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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失去记忆 第9节

  小厮笑道:“奇就奇在这里,这位童班主的箱子是可以随便看的,等戏法变完了谁想上来看就上来看,想怎么拆怎么拆,而且不管看多少次,保准是看不出什么的。”
  可倒有点意思。
  说话间台上已表演完毕,艺人鞠礼告退,一声响亮的锣鼓,一个其貌不扬的矮个子上了台。
  小厮激动道:“那就是童班主,他要表演‘仙人羽化’了。”
  江偃弯腰钻到后台来,只瞥了一眼台面,没所谓道:“‘仙人羽化’好是好,就是前戏太长,那班主啰里啰嗦的光是抛花接雾就得表演半个时辰,虽说好戏压轴,可这轴未免也太长了。”
  小厮道:“听说当年童班主不出名时掌握了这技艺,别的戏法都平平,唯有这‘仙人羽化’是值得看的,他为了多留客便添了冗长的前戏,客人为着最后的一瞬精彩,多会容忍漫长的枯燥。”
  江偃轻摇折扇,“不如我们出去逛逛,等这压轴戏开始的时候再回来,安北王叔的院子修得甚好,此时又是春光明媚的时节,很值得一赏。”
  宁娆扣着桌角正犹豫,英儒已站了起来:“小叔叔说的是,我也觉得这前戏太过枯燥了些,实在没有看头。”
  宁娆却觉得那一个手花翻出一朵花苞的技艺甚是好看,可这叔侄两偏一副稀松平常看到腻的模样,她若是要强留着看,不是显得她很没见过世面吗……
  因此便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走了。
  天正晴,柳枝抽出了新芽,含珠点翠的缀在枝桠上,迎着风婆娑。
  他们走了一段,江偃状若无意地问起:“娘娘身边的那个贴身宫女小静倒有些日子没见了,她近来可好吗?”
  小静?
  宁娆一诧,小静是她在闺阁中的贴身侍女,名为主仆,情同姐妹。她醒来时小静便不在她身边,她也只以为小静没有随她出嫁……因接二连三冒出太多事需要她去梳理、去适应,竟没有过多地去想小静。
  母亲早早说过自己出嫁时身边得有个心腹,小静是最适宜的人选。
  这样看来,她是随自己进宫了,可又去了哪里呢?
  见宁娆一面迷茫,江偃道:“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起这丫头甚是周到体贴随口问了一句,皇嫂听过之后便忘了吧,莫要在旁人面前提起,尤其是别在皇兄面前提。宫闱规矩森严,藩王是不能跟宫女有瓜葛牵扯的。”
  宁娆心不在焉地点头,心想,总得找一找她,弄清楚她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转过一道回廊,江偃蓦然停住。
  他蹙眉拦住宁娆,道:“你先带着英儒去后面躲一躲。”
  宁娆一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一众锦衣拥簇着一个少年往这边走,江偃低声道:“安北王的世子,他是认得你的。”
  宁娆二话不说,忙抱起英儒快步躲到了拐角后。
  “呦,这不是楚王殿下吗?一看到您啊,我就知道又要开始春祭了,您比那报春鸟还准。”
  这声音含嘲带讽。
  江偃淡抹一笑:“是啊,本王是回来春祭的,这举朝皆知,世子倒整天当个新鲜事念叨来念叨去。”
  安北王世子被噎了一下,面露不快,冷笑道:“是,近来酒喝多了,脑子不太好使。要怪就怪那些云梁贱民,往常跟些木头似的,用不了一炷香就能杀光二十个。现下可倒好,都开始惜命了,四处躲闪,杀起来也费劲,得喝盅酒助助兴才行。”
  他微顿,靠近江偃:“忘了跟你说,本世子近来狩猎不喜欢去杀什么羊啊鹿啊的,毕竟鹿麋珍贵,一头能换十个云梁奴隶呢,用云梁贱奴代替,再合适不过。谁让他们是天生的贱种,比畜生还不值钱。”
  “你!”江偃提起世子的衣领,手开始发抖。
  宁娆躲在墙角后,咬牙:“太讨厌了,这人真是太恶心了。”
  英儒抬头看她,“母后不知道,这世子就喜欢欺负小叔,光是我就撞上了好几次,他以为我是个小孩儿,听不懂话。诚然我是真听不懂,可每次他都能把小叔气得浑身发抖,真是个坏人。”
  宁娆摸了摸他的头,英儒继续说:“偏偏他在父皇面前可会装了,溜须拍马样样了得,我跟父皇说他不是好人,父皇都不信我。”
  说话间,外面响起一阵拳脚声,宁娆忙侧身去看,见江偃果真和那帮人扭打在了一起……
  这么多人打他一个,他自然是落了下风……
  第10章 景桓...
  英儒嘤嘤地快要哭出来:“母后,怎么办?”
  外面拳头声如鼓点落下来,起先还能听见江偃的声音,现在连音都没有了……该不会是被打晕了吧……
  宁娆蹲下,嘱咐英儒:“你老实在这儿待着,不许出来。”
  说罢,从袖子中捏出一条丝帕,把半边脸遮住。
  顺手抄起一根笤帚,冲了出去。
  一顿乱揍,自己身上还挨了好几拳,勉强把江偃刨出来,拽着鼻青脸肿、摇摇欲坠的楚王殿下,问:“你还好吧……”
  他擦去嘴角边的血沫,趔趄了几步:“我挺好,就是眼前有点晃,冒金星,还看不太清楚……”
  “那你歇着吧。”宁娆推开江偃,一阵风似的冲上去,抬腿踹倒了最前面的世子,躲开气势腾腾的霹雳拳风,扬起大扫帚朝人面门袭去。
  许是这边动静太大,惊扰了附近的侍女,本来端着铜锅要往前厅送,全凑过来,惊慌失措地指指点点:“怎么办……快去禀报大总管吧……”
  听到侍女的议论,宁娆一分神,被身后偷袭的人一拳打在背上,向前踉跄了几步,险些一头栽倒。
  布阵一乱,就有人要趁虚而入,抡起了滚圆的拳头挥下来……
  一声惨叫,拳头没落下来,挥拳头的人被一只飞来的四角犀牛灯砸中,向后一偏,宁娆有了应变的时间,忙稳住身子迅疾回头将这人一棍子撂倒。
  江偃歪歪斜斜地去拿曲径石路边其他的犀牛灯,去扔世子那一伙,其中一个被人随手一挥甩了出去,正砸中在一边围观的侍女。
  侍女娇呼,惊吓之下手里的铜锅落地。
  铜锅下置着木炭,正烧得通红,遇上犀牛灯里洒出来的烛油,明火迸出,顺着油线蹭的烧起来,点燃了路径旁的草。
  那侍女裙裾上沾了点火星,吓得四处蹦跶着灭火,又撞倒了几个侍女,铜锅接二连三的落地,火越烧越旺。
  宁娆一见形势不妙,忙速战速决退出来,招呼江偃跟上,快步去墙角边抱起已吓傻了的英儒,撤!
  世子那伙人追了他们一阵儿,发觉火势太大,侍女们四处乱窜,场面失控,也顾不得再追,忙撤回去逃命了。
  宁娆和江偃从后门跑出来,见安北王府上空黑烟弥漫,犹豫:“我们就这样走了……万一伤着人怎么办?要不回去……”
  “不行!”江偃断然拒绝:“你带着英儒走,我回去和王叔解释清楚。”
  话音刚落,王府大门轰然打开,家丁接踵跑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
  宣室殿
  江璃看了一夜的账本,早起去乾阳殿听政,刚回来准备小憩,内侍来禀说是陈宣若求见。
  他不得不打起精神。
  原是大理寺卿钟槐被告发收受贿赂、私放官囚。陈宣若查实上报,江璃便命将钟槐捉拿归案。
  谁知消息走漏,钟槐跑了。
  陈宣若火速在长安的各个城门设防,对来往人员严加查验,将钟槐的画像贴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饶是这样,仍旧一无所获。
  江璃将玳瑁镇纸移开,翻开奏折掠了一眼:“你向来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钟槐为官多年,在长安根基深,一时半会抓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陈宣若道:“钟槐找到了。”顿了顿,迎着江璃的视线:“在安北王府,找到了钟槐的尸体。”
  “什么?”江璃微诧。
  陈宣若道:“王府失火,恰遇城防局换岗,路过王府,见黑烟弥漫,便进去帮着救火,在存放戏法师道具的库房里发现了钟槐的尸体。”
  江璃道:“那就送到刑部,让仵作验尸。”
  陈宣若站着未动,犹豫了犹豫,道:“臣已把钟槐送到刑部了……”说完,抬头望着江璃,欲言又止。
  江璃抚着脑侧穴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说:“有话就说,朕累得很,别绕圈子了。”
  “安北王府的那场火是楚王放的……”
  江璃倏然睁开眼。
  陈宣若道:“臣听说安北王要来向陛下请罪,这会儿恐怕已入了宫门,就在来宣室殿的路上了。”
  “请罪?他请什么罪?”
  “他说自己教子不严,冒犯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深感惶愧。”
  “这事又跟皇后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陈宣若默了默,道:“楚王带着皇后和太子出宫,微服去安北王府看戏法,谁知遇上了安北王世子江枫,世子同楚王起了冲突,双方动了拳脚,楚王寡不敌众,娘娘出手替他打退了世子。”
  江璃默然,微有愣怔,却并没有陈宣若预想的勃然大怒,只是目光涣散,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轻声道:“你说阿娆替景怡出头,把安北世子打了?”
  陈宣若忙道:“当时太子也在,娘娘许是怕吓着太子才出手。”
  江璃翻了个白眼:“他们现在在哪儿?”
  “太子被送回东宫了,娘娘现下就在侧殿。”
  江璃起身,“朕去问问皇后是怎么回事,待会儿安北王来了你先替朕稳住。”
  他一夜未眠,头中本就像坠了铅块,又经了这一天的糟心事,烦躁不堪,只觉心乱如麻,连脑子也混混沌沌的。
  推开殿门,宫女忙上前揖礼,他摆了摆手,她们便齐刷刷地退了出来。
  宁娆听到响动,从铜镜前站起来。
  陈宣若将她带回来时嘱咐她要小心说话,最好能将事都推到安北王世子的身上。
  他向来温雅,极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看样子宁娆就知道自己又闯了大祸。
  她怕江璃看见自己一身平民装束更加生气,忙叫宫女给自己换上祎衣。
  衣裳妥当,发却没来得及盘。
  披着头发走到幔帐前,隔着一层幔纱,模模糊糊地看见江璃进来。
  广袖曳地,玉冠束发,一身的凛冽寒气。
  她有些发怵,紧抓着幔纱,见江璃越靠越近,一时紧张,脱口而出:“景桓。”
  江璃的身形遽然定住。
  他的头又开始一阵阵的眩晕,那股疲劲冲上来,搅扰的思绪总也聚不到一起,似是处在一种迷乱的状态,可又非常清晰地回想起陈宣若的话。
  阿娆是为了景怡才出手的……
  她从失去记忆后就再也没有提过景怡,也没有这样叫过他的字了……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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