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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活 第62节

  笑得璨然:“你真给我过生日?”
  白准看他高兴得这样,颇有些得意怡悦,但他骄矜道:“不错,你想要什么礼物?”白七爷也是很大方的。
  霍震烨倏地凑近了,两人离得就像在桃木棺中那样近,他的眼睛在黑暗也依旧锁紧了白准:“棺材里那个,我想要一次。”
  白准一下抿住唇。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霍震烨盯住他,一刻也不放。
  菱花格窗外透进一点月光,他们就借这点月光望着彼此,用眼神角力,白准很退,他翻身朝外:“到时候再说。”
  到那一天,让他点一支香,看看命有多长,他们要都是短命鬼呢,能贪图几日就贪图几日,要是一人命长,一人命短。
  白准轻轻转头,用眼角余光瞥一眼,那也不必纠缠。
  天微微亮的时候,禇芸坐不住了,她在棺材板上坐了一整夜,天光照耀,厉鬼无处存身,只能钻进房中,藏在坛子里。
  禇芸飘过,凉风吹进床帐。
  白准长睫一掀,醒了过来,他眼睛一眯就见自己几乎是靠在霍震烨身上,他胸膛暖热,软硬适中,比贴着木板床舒服得多。
  昨天夜里明明是分开两头睡的。
  白准想往床边挪,腰上一紧,霍震烨的手不知何时竟环着他,他一动,霍震烨就笑,眼睛还未睁开便沙着声:“早安。”
  白准面色微红,他探手想用竹条把这人抽醒,伸手摸了一会儿,竟没摸着,一定是被人藏起来了。
  “找什么呢?”霍震烨枕在枕头上笑,自己把竹条摸出来,“找这个?”
  禇芸钻进坛中,听见床板轻声震动,床上那两个像是在打架,又像是在打情骂俏,她忍了一会儿,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
  禇芸只好把坛子滚来滚去,坛子一滚动,床上的动静就停了。
  白准横了霍震烨一眼,阿生在外面轻轻叩门:“七爷,霍师兄,早饭好了。”
  霍震烨花了大钱,掌柜和伙计百般殷勤的伺候着,早饭做了一桌子,还有一道清炖老鸭汤。
  鸭子脂肥黄亮,炖得肉酥汤鲜,白准喝了半碗,又要半碗。
  “这青阳仙师什么时候给人瞧病?”
  伙计笑了笑:“快回来了,客倌莫急,这秦家呀……闹鬼了。”小伙计越说越低声,手指头还点了点山,“秦家的风水穴被人破了,夜里就闹鬼,镇上都传开了。”
  阿生闷头猛吃,白准端着汤碗小口喝汤,只有霍震烨很是兴味的样子,追问:“怎么个闹法?”
  伙计看财神爷都问了,那自然要说:“我听说呀,秦老爷被女鬼上了身,大半夜在小戏台子上唱戏。”
  秦家大宅里的佣人大半都是镇上人,瞒是瞒不住的,连他被姨太太塞了一嘴的月事带,也无人不知了。
  伙计越说越快,顺嘴把这个也说出来了。
  阿生“扑哧”一声,差点喷汤:“月……月事带?”
  伙计尴尬一笑,差点抽自己嘴巴,他怎么就说起这个来了,可也就因为这月事带,事才越传越凶,秦老爷这回,那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那后来是怎么好的?”霍震烨更在意这个。
  这个小伙计也知道,他绘声绘色:“秦家老祖宗传了一面八卦阴阳镜,秦老爷现在走到哪儿都要带着那面镜子,连最宠爱的九姨太都不让近身了。”
  白准低头喝了口汤,法阵破了,秦家靠邪术聚集的气运一下散了个干净,禇芸都不必寻仇,一个接一个的都要倒霉。
  “这个青阳仙师是去了哪儿?”
  小伙计想了想:“说是去巡坛,上海天津北京都有仙师的法坛,说是三兄弟,青阳仙师,红阳仙师和白阳仙师。”
  白准眉心微蹙,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等小伙计走了,霍震烨就说:“要真是有名气,那打听打听就能知道,我看他不会回来了。”
  响水不过是仙师聚气敛财的地方,法阵都破了,他又何必回来替秦家善后?
  秦家那聚血气怨气得到的财富,只怕一半都进了那个仙师的口袋。
  “预备些纸竹。”白准说完,阿生立即去办。
  扎一艘法舟,将戏班子的人送走。
  秦老爷不敢呆在房中,下人们将床抬到院子里,他晒着太阳,下令把小戏台给拆了。
  九姨太哭哭啼啼走过去:“老爷,拆了戏台子,我以后在哪儿唱戏给你听?”她昨天昏过去了,没看见秦老爷在台上唱贵妃醉酒的“风姿”。
  秦老爷阴恻恻看她一眼:“滚。”
  九姨太觉得落了面子,哭着回去,八姨太和七姨太连袂看她的笑话,八姨太笑了一会儿说:“姐姐,你那儿的观音玉像能不能分我一个?”
  七姨太瞥她一眼,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哟,不是姐姐小气,昨晚上你也瞧见了,我都恨不得多供几个菩萨呢。”
  这要一个不管用,还有别的呢。
  八姨太一扭身子,回去翻箱倒柜,让丫头先去请个瓷器的观音回来,丫头拿着钱刚要出去,她又叫:“回来!罗汉天尊什么的,多给我请两尊。”
  到了夜里,禇芸又来了。
  她在秦老爷房门口站定,透过窗格看见秦老爷房中摆满了菩萨像,房内墙上挂满了菩萨的画像。
  他缩在床帐内,怀中抱着阴阳八卦镜。
  禇芸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飞飘出去,吹开九姨太的窗,上了她的身。
  九姨太本在嘤嘤哭泣,突然坐直了身子,又站了起来,柳腰轻摆往院中的小厨房去。
  两个丫头跟在九姨太身后:“九姨太,你这大晚上的,干什么去呀?”她们俩还有些害怕,偷偷去看灯下的影子。
  “给老爷炖汤去。”依旧还是戏腔。
  两个丫头早就学精了,一看灯下根本没影子,立刻就要喊。
  “九姨太”转身吹口气,两个丫头眼前一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九姨太”进了厨房,在厨房里翻找,随手拿了一盅七姨太要的燕窝,往里面吐了口鬼涎。
  她捧着汤盅送到门口,就见那个小道士举着铜钱剑,在秦老爷房前巡视,一入夜,除了这个小道士,旁人都不许正屋。
  “九姨太”把汤盅递给小道士,摸一把他的手:“烦你给老爷送去。”
  说完勾唇一笑,小道士眼睛都看直了,“九姨太”看他这模样,拿眼扫他,袖子掩住嘴笑:“等老爷睡了,你来找我。”
  小道士敲门把汤送了进去,秦老爷早就饿了,一口气把这盅汤全喝了。
  小道士溜去找“九姨太”,才刚抱着要亲,“九姨太”就扭过脸来,红唇微张,冲他吹了口气。
  小道士眼睛发直,耳边只听见那娇滴滴的声音说:“去把镜子烧了。”
  秦老爷喝了鬼汤,倒在桌上,鼾声大震。
  小道士直愣愣点点头,走到秦老爷房中,摘下他脖子里挂的阴阳镜,捧着镜子扔进小厨房的火堆里。
  火光与镜光一照,他回过神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面八卦阴阳镜,溶成了铜水。
  禇芸坐在正屋房顶放声大笑,百鬼纷纷现身,整个秦家一片青白色,禇芸将秦老爷提起来,一爪掏出他的心。
  第59章 七门仆【二更】
  怀愫/文
  秦老爷一声惨叫, 扑地而死,胸口裂开一个大洞, 血注喷射, 鲜血流了一地。
  几个姨太太闻声赶来,吓得花容失色,连门都不敢进, 站在门边尖叫出声。
  “是……是恶鬼来讨债了?”八姨太一声叫出来。
  二姨太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蠢货!定是青阳先师那个小徒弟谋害了老爷,卷走了钱财!”
  八姨太满面茫然,她还不明白,指着秦老爷的尸体:“老爷明明是被鬼给……”
  三姨太先明白过来,树倒猢狲散, 八姨太这蠢货再嚷嚷,她们就什么也捞不着了。
  秦老爷父母早就死了, 他娶了九个姨太太, 别说结个果了,连朵花都没开,膝下犹空。
  青阳仙师说他命中不该有子,秦老爷就年年掏出大笔钱财供奉给青阳仙师, 只希望诚心供奉能感动仙人,赐他一个儿子。
  儿子还没有, 秦老爷先死了, 她们这群姨太太都没孩子,这么大的家业还不都给旁支分走,要再嚷嚷几句恶鬼杀人, 是死是活就看宗族怎么决定了。
  宗族要是有良心呢,就把她们送到清洁堂去,虽管着吃喝,可那地方就不是人呆的。
  要是没良心的,还赶她们出去喝风?
  她也是一巴掌扇在八姨太脸上,打了个左右对称,对秦管家说:“老爷一定是被那个小道士给害死了!可只有他守在老爷门前。”
  鬼杀人掏心,有人见过吗?镇长县长管不管?案子判不判?
  只有说是人杀的,才能追回钱财。
  秦管家立即派人去找青阳仙师的徒弟,那个小徒弟早就跑了,还卷了房里值钱的东西。
  这下更坐实传言,七姨太还扇风点火:“我刚刚可瞧见他往九妹妹屋里去了。”
  九姨太也不是吃素的,与七姨太扭打在一起,互撕衣裳头花,还是秦管家让丫头把二人拉开。
  秦老爷死在房里,尸体还没凉,他的姨太太们没一个想着葬事怎么办,全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禇芸提着秦老爷的魂魄,看够了戏才把秦老爷提回小院中,拉到陈寿棺木前。
  阿生一整个白天都没歇着,他做了大家的牌位,不会写字就求霍震烨替他写,在这些牌位前供上烧鸡白酒。
  秦老爷到这时才终于回神,他就这么死了?偌大的家业就这么拱手送人?他连儿子都没有呢!
  “仙……仙姑,我我不认识你啊!冤有头债有主,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禇芸扯住秦老爷的脖子,一耳光打得秦老爷晕头转向,脚下一软,跪倒在地,抬头看见二十多个牌位,可这牌位上的名字,他一个也不认识啊。
  秦老爷以为是女鬼索错了命,跟着他看见阿生挂的彩幅,上面贴花带闪,是戏班子常挂的彩幡。
  彩幅上面写着“吉庆班”。
  秦老爷倒抽口气,他死都死了,鬼脸上自然没有人色,魂魄不住颤抖,还想逃跑,被禇芸一水袖勾住。
  按着他给牌位磕上一百个头,等他磕完还不解气,扯下他的脑袋来,满院踢滚。
  秦老爷生前有多风光,此时就有狼狈,他的头在院中滚动,两只眼睛溜溜看着禇芸,鬼嘴一张,哭道:“饶了我吧,这全是仙师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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