞧了瞧段崇,轻声说:“回府了。”
  她的声音轻若鸿毛,扫在人的耳朵上,直痒到人的心坎儿当中去。段崇的心莫名跳了一下,这一下短促而有力,让段崇有一瞬的慌乱,但也只是一瞬。
  他还是一副不轻不淡的样子,说:“好好休息。”
  傅成璧转身进了府邸,这厢已然是急如热沸。
  作者有话要说:
  傅成璧:段崇,一个没有恋爱经验、一被挑逗就会摆臭脸来掩饰耳朵红的江湖过气大侠。
  段崇:……
  第10章 隐忍
  武安侯府中奴才们个个明火执仗,气势汹汹正要往外头走,迎头碰见回府的傅成璧,一时惊喜交加,全都跪在了地上:“二小姐!”
  玉壶先跑了过来,煌煌火光中一双眼睛已肿得像个桃儿,这会子见了傅成璧直哭得抽抽噎噎,跪在她的面前一个劲儿地磕头。
  傅成璧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玉壶却不肯起身,哭道:“姑娘今日就打死奴婢罢!都是奴婢一时贪玩,着了别人的道,才害苦了姑娘……”
  玉壶同长公主府的下人放纸鸢顽儿,没想着会出甚么事。哪想她要回去寻傅成璧的时候,那些个婢子将她连拥带拖得到一处僻静的阁子里来,牵着她的手说:“往后傅姑娘入了长公主府,咱们就是姊妹了。来日玉壶姐姐成了大丫鬟,穿金戴银之时也别忘了今日与妹妹们的情意。”
  玉壶一听,怎能还听不懂这言下之意?
  她登时就恼了,一边往外冲,一边怒骂起来:“你这等小蹄子还真有一张老脸自称妹妹,也不问问我甚么年纪!我们姑娘又是甚么年纪!这事摆到圣上面前都怕恶心着人,驸马爷生出这样的歪心邪意,也不怕天打雷劈啊!?”
  可还不等她出去,外头五大三粗的护院就将她捆了起来。她自知插翅难飞,又想到自家姑娘的处境也大抵如此,一时肝肠寸断,恨不能直接寻死了好。
  好在不久后,院子里大乱,皆传傅成璧跑了,唤了一群人去追。玉壶也趁乱逃了出来。
  她回到武安侯府,府上没了旁的主子,她又不敢拿太大的主意,只好吩咐人暗中去寻,谁知人去了两三茬儿都没寻到。
  玉壶心急如焚,以为傅成璧又被人捉了回去,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教人抄上家伙,就要去长公主府要人。没想到还未出府门,就见傅成璧回来了。
  玉壶见她安然无恙,不禁悲喜交加,跪在地上只知道淌泪。
  她比傅成璧的年岁都要小些,从前虽然知晓傅成璧在京城的处境孤苦,但仍像从前那般依附着主子过活,好过一天是一天。出了今日之事,她才晓得自己是何等无用无耻。
  傅小侯爷出京之前,还曾温声嘱咐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傅成璧,她也是曾信誓旦旦地答应过的……
  思及此,玉壶只觉得自裁都不足以谢罪,又是一阵磕头,直磕得额头都青紫了大片。
  傅成璧知道她内疚难安,俯身轻声说:“此事不怪你,要怪就怪别人用心险恶,也怪我轻心大意。”
  玉壶仰起头来,神情冷厉,以往可寻的稚气早在焦急中化为乌有:“小小一介贱妾都能欺负到姑娘头上,可见这京城达官贵人那么多,岂非个个都能欺负咱们武安侯府没人?从前老侯爷教导奴才们要与人为善,但这京城水深,与人为善根本防不住旁人险恶。以后奴婢肝脑涂地,也必定护姑娘周全,绝不教姑娘再受今日之辱!”
  府上其余跪着的奴才同样齐声喝道:“奴才定为二小姐肝脑涂地!”
  傅成璧一时怔然,玉壶这样的起誓倒与前生无异,她也的确如言做到了。
  前世傅成璧在后宫中圣宠优渥,要算计她的人数不胜数。玉壶为了保护她,曾做过不少难登台面的事。后来玉壶被人抓住把柄,东窗事发,李元钧知道后龙颜大怒,下旨处之以烹煮极刑。
  傅成璧和玉壶虽名为主仆,但情同姐妹,经此一事,她一方对玉壶有愧,一方对李元钧有恨,渐渐便与李元钧更为疏远,也失去了往日的宠爱。
  玉壶死前的模样,傅成璧每每想起,都觉得是一场噩梦。
  傅成璧轻轻拥起玉壶,拍抚着她的背,道:“这一遭也是让你看清楚我在京中的处境,只盼你以后行事更要谨慎沉稳,不要轻易招惹是非。肝脑涂地的话也不许再说,你打小跟着我,我将你视作姊妹。你若是有个万一,我才真成了无依无靠的人。”
  玉壶方才还哭得隐忍克制,此番听傅成璧一席肺腑之言,伏在她的肩膀上失声恸哭不已。
  眼见着夜风凉了,玉壶不敢再让傅成璧站在外头受寒,赶忙服侍着她回房休息。
  府上奴才请了郎中来看,郎中把过脉后,只道是体内迷魂散的药力未去,喝些养气凝神的汤药就无碍了,这下众人才真正放下了心。
  待房间里安静下来,玉壶在一旁喂着傅成璧喝药,轻声问道:“姑娘可有何打算?”
  傅成璧知道玉壶在问如何对付长公主府的事,恐她背地里自己打主意,就如实说道:“有今日之事,就可见卢子俊食色成性,要想抓他的把柄不是甚么难事。只是现在六扇门在调查长公主府,一旦生乱,难保潜伏在暗处的真凶不会乘机逃了。”
  玉壶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是不该急于一时,先按兵不动,且看段大人能查出甚么来。若那歹徒真在长公主府上,卢子俊和章氏必定脱不开干系,左右会惹一身骚,届时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已不是意气使然。傅成璧看着玉壶清秀苍白的容色,自知她早晚都会成长起来,长成她都不了解的样子。前生傅成璧曾很佩服她的胆量,她竟然有自信做好那些事,无一不缜密,无一不勇敢。
  正是她的这份勇气,才支撑傅成璧在后宫中踽踽独行多年。
  看着眼前还尚存稚气的玉壶,她心中悲戚交叠而至,伸手为玉壶捋了捋鬓边凌乱的头发,说:“你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一会儿好好睡一觉。”
  玉壶笑着蹭了蹭她的手,轻道:“姑娘才要好好休息。今晚该奴婢守夜,奴婢就在外间睡。”
  玉壶替她掩好了被角,放下纱帐,掌着灯将屋中的蜡烛一一吹灭,才坐到外间的榻上休息。她独自守着一盏灯,看着灯芯爆出噼里啪啦的火花,目色遥远又空茫,仿佛在暗暗盘算着甚么。
  这头武安侯府风雨宁静,长公主府的人却是通宵达旦,彻夜未眠。
  派去追的护院奴才回来跟章氏禀报,说救走傅成璧的人乃是六扇门的魁首段崇。
  而无故消失的展行带着一身伤回府,则辩白说自己与段崇交了手,意图夺傅成璧回来,但力不能及,才教他们逃脱了,如此才在章氏面前摆脱了自己的嫌疑。
  卢子俊回府后就听说了这等糟心事,一时急怒狠打了章氏一巴掌,怒道:“都是你这贱妇出得馊主意!我就说不成、不成!这回好了,这是让傅成璧跑了,改明儿让皇上知道,咱们都完了!”
  章氏怎能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这段崇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阎王,只判生死,一心扑在六扇门里,何以就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傅成璧出头?
  卢子俊叱骂道:“要是皇上问起罪来,你只说你自己的主意,别将我扯进来!”
  这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章氏心冷得都快要裂开了,眼睛止不住地掉泪,却没哭出一声。
  卢子俊往日里见她哭,总是十分怜爱;今日祸事在头,再对她提不起半分怜惜之心。但也没再继续指着她骂,只捱不住地叹起气来。
  章氏擦去脸上的泪,口吻没有波澜:“贱妾福薄,能得夫君这几年的垂爱已是心满意足。贱妾本是想成夫君美事,却作了恶果,乃是贱妾自作自受。若皇上真问其罪来,贱妾一力承担,必定不会牵连到夫君。”
  卢子俊唉声叹道:“现在说这些有甚么用!”
  章氏说:“贱妾会与府上的下人串好供词,若此事真告到御前去,咱们咬定是傅成璧有意勾引在先,一时也让她没个辩法。”
  卢子俊急道:“这能成么?”
  “皇上与她虽是舅甥女的关系,但毕竟不是在眼皮子底下生养的,这傅成璧长得媚,跟个妖精似的,皇上还不一定会信谁。况且,若傅成璧是个聪明的,能衡量出其中利害,定会藏着不说。这等事闹得人尽皆知,只会坏了她的名节,以后想嫁个好人家都难。”
  卢子俊一听觉得有几番道理,咽了口气才将心头急火压下来。他转眼看见章氏红肿的半张脸,不禁有些愧疚,赶忙将她扶到椅子中去,伏在她的膝头低哄着说:“都落到这般田地,你都肯为我着想……方才是我一时急昏了脑袋,你打我骂我,给自己出气罢!”
  他捉着章氏的手往脸上打,愧然道:“我糊涂!我混账!”
  章氏羞恼,挣着手轻捶了卢子俊几下。卢子俊佯装吃痛,“嗳呦”直叫,神态夸张又滑稽。章氏见了破涕而笑,不禁嗔道:“妾身一颗心都托给了夫君,任你伤得千疮百孔,妾身又有甚么办法呢?”
  “只此一次,再不会了,再不会了。”卢子俊亲吻着她的手指,连连保证道。
  ……
  当日段崇将傅成璧送回府上,并没有着急回到六扇门中,而是守在了武安侯府附近。
  他不知道傅成璧能和长公主府的人结下甚么仇怨,但对方又是下药又是派人捉拿,用如此手段欺负一个弱女子,实在卑劣至极。
  他恐长公主府的人不肯善罢甘休,再起歹心,就索性转进武安侯府一旁的巷子里,准备在此守上一夜,等到了天亮再派六扇门的人来保护她。
  这厮夜深人静,遥遥明月将段崇如松山的身影照得很长很长。
  他抱剑静立,闭目养神,耳朵将八方风声都听进心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晚间的风徐徐拂来,段崇身披着的鹤纹风袍被徐风轻然扬起一角,渐起寒意。静谧的巷子中蓦然响起清脆的铃铛响,叮呤叮呤,越来越近。
  “你失约了。”
  声音缥缈,但有着胜过月霜的寒意。
  第11章 复活
  段崇睁开眼看向提着风灯、袅袅而立的夜罗刹,静默半晌,说:“实有要事在身。若你真知道关于‘骨醉’的传闻,在这里也可以说。”
  夜罗刹有些落寞,“你以前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我从来都不是君子。”
  倏尔,段崇沉静如水的眸中泛起了一丝阴戾,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蓝婆子敢在京城安插眼线?”
  “你知道我的嗅觉异于常人。我记着你身上的味道……不同于任何一个男人……”
  夜罗刹身为苗教的圣女,天生嗅觉敏锐过人,能闻到许多别人闻不到的东西,有时候是味道,有时候是人心。能循着气味找来,却也不是甚么难事,就是要费些工夫。
  夜罗刹缓缓地靠近他,说:“我等了你一天,你没有来;我来寻你,可你连句解释都没有,就要像审犯人一样地质问我……段郎,你无情起来就是这样伤人心的?”
  段崇实在不想再与夜罗刹有任何纠缠,冷声说道:“够了。跟蓝婆子回苗疆去,不要再来中原惹是生非,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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