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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美人 第100节

  屋内灯火通明, 姚太医的眉头紧紧地皱着, 一整夜都没能舒展开来。他很清楚如今正是紧要时候,若是能熬得过去,便算是度过这一劫;若是熬不过去,只怕就不成了。
  只不顾事已至此,他通身的手段都已经使出去,再也没旁的法子。
  至于结果究竟如何, 就全看侧妃能否挺过去……听天由命了。
  及至东方渐白,折腾了这一整夜,南云的情况总算是稍稍好些。
  姜母身体原就不大好,如今更是一副快要倒下的模样,萧元景出声道:“这里有我看着,您还是先去歇息会儿吧。万一等阿云醒过来,您若是再倒下,那她也是要担忧心疼的。”
  说完,他就给白芷使了个眼色,令她将人给扶回房间歇息。
  等到姜母离开后,萧元景方才又向姚太医问道:“她如今这情形,可还算好?”
  “这……”虽说情形略有好转,但姚太医仍旧不敢打包票,只能如实说道,“眼下的确是稍好些,只不过这种病症向来是晚间格外严重,白日里稍好,也未必就一定会好。还是得时刻看着,再三小心。”
  姚太医的性情,向来是有一说一。
  萧元景虽然失望,但却并没迁怒,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你先去稍作歇息,若是有什么不对,我再令人唤你。”
  寻常人熬了这么一整夜,绝对是会精神不济的,姚太医早就有些撑不住,只不过没好提罢了。如今听萧元景这么说,便应了下来,自去休息去了。
  将所有人都遣走后,房中就只剩了躺着昏迷不醒的南云,与在一旁候着的萧元景了。
  说来也奇怪,萧元景分明也是一整夜没能合眼,提心吊胆着,但却并没觉着如何困,只是有些恍惚。
  从出事到如今,尚不足十个时辰,可于他而言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也难怪旁人总是说世事无常,一夕之间就能天翻地覆。
  萧元景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南云掌心的脉络,许是一直没松手的缘故,他这只手也格外热些,片刻后低声道:“阿云、阿云……”
  他只反复念着南云的名字,因着一夜未曾合眼的缘故,声音沙哑,但却蕴着无尽的缱绻温柔。
  南云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伤口疼、高热,将她折磨得不轻,甚至会断断续续地说些胡话。萧元景曾凑近些去听,但并不能听清楚,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些字词罢了。
  “阿云,”萧元景低声道,“你同我在姻缘树下走过,是要白头偕老的……”
  他这个人,薄情又长情。
  能入他眼的人不多,可一旦放在心上后,就会格外看重。
  无论旁人如何非议南云,他从始至终就没改过心思,是真打定了主意要同南云长长久久的。他从未想过,如果南云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这一夜来,他从见着南云第一面开始追溯起,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又见着南云昏迷不醒的模样,算是好好体会了一番,何谓“摧心肝”。
  “你心心念着的铺子应当已经收拾妥当,该开张了,你不去亲自看一眼吗?”
  “诸事我都已经安排好,将来必定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你总不能让我这一番心血白费,对不对?”
  “还有,我们的孩子……”
  萧元景对这个孩子期盼已久,知晓这消息时欣喜若狂,满是期待地打算着将来,结果一夕之间戛然而止,让人猝不及防。
  萧元景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了许久。
  他以前是见着南云就觉着喜欢,并没想过太多,如今彻底意识到,她在自己生命之中已经有了如此重的分量。重到让他无法割舍,连想都不敢去想。
  生死之间,的确是最见真情的。
  许久后,萧元景俯下身来,在南云紧闭着的眉眼间落下一吻,轻声道:“我在这里等着,你可不能失约啊。”
  若从大局来说,萧元景此时应当回京去的。
  毕竟刺杀之事刚闹出来,正是搅乱风云的好时机,说不准能趁着这个机会下手抢夺不少利益。若是耽搁下去,京中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故发生,也是给幕后主使留了喘息的余地。
  要知道迟则生变,这种情形之下快刀斩乱麻才是正理。
  以萧元景的心智手段,不可能不清楚这个道理,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除去吩咐侍卫,将留下的两个活口给压回了王府关押,而后便再没其他动作,一门心思都耗在了南云身上。
  从京中又赶回来复命的侍卫康平劝道:“您遇刺的消息,终归是瞒不住的,届时皇上必定会过问此事,贤妃娘娘也会担心。您还是快些回京为好,若是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应对……”
  康平跟在萧元景身边多年,忠心为主,这话说得的确也没错。
  “她尚未醒来,如今的状况也不适合乘马车折腾。”萧元景负手而立,沉声道,“等她醒来,我自会回京。”
  其实萧元景心中也很清楚,自己在这里陪着,也没多大用处。可若让他抛下昏迷不醒的南云,就此离开,他却实在是做不到。
  理智与感情之间,他屈从了后者。
  康平却是不能理解,在他眼里,自家王爷从来不缺决断,怎么如今这种紧要关头,反倒掂量不清了?
  犹豫再三后,康平又硬着头皮劝道:“您一心记挂着侧妃娘娘,这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若是这么耽搁下去,岂不是让那幕后主使有了销毁证据的功夫?届时找不出证据来,让那主使逍遥法外,娘娘这苦岂非是白受了?”
  康平情知旁的理由怕是劝不动,便搬出南云来,迂回曲折地来劝。
  可萧元景仍旧不为所动,反而冷笑了声:“这种关头暗算我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难道还怕他逃了不成?”
  到如今这种地步,萧元景压根就没想过,再去想方设法地找证据来,递到皇上面前,求皇上给自己主持公道。此事之后,他没再准备韬光养晦借刀杀人,而是打定了主意,亲自操刀。
  至于有没有证据,又有什么干系呢?
  有深仇大恨至此地步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元景说这话时,并没再收敛杀意,看得康平不寒而栗,愣是半句话都没敢再说。
  “再者,我也想趁此机会看看,某些人究竟是站在哪一方的。”萧元景语气稍缓,说完之后,便拂袖又进了房中。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就算已经过去一夜,也开了门窗,可他总觉着这房间之中还盈着些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这让他很容易就想起了昨日的情形,心中随之生出些戾气来,激得他想要做些什么发泄才好。
  这是南云在家中的闺房,萧元景先前来过,但却并没有仔仔细细地打量过。
  他来回踱着步子,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架子上摆着的书。
  这里面的书很是齐全,还有南云少时用来开蒙的书,其上隔三差五会有她自己标的注脚,偶尔还有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碎语以及随手勾画的图案,看起来像是听先生讲课之时跑神所为。
  那个时候,她的字迹还很稚嫩,能明显看出与现在的差别。
  萧元景依着次序一本本地翻看过去,能看出她字迹间的些微变化,眼见着越来越娟秀成熟,仿佛能从中窥见她一点点长大似的。
  莫名地,他原本满是戾气的心绪也随之渐渐安定下来。
  一直以来,南云都像是他安神定志的一味药似的,说不清道不明,但只要见着她就会觉着心安。
  这一整个白日,萧元景都陪在南云身边,喂药、喂水都是亲自动手的,仔细又妥帖。及至晚间,南云复又发起热来,萧元景仍旧是陪着,并未去歇息。
  倒是姜母看不下去了,劝道:“你已经近两天没有合眼,这怎么能行?还是快去歇息会儿,这里有姚太医、有我来看着就好。”
  萧元景昨夜劝姜母之时倒是义正辞严得很,如今轮到自己,却是怎么都不肯应的:“我身体一向很好,不妨碍。”
  这两日来,姜母将萧元景的言行看在眼中,总算是彻底相信了萧元景对南云的真心。毕竟若非是真爱上了,堂堂一个王爷,又怎么会做到这种地步。
  她的阿云的确找到了个好归宿,若没有这么一出意外,该多好。
  她又是心酸又是无奈地劝道:“就算是铁打的,也禁不起这样耗啊。”
  萧元景仍旧没应:“若是累了,我就在一旁歇会儿。”
  姜母苦劝不动,只得作罢,她身体赢弱撑不住,先歇息去了。
  萧元景从始至终陪着,并没半点不耐。
  许是一片诚心,终有回报,及至后半夜,南云身上的热竟渐渐褪去了。
  萧元景稍稍放下心来,在床榻旁合眼睡了过去,手却并没松开,仍旧覆在南云手上。
  他并没有睡太久,及至东方见白,便已经醒来。
  正昏沉着,萧元景忽而察觉到南云的手挣动了下,瞬间清醒过来。
  南云眼睫微颤,似是自语一般,声音极轻地唤了声:“阿景?”
  第110章
  南云仿佛是做了个极长的梦, 恍惚得很。
  这个梦并不算好, 像是被层层迷雾包围着, 耗尽了通身的力气,也始终寻不着出路。伤口疼得要命, 持续的高热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险些想要就此作罢。
  太痛苦了。
  可冥冥之中, 又像是有只手在紧紧地攥着她,硬生生地将她从泥潭深渊中给拉了出来。
  醒来时,简直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才刚一动,胸口处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南云倒抽了口凉气, 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先前的事情来。
  “小心, 不要动。”萧元景关切的声音随即想起,还带着浓浓的惊喜。
  南云怔了下,偏过头去看向萧元景。
  此时晨光熹微, 房中还有些暗, 只能隐约看清萧元景的轮廓来, 但饶是如此, 仍旧让她倍感安心。
  “王爷……”南云的声音很涩,才刚开口,就被萧元景按住了唇。
  萧元景亲自去倒了杯茶来,而后同她笑道:“你可还记得,方才半梦半醒间是怎么称呼我的?”
  南云的确不记得了,有些懵地看着他。
  因着伤口尚未好的缘故, 萧元景并没扶她起来喝茶,而是拿了汤匙来,很是耐心地喂她。及至南云喝了些茶水润喉,方才悠悠笑道:“你方才叫我——阿景。”
  南云满是惊讶地看了回去。
  还好萧元景很有先见之明,喂完了水方才说的话,不然她八成是会被呛到的。
  相识至今,萧元景在那次坦诚说开后,就已经转而开始称呼她为“阿云”,但南云却并没改口。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缘故,可能是碍于身份,也可能是觉着太过亲昵……
  “你心中既然想着‘阿景’,为什么还要口是心非,叫什么王爷?”萧元景含笑调侃道。
  先前南云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心急如焚,满心的缱绻情话,如今失而复得后,竟也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像往常一样,调侃着南云,亲昵得很。
  他压根不敢去回忆那时的心境,更不知道如何提起。
  南云被他打趣得有些窘迫起来,抿了抿唇,掐了萧元景一把。
  两人的手依旧牵在一起,但南云尚在病中,压根没什么力气,自然也不会疼。萧元景则是顺势拉起她的手来,低头落了一吻,低声缓缓地道:“真是太好了……”
  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南云倒是无措起来,她愣了愣,轻声道:“我昏迷了多久?”
  “快两日了。”萧元景道。
  别说南云不敢信,连萧元景这个始终清醒的,都不大敢信。这两日于他而言,当真是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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