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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六扇门大佬递烟 第167节

  京兆尹下堂,宴请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因两位都不是爱贪奢之人,京兆尹这顿饭请得恰到好处,不过一个时辰就散了席。
  小厮马耳从府衙里飞奔出来,趴到车厢旁边低喊:“爷!爷!散席了!”
  为霖一惊,身似轻燕,忽而跳下马车厢,跑到府衙牌匾下贴着门站好。背脊板儿直,几乎与朱漆大门无甚分别。
  京兆尹一路寒暄赔笑,引着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从府衙内出来。
  他行于最前,自然最先踏出门槛,见到在府衙门前“罚站”的为霖,一时疑惑道:“哎?你……你这学生,还未走么?”
  “来接驾。”
  “接甚么驾?”
  “我爹。”
  他灵鹿一样的眼睛看向段崇,嘻嘻一笑。京兆尹懵住,发愣片刻才看向大理寺卿……眼珠子在段崇和为霖两人之间游转了好几圈,才看出三分肖像。
  入京任职前,他已经打听过一番,大理寺卿段崇出身江湖,兼任六扇门魁君,娶了定国公的亲妹妹傅成璧为妻,曾在扶持皇帝复位时立过奇功,绝不容小觑。
  京兆尹没敢看轻段崇,偶然得知他独独有个儿子,却没在意。
  自己怎么就没在意呢!?父亲是大理寺卿,母亲是武安郡主,舅舅是定国公,武承剑圣齐禅,文承相国沈鸿儒的人……
  得,他方才还差点打了傅为霖的板子。
  京兆尹顿觉前途一片黑暗。
  谁料为霖拘礼作拜,对他十分恭敬:“昨晚在品香楼见识了京兆尹大人的高风亮节,实在令学生敬佩,往后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自然,一定一定。”
  段崇与刑部尚书拜别京兆尹后,为霖又遣了小厮来奉上一串药包给刑部尚书。
  “为霖听着您老近日总咳嗽个不停,这是苗疆治病的法子,里头附着药方,按照医嘱老老实实喝几贴下去,准儿就好了呀。” 刑部尚书笑指着为霖,“你小子人精!我可不要你献殷勤!”
  “哪里,您老在侧堂听审少咳嗽几声,京兆尹也不至于如此为难我?”为霖招来小厮马耳,“去,陪着尚书大人回府,将药亲自送到府上去。”
  事事安排周到,乐得刑部尚书合不拢嘴。待与他们父子二人简单寒暄后,刑部尚书就回了府去。
  跟段崇在一起,为霖折扇也不敢摇,步端容正。
  他说:“这新来的京兆尹大人还行,昨儿一干人请他喝酒要拉帮结派,他都不敢碰这茬儿。能力是有些平庸,不过皇城根儿下也容不得太精明的人,蛮好的。”
  “如此说来,皇城根儿容不下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了。”段崇轻挑眉峰,目光极淡,“惯会投机取巧、阿谀谄媚,以后难成大器。”
  “段爷,你这话就不对了。”为霖问道,“我哪里投机取巧了?”
  “印是从黑市刻得?”
  “我敢吗?!可黑市的神通侯非要帮我办,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他就将契约送来了……这事都办妥了,钱也不能不给,对伐?”
  段崇停下脚步,冷冷地盯着他。
  为霖双手举过头,不敢再申辩,直接认错道:“段爷,我错了。”
  段崇轻哼一声,“也罢。”
  凡事不拘泥于小节,才能再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好的效果,即便世俗道德难以接受了些,若结果是好的,段崇不会对他太过苛责。
  为霖邀功似的问段崇:“段爷看我在公堂上表现得怎么样?”
  段崇公正客观地评价道:“‘放昭昭’那段可以去掉,直接要求贾大名出示卖身契即可。”
  为霖摇着扇子说道:“不峰回路转,怎么让贾大名体会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这么做,谁人能记住我‘傅为霖’傅讼师的名字?”
  “你还不够出名?”段崇眼眸中颇有探究的意味。毕竟京城里能翻天的小霸王里,傅为霖是头子。
  还不够,必得震惊四座、直冲九霄才行。为霖讪讪地摇扇子,与段崇一起登上马车。
  回到府上,为霖和段崇正穿过游廊,正巧碰见端着一筐枇杷的玉壶。
  玉壶屈膝行礼,“公子,段爷。”
  为霖眼眸里漫上笑意,问道:“我家明月呢?”
  “再皮。”段崇一巴掌呼到为霖的后脑勺上,听他痛呼一声,极为夸张地摸着脑袋。
  玉壶忍俊不禁,“房中休息呢。郡主要做些枇杷糖水,回头让公子带回讼司去,给您的同僚尝尝鲜。”
  为霖一转折扇,晃着脑袋打量段崇:“我家明月就是周到,至少不会让我拎两条鱼就去,忒寒碜。”
  段崇脸黑了大半,一拳烈烈而至,为霖惊得倒抽冷气,侧身一闪,迎面紧接着挥至一掌,为霖手翻折扇直打段崇腕骨,方才险险躲过此招。
  为霖见占得上风,嘿嘿一笑:“如何!这招是舅舅教的。本月十七比十六,舅舅扳回一成。”
  段崇冷哼一声,手做钩形先取为霖格挡的折扇,顺势一弯,为霖腕间大痛,折扇飞落,段崇一手顺着将他反拧,一脚轻勾掉下的折扇,空手夺下。
  为霖挣扎不得,“疼疼疼——!”
  段崇道:“两招,现在是十八对十七。”
  为霖无语凝噎,大喊道:“侬小孩子呀!”段崇见他还敢学傅成璧说话,手下再用了些力,为霖痛呼,“段爷,段爷!疼!真疼!”
  段崇这才松手,将折扇扔给为霖。
  一旁的玉壶早就习以为常,无奈地笑了一声,对为霖说:“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整个京城里哪有能打得过段爷的?”
  “见识到了。京城醋王,惹不起惹不起。”为霖揉好胳膊,一时往前走着,一时改了口喊问道,“那我们家段爷的仙女姐姐呢?”
  一路追,一路打。
  为霖天赋好,根骨俱佳,这样年轻就能与段崇打个有来有回。父子二人一路是狂风卷骤雨,乌云喷火电,直打到内府来。
  段崇在房门前捉住为霖,赶上傅成璧抱着陶罐子从房中出来,问了句:“你们做甚么呢?”
  这一声温婉清软至极,可比皇谕都要管用。两人瞬间站好立定,背脊挺得僵直。为霖勾上段崇的肩,段崇不大自在,但也没反抗,整个一父慈子孝,和和美美。
  傅成璧还能不知这爷俩儿都是些甚么人物?天天恨不能翻了屋顶才罢。
  “侬多大了呀?”傅成璧瞪着段崇,“作甚么总跟小孩子掐架?”
  为霖险些没笑出声。
  段崇一边受训一边将傅成璧手中的罐子接过来,酿得是枇杷酒。他循着傅成璧指得地方去放。
  傅成璧则转而盯向了为霖,问他:“官司打赢了?”
  “儿子出马,甚么时候输过?”为霖笑着,声音俏生生的,“再说了,陈情状有娘亲落笔润色,不怕不成。”
  傅成璧眉眼温柔,“皇上宣你入宫,换了衣裳快去罢。晚上想吃甚么?”
  “段爷不是要下厨么?想吃那道‘翡翠虾’。”
  “好。”傅成璧走上前,给他整了整衣衫,抚着他的额角轻声道:“侬早些回家呀。”
  为霖连声应下,去自个儿院中换衣裳。
  段崇放了酒罐子回来,板着个脸,似乎是生气了。可傅成璧睥睨他一眼,也不理,抚着发髻往房中走。
  段崇跟进去,扯着她按在门上,目光灼人:“方才说甚么?”
  “我说甚么了……”傅成璧装糊涂。
  “嫌我老?”段崇拢住她的下颌,眼神变得幽深而危险,可说话的语气却带着恳切,“真嫌我老?”
  傅成璧嫣嫣然笑起来,“老么?还是小孩子脾气。有哪个当父亲的整天跟儿子打架的?也不脸红。”
  “那是在教他。”段崇辩驳。
  傅成璧揽他,段崇弯下身伸手扣住她的腰,疑惑地问:“怎么了?”
  她指尖泛着枇杷的清甜,慢条斯理地划过他英俊的脸廓,轻声说:“为霖要吃翡翠虾。”
  “不做。”段崇拒绝得毫不客气。
  傅成璧笑起来,“这也要吃醋?”
  段崇缓缓眨了下眼睛,道:“是。”
  “我们一起去听评弹呀?”
  “哄我?”段崇笑道,“没用。回来也不做。”
  “哪个要哄你了?你好不容易当休一回,就我们两个。”她亲了亲段崇的脸颊,眼睛荧荧惑人,“好不好呀?”
  “恩,好。”段崇招架不住,立刻投降,红着耳朵点了点头。
  ……
  为霖换上了赤红色正袍,绣着金团花,胸前佩玉锁,一边把玩着扇坠子一边出了府。
  过中庭时,五六个小厮捧着金银锦盒上前,有郡王府送来的如意、议政大臣请来的南海明珠以及宫里赏下的琉璃夜光杯……
  唯有小厮东风拎着一个竹筐上前,里头滚扭着两头肥活的大鲤鱼,“公子,这是芳寻和庆鹤要小的拎来送给您的,说让小的一定代他们好好感谢感谢公子。”
  “哦?”为霖仔细瞧了一眼,“这个好!交到厨房里杀一杀,晚上吃。其他的该如何就如何。”
  交代好此事,为霖马不停蹄地就往宫中赶。
  为霖教宫人引着入御书房,见了端坐在书案前的人,姿仪清贵,请礼道:“为霖参见皇上。”
  嘉旭帝抬起深邃的眉眼,略有几分笑容,“来了?”他抬手令为霖起身,“大闹府衙公堂的事都传到朕的耳朵里了,闹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给朕看的?”
  为霖说:“毕竟为霖与皇上还有赌约在。天子一言九鼎,只要臣赢下这场官司,皇上就得允许臣重新整治京城的讼司。现在臣做到了。”
  嘉旭帝蹙眉,他面容年轻,尚且还有一丝秀气,却丝毫掩不住与日俱生的帝王威严。
  “知道朕为何不愿你留在讼司么?”他道,“如今你以一个小小婢子就发罪了整个贾府,可见以后入了讼司,还能得罪更多的人。为霖,说好听些,你是少年意气;说难听些,你这是不知天高地厚!”
  为霖英眉一扬,笑道:“我不怕。”
  “你不怕,是因为有那么多人护你。你可知没了他们,自己又能是个甚么东西?”嘉旭帝眼里闪着厉色的光,刀锋一样雪亮。
  为霖眸子里却像是沉着水,无波无澜,说:“我也想知道自己能是个甚么东西!皇上既要问,那就让臣留在讼司,等臣找到答案,再来回答您的问题。”
  嘉旭帝眼里迫人的光渐渐冷下去,沉默了长久,他轻叹道:“你的脾气很像你娘,认定了一件事,任谁都无法寰转。”
  他像是在说为霖,也像是在说别的事情。
  为霖再拜道:“诚如皇上所言,他们一直在保护我。”
  “可他们决不会因为前路潜藏着危险就要止臣怯步不前。为霖自懂事起,无论是学文还是学武,他们都在教给我同一个道理。”
  “甚么?”嘉旭帝问。
  为霖叩首作揖,对上嘉旭帝的目光清澈而锋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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