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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炮灰和霸总的千层套路 第119节

  沐小溪拿过手机,问:“那是我小时候可爱,还是现在更可爱?”
  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高二时候成为沐小溪时候,夏岑才认识他。
  夏岑接受到他的暗示,轻轻用手指顺着他的脖子摩挲下去,低声说:“现在,将来。”
  他不再多话,只是肆意与沐小溪纠缠。
  沐小溪也让自己沉溺在无边的**中,他甚至一再恳求夏岑再粗暴些,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去思考一些问题。
  他是谁,又是为了谁才来到这里。真正的沐小溪在哪里?他能算是真正的沐小溪吗?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确信夏岑爱的是他。
  这一夜狂风暴雨之后,毕业季彻底结束了,沐小溪越发沉静沉稳。外人不知道原因,只当是沐小溪大学毕业,褪去青涩学生气,越发干练利落。
  沐小溪知道夏岑那边,柳关言已经离职。
  这天中午他和夏岑还有夏岑公司的副总一起吃饭,听副总提起到柳关言。
  “小柳可惜了,我以为你会提他做特助的,他综合能力很强。你到底是对他哪里不满意?”
  夏岑没有说具体原因,只说:“他已经离职了,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
  沐小溪现在还记得碰到柳关言时候的那种冰冷的触感。之后他也问过几个人,几个人都对柳关言的感受不相同。
  他的直觉告诉他,柳关言并不是一个普通人。那种感觉就像他之前碰到过的林子秋,甚至比林子秋更夸张。
  所以他坚决将柳关言排除出了视线,只希望与之前一样顺利。
  听到副总惋惜柳关言,沐小溪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如果不是我没时间,可以给你兼职特助。”
  副总笑起来,夏岑说:“那不可能,太屈才了。”
  吃过中饭,沐小溪私下对夏岑说:“我也会帮你留心,如果有合适的人选推给你。”
  夏岑亲亲他的额头,说:“这种小事,你不用操心。你下午是不是要见一个投资人?别迟到。”
  沐小溪点点头:“约了两点。回头和你说。”
  沐小溪今天约的这个投资人叫朗裕年,非常神秘,但是是非常可靠的人推荐给沐小溪的,说有实力做他的合伙人。
  沐小溪想先见面聊聊,但这位朗先生似乎非常繁忙,这两天才约好,朗先生会亲自拜访沐小溪的投资公司。
  两点时候,沐小溪在公司会客室里看到了朗裕年。
  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窗前,转过身来,面孔上是淡漠的微笑:“沐先生,你好。”
  沐小溪一阵眩晕,这个“朗裕年”分明是之前的“柳关言”!一模一样的冷中带着一丝让人惧怕的媚。
  跟进来的秘书看着这两个人只是站着,互相打量,也不坐下,她有些不明白状况,小心提醒说:“沐总,我们坐下聊?”
  沐小溪目光仍盯着朗裕年,对秘书说:“你先出去,我和朗先生单独聊聊。”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沐小溪问:“你到底是谁?”
  朗裕年是传说中的神秘富豪,怎么可能去给人打工还做个小助理?
  所以这两个身份都很假。
  朗裕年说:“沐小溪,你很聪明。所以我想还是要和你谈一谈。”
  沐小溪问:“我该如何称呼你?”
  炮灰受?老炮灰?还是……
  朗裕年说:“你可以叫我,柳助理,朗先生,当然最好是——管理员。”
  沐小溪闭了闭眼睛,他想果然如此。
  guanliyuan。
  liuguanyan。
  langyunian。
  管理员的拼音字母打乱了,可以拼出柳关言和朗裕年这两个名字。
  他当他是伏地魔吗。
  沐小溪心中忽然一阵轻松,系统终于来宣判他的命运了。他说:“在聊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朗裕年沉思片刻说:“好坏取决于你的标准。如果你信奉一套俗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那么恭喜你,是好消息。”
  第91章 代价
  沐小溪听到是“好消息”,感到逃过一劫。他才不在乎管理员的冷嘲热讽,只希望管理员不是戏耍他。
  沐小溪与朗裕年面对面坐下,姿势端端正正。
  朗裕年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点开几下,开始讲解沐小溪的状况。
  “你在炮灰系统完成过十二个世界,一直表现良好。在进入第十三个世界的时候,系统发生意外,将你抛到了这个世界。根据我的调查显示,你在这个误抛过程中没有做手脚,也没有破坏系统的主观愿望。因此进入这个世界,不追究你的责任。”
  沐小溪专心听着。
  看来这是从头梳理。既然他进错世界这最大的失误不是他造成的,那他应该不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难怪管理员说是“好消息”。
  他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心愿就是留下来。
  朗裕年接着说:“因为这个世界与你的炮灰任务不兼容,所以系统失效。尽管如此,一开始你还是想自发完成炮灰任务,并为之努力了一番,但努力的方向完全错误。”
  沐小溪说:“那是一开始……”
  一开始他即便看不到炮灰系统的提示,也在努力用系统的规则束缚自己。内心深处,他只会为摆脱了系统高兴。
  朗裕年没有看沐小溪,只是对着自己的记录,继续说下去:“但是在与夏岑的接触过程中,明确知道夏岑身份之后,仍接受了他的求爱。开始主动希望破坏系统,并与他人联络,私自篡改时间设定。你否认这件事吗?”
  “我不否认,”沐小溪现在平静许多,“谁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他甚至自嘲了一句。
  朗裕年只是静静看着沐小溪。
  沐小溪连忙说:“调整时间这件事情都是我主动去问,强迫对方告诉我的,责任全在我。”
  他为s级西幻世界的同类求情。
  朗裕年淡淡说:“其他人的事,你不必担心。因为这只不过是他所有的违规事项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他的语调虽然没有变化,沐小溪却听出了管理员生气的情绪。沐小溪立刻想起了那个大杀特杀的s级世界,看来系统和管理员的干涉注定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朗裕年看向沐小溪说:“经过对之前你的表现的观察和实地考察,处理结果如下——第一,炮灰论坛禁言五年。因为你在论坛上的发言引起了许多不必要的混乱和投诉。”
  听到正式通知,沐小溪还是紧张地握紧了手。
  朗裕年又说:“第二,你的炮灰系统今后不再启动。不切断你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不修改你已经完成的世界线。保持这个世界的原样。”
  沐小溪耳中只有“保持原样”这几个字,他想高兴又怕高兴得太早,依然认真听着。
  但朗裕年没有了下文,他问沐小溪:“这个结果,对你算不算是好消息?”
  沐小溪还有点不敢相信:“除了禁言三年,没有其他惩罚?”
  朗裕年说:“对。你还有什么其他疑问。”
  沐小溪疑惑:“系统就这么过了我?”
  炮灰系统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他,他还以为天降管理员,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情。但如果就是这结果,那确实是天大的好消息。
  朗裕年嘴角显出一个不易觉察的淡漠微笑:“同一件事,每个人的理解各不相同。你可以说是系统放过了你,但我可以说这是系统对你判处的自由之刑,而代价我已经收到。”
  沐小溪喃喃说:“自由之刑……”
  他在哪里看到过这个词。
  他回忆着说:“……《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
  他想起来了,他看过这本书,当初周若赫推荐过的几本哲学书,这本书里提到过“人类被判处了自由之刑”。
  朗裕年说:“原来你还是看完了周若赫推荐给你的书。”
  沐小溪再次感到惊吓:“你怎么知道?难道周若赫也是你?”
  朗裕年摇头:“不是。我只是能读取和你相关的信息。周若赫算是一条分支路线,但你没有选择他。你为什么没有选择他?”
  沐小溪沉默下来,他还需要消化,这所谓的“自由之刑”。
  朗裕年为他解说:“你看,你对周若赫并不是反感。”
  沐小溪说:“我只是不喜欢看书半途而废,打开一本书就一定要看完而已。”
  朗裕年接着说:“但周若赫仍然可以是一种选择。他长得不错,与你同学四年,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没有选择夏岑,与周若赫朝夕相处,未必不会选择他。生活中就是有这样无数的选择支线。你的每一个选择塑造你的经历,你的经历决定了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选择了夏岑,所以你是现在的沐小溪。如果你选择了周若赫,选择了陆明羽,你就不会是现在的沐小溪。”
  沐小溪明白了管理员话中的含义。如果系统不再控制他,那他确实有了选择的自由。
  朗裕年说:“以前在系统里,你没有选择。一切任务都被安排好,一切结局都已注定。你不用去考虑任何多余的事情。”
  沐小溪苦涩道:“哪个更好,不是一目了然吗?”
  朗裕年的语气仍然很平淡,他只是在阐述:“以后一切,都由你自己选择。这意味着你要承担一切自己选择的结果,你将决定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样子。不论是什么结果,都有你自己一人承担。”
  沐小溪说:“即便我有了选择的自由,我还是会选夏岑。”
  朗裕年微微抬手,说:“你自己决定。此后不论悲喜,都是你一个人的事。系统概不负责。而且在被排除出系统之后,你没有第二次机会进入系统。”
  沐小溪没有更多奢求,他对这个结果完全能够接受。只是论坛禁言五年稍微有点难受,但只要不和夏岑分开,不离开这个世界,这点小代价不算什么。
  他希望管理员就此一锤定音,不要再做任何改变,立刻从他面前消失,系统和管理员从此再不会干扰他的生活。
  但他还是有几个问题想知道答案。
  “你想问什么?”朗裕年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了,但还有一点时间。
  沐小溪问:“请问你到这个世界来,亲自考察了些什么?尤其在夏岑身边是为什么?”
  如果这个系统,这个世界只是和他有关的话,管理员为什么要先以“柳关言”的身份去考察夏岑?
  朗裕年面色不变,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沐小溪又问:“那对夏岑的考察有没有影响系统对我的判决?”
  朗裕年说:“这个我也不能告诉你。”
  沐小溪无奈,看来系统上层和管理员是彻底的神秘主义。
  他换了个问法:“那能不能告诉我,夏岑是不是也有一个系统?他是因为系统任务的安排选中我的?”
  朗裕年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说:“他没有系统。”他只说了这一句。
  沐小溪知道管理员不会再透露更多有关夏岑的事情了。不过确定夏岑没有系统,也算是一件好事。
  “夏岑没有系统,我的炮灰系统也失灵。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误入这个世界引起的话,那为什么会有一个炮灰受——林子秋出现?”
  朗裕年说:“恰恰是因为你的误入引起了这样的后果。大系统对炮灰受的投放有一套自己的算法。”
  他看看时间说:“我该走了。”
  沐小溪问:“你还会再来吗?”
  朗裕年唇边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他说:“我大概不会再在你面前出现,即便出现,你也未必能认出我。”
  沐小溪起身送他离开时候,抓紧时间鼓足勇气,问了最后一件事。
  他问:“我能不能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的沐小溪现在在哪里?”
  朗裕年面无表情说:“这件事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听不到答案,沐小溪心中不知道是遗憾还是轻松,但他至少可以继续保持现状。
  朗裕年看着沐小溪:“倒是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一开始在炮灰论坛上开帖,是因为不知道情况,既是求助也是记录。但是到后来,你已经渐渐察觉到系统的不对劲,尤其是在夏岑确定关系,林子秋出现之后。你明知道自己已经突破了系统的限制,为什么要在论坛上不断说出来这些事?总不是为了让其他人嫉妒吧。”
  沐小溪说:“当然不是。”
  朗裕年说:“你是聪明人,没有想过系统会追究你吗?”
  沐小溪沉默不语。
  朗裕年点点头:“所以你内心深处,有时候还是会怀疑这种幸福是否真实。并且不断去试探系统的边界和底线。”
  沐小溪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论坛了。一开始,我只要听到夏岑说喜欢我,就觉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过了一段时间,我想和他有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再到后来,我想要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害怕失去他。”
  然而这一切,他都不想让夏岑知道。
  他不想夏岑被他的这些患得患失影响,夏岑值得拥有一段完全如意的感情。沐小溪只是希望最喜欢的人快乐。
  沐小溪看向朗裕年,问:“今后……我可以不用再担心了吗?”
  朗裕年的神色平静,没有怜悯,他说:“我说过,从此以后,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这就是自由之刑。”
  沐小溪一时有些恍惚。
  送走朗裕年,秘书问沐小溪:“沐先生,有什么进展吗?要不要安排联系第二次见面的时间地点?或者和朗先生一起吃顿饭?”
  沐小溪肩膀一颤,他再也不想见到朗裕年。
  他说:“不用。事情已经结束了。”
  这个下午,沐小溪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取消一切预约谁也不见。直到夏岑打电话给他。
  夏岑六点多时候正好到沐小溪公司附近,他给沐小溪发了两个消息,问他今天和投资人见面怎么样,还有是不是快下班了。沐小溪没有回他。
  夏岑以为沐小溪是在开会,于是发了消息问沐小溪的秘书。秘书告诉夏岑,沐小溪在见过朗裕年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也没见。
  沐小溪接起夏岑的电话,才察觉到天色变化。
  “夏岑?”
  “出了什么事?”夏岑问,“为什么……”
  沐小溪打断他,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我想见你。”
  夏岑说:“我来了,我就在楼下,马上上来。”
  三分钟后,夏岑敲了敲沐小溪办公室的门,沐小溪猛地冲出来只是抱住夏岑,他将脸埋在男朋友的肩上,双手紧紧攀住夏岑的后背,深深呼吸间是夏岑身上清爽的气息。
  夏岑几乎能感觉到沐小溪身体在颤抖。他喜欢沐小溪依恋他亲近他,但是这种不同寻常的表现,更多是让他心痛。
  他将沐小溪整个包在自己怀中,一边亲着沐小溪的头发一边低声安慰:“没事,小溪,我在这里。”
  幸好这时候办公室下班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几个员工诧异地看着他们。没想到自家boss居然还有如此黏人的一面。
  夏岑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将沐小溪带回办公室,关上门,隔绝视线。
  他把沐小溪抱到沙发上,经过长长的一个吻,两个人才平息下来。
  夏岑抚了抚小溪的脸,问:“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
  沐小溪现在拥着夏岑,心情平静了许多,他缓缓摇头:“没有什么。”
  夏岑不相信:“怎么可能没什么!”
  沐小溪如果只是一般逞强,他只会默默守着但不会干涉。但是今天小溪这表现,情绪这么激动,说没事他怎么信?
  沐小溪微笑起来,他笑着笑着又有点想哭。他现在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和下午的客人见面,又点震惊吧。”
  夏岑警觉:“他骚扰你了?”
  沐小溪说:“没有。只是他批评了我的公司,说我都是因为父亲照顾才能创业,反正不太好听的话。我大概是较真了。”
  他编了个还有点像样的谎话。网络上有些黑子也这样攻击过他。
  夏岑半信半疑,他直觉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他又仔细检查了沐小溪身上的皮肤,没有被攻击的痕迹,现在沐小溪又满面笑容,情绪恢复了。他才稍微放了些心,并决心这几天都仔细看着沐小溪,不让他一个人呆着。
  接下来几天,沐小溪完全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以往更有干劲。
  夏岑悄悄让手下去查“朗裕年”这个人。他之前只听沐小溪提过一嘴,说朗裕年这个人相当低调,从来不在媒体上出现。
  他觉得沐小溪的反常和朗裕年很有关系,所以想查一查这个人的详细背景。
  但几天之后,夏岑的助理灰头土脸的交了答案,说动用了一切关系,但朗裕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完全查不到这个人的踪迹去向,甚至连他的照片都没有。
  助理委婉暗示,沐先生是不是被骗了,这个朗裕年很可能是个假富豪。
  夏岑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
  第92章 唯一
  夏岑并不相信属下的报告。他很了解沐小溪的能力, 不可能轻易上当,把随便什么骗子当成合作伙伴。
  他决定自己去查“朗裕年”这个人。经过一周的仔细追查,夏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从数据上看“朗裕年”这个人是存在的,他有一套完整的资料, 严丝合缝, 完全不错。但是没有任何有关他的视频, 照片, 甚至目击资料,不仅如此, 连对他的讨论也异常稀少。
  种种迹象, 都让这位富豪像一个不存在的人, 像一个掩人耳目的身份id。但是沐小溪那天确确实实和一个人见过面。
  夏岑想知道两个人到底交谈了些什么,让沐小溪受那么大的刺激。
  他把自己调查的结果告诉了沐小溪。
  “朗裕年这个人很奇怪,你确定那天来的人是他吗?外貌是什么样子?”
  沐小溪这过了快两周时间, 已经把这件事情消化了。他没想到夏岑还在查朗裕年这个人, 可能还是因为他那天的表现放心不下。
  但是“朗裕年”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夏岑当然找不出来。沐小溪心里又甜又涩, 他不想再随便糊弄夏岑, 更不想夏岑继续担心。
  他只能这么对夏岑说:“世界之大, 无奇不有。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以后不打算和他合作, 所以就不深究了。他那天只是语言上对我有些刺激,其他什么伤害都没有。所以, 这件事就过去了好吗?”
  夏岑在心里默默把“朗裕年”这个人放入悬案中,答应了沐小溪。
  然后心里打定了主意——下次朗裕年如果再敢出现, 他一定要当面会会这个人。
  沐小溪这边, 自从朗裕年消失之后,他偶尔会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后来又上过炮灰论坛, 发现自己果然被禁言,试着给西幻世界那位发私信,也被禁止。
  他最后一次在炮灰论坛上发言,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有泡泡追问他最近怎么样。他回复:“最近情况不错,毕业之后我们还有一大堆计划。将来会很忙。”
  毕业之后他就没有再上论坛发言。现在仔细一看论坛上,才发现气氛又有些变化。他的帖子下面这几天又多了不少留言。
  17881l
  lz还在吗?
  17882l
  这次lz不会真消失了吧?最近论坛上好像封了很多号。
  17883l
  所以发财不能太高调,lz被系统抓回去了吧?
  17884l
  隔壁西幻楼主也被封了,还删了好多回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感觉lz也出事了。
  17885l
  我怀疑是不是s级世界容易玩脱,所以系统统一处理了一批人。
  17886l
  不愧是炮灰系统,自动纠正炮灰方向。
  17887l
  希望lz没事。
  17888l
  据说,只是据说,最近系统又要搞升级了。
  17889l
  能不能多出点奖励?
  如果能像lz这样抽到超幸运剧情也不错啊。
  ……
  ……
  沐小溪被禁言,没法和论坛上的人留言交流。不过这确实印证了管理员的说法。
  他现在想想,系统对他的惩罚很轻,禁言实质性的作用,就是隔断他与论坛上的人的联系。
  沐小溪推测,知道系统有bug可钻,会让更多人大胆尝试。管理员亲自出现在各个世界里,一定是在处理这个问题。
  他有点担心西幻世界的那位前辈,但是回忆下那位大神干下的“丰功伟绩”,又不由开始为管理员捏了把汗。
  至于管理员所说的“自由之刑”的代价,乍一听唬人,但仔细想想更像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谁会不想要自由的生活?给沐小溪一百次选择的机会,他都会选择现在,选择夏岑。
  十二月底的假期,沐小溪回天城看看沐斯云和弟弟妹妹。这次夏岑没有和他一起回去,但两个人约好了过几天一起出门旅游,在目的地汇合。沐小溪一个人在家休息两天,陪陪家人。
  沐小溪下午到家,沐斯云和纪清平因为工作不在家。他先把行李箱放下,冲了个澡出来,去厨房切点水果吃。正好保姆接幼儿园放学的小小回家,也来餐厅洗手吃点心。
  小妹在上幼儿园,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全家的宝贝。沐斯云把小女儿打扮得清爽漂亮,给她剪了个非常可爱的童花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覆在额头上,脸圆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捏捏逗逗她。
  “想不想吃?”沐小溪笑着晃晃手里红彤彤的草莓。
  小小抿抿口水:“嗯!”
  沐小溪问:“还记得我吗?”
  他还以为自己总不在家,小妹对他印象不深,记不住他。但是小妹一把抱住他的腿叫:“大哥哥!”
  沐小溪逗她:“我叫什么名字,你忘记了吧?”
  小妹声音稚嫩,却口齿清晰:“没忘,沐小溪。”
  沐小溪抵挡不住这小动物般的眼神,抱起小妹妹,给她洗洗手,兄妹两个人你一个我一个吃草莓。
  保姆看着也觉得这对兄妹虽然年龄差大,但是怪可爱的。
  她说:“沐先生经常和小小说大哥的事,什么都教她,所以她才记住。我们小小可喜欢大哥哥了对不对?”
  小小使劲“嗯”一声,又缠着沐小溪要和他讲故事看绘本。小孩见到喜欢的人最容易兴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情绪挂在脸上明明白白,毫不作伪。
  沐斯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大儿子和小女儿正玩得不亦乐乎。小小在玩盖房子的玩具,沐小溪半躺在旁边,帮她找工具,偶尔捣乱,激得小朋友又笑又叫。
  沐斯云不打搅他们,第一反应是先拿手机拍一张照。
  沐小溪这才回过头来看到他爸,笑着叫了声爸。这时候纪清平也上楼来,听到声音他立刻笑着恨不得蹦上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蹭到沐小溪叫爹的机会。
  “小溪回来了!”纪清平开心地说。
  小小张开手臂叫:“爸爸爸爸!”
  沐小溪把妹妹抱起来,递到纪清平怀里:“爸,我回来了。”
  纪清平抱着小小,还恨不得给大儿子一个拥抱。
  沐小溪莫名其妙,不知道纪清平激动什么。他又不是第一次叫纪清平爸。早两年他已经渐渐改口,一开始虽然叫的不多,但是最近越来越普通了。不知道纪清平怎么每次还跟第一次听到一样激动。
  吃过晚饭,一家人散步。纪清平负责遛狗,沐斯云一边陪小小玩,一边和沐小溪聊天,问问他最近的情况。
  “你和夏岑出去玩多久?什么时候一起回来?”
  沐小溪谈起夏岑,不知道怎么地,有点害羞。可能是因为小小好奇地听着,她不再是什么都听不懂的小婴儿,而是半知半解地听着。
  沐斯云越发觉得大儿子可爱。
  沐小溪想起了不久前的一件事,他问沐斯云:“爸,你和夏岑说过很多我以前的事吗?”
  沐斯云不假思索:“说过些你上学的时候,很用功。爸爸说的都是夸你的话,放心。”
  沐小溪又问:“那,我六年级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的事情,你也说过吗?”
  沐斯云神色有些茫然,他回忆着说:“可能说过吧……可能哪次吃饭的时候喝了酒,说了你的糗事。哈哈哈,你不会生气吧?”
  沐小溪摇摇头,他不再问了。
  过了几天,新年零点,夏岑和沐小溪一起在游轮上看烟花秀,庆祝新年到来。他们周围都是或是情侣,或是一家人。随着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裂,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叹欢呼。他们两个人拥着彼此,不时亲吻。
  沐小溪喜欢烟花,但是烟花秀结束后,不能细看夜空,会觉得空寂。
  幸好在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酒和夜宵。沐小溪打算新年第一夜,美美喝上一杯,然后和夏岑洗洗睡睡。
  沐小溪一边哼歌一边拿出玻璃杯,给两个人倒酒。
  夏岑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沐小溪没由来手一抖,差点把酒洒了。
  这话不像夏岑的风格,夏岑给他惊喜从不预告。
  居然能让夏岑忍不住说这是“惊喜”,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沐小溪心脏突然狂跳。
  夏岑此刻已经脱了外衣,只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衬衫黑裤。他握着沐小溪的手,带他走到阳台边。此刻窗外碧海万顷,风平浪静,远处的湾岸星火点点。
  夏岑抱住沐小溪,在他耳边低声说:“小溪,看外面。”
  他话音刚落,只见天空中骤然炸开一朵烟花——颜色是靛蓝中闪着银色流光,虽然是这样简单的配色,在夜空中却无比光艳。
  “怎么……刚刚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沐小溪惊叹。
  夏岑说:“这是为你放的烟花。”
  沐小溪目不转睛,看着烟花在空中赫赫绽开,飞舞翻转,变幻形状,最后徐徐散落,光点落入海中。同一瞬间同样颜色不同形状的烟花又在空中绽开。
  沐小溪忍不住想,看起来就像无数的钻石打磨的流星……
  夏岑握着小溪的手,向天空伸去,仿佛能抓住那些星光。
  他说:“接住。”
  沐小溪笑着问:“什么?”
  他话音刚落,只觉得掌心中多了一件东西。他缓缓张开手,掌心中赫然是一枚戒指。
  夏岑说:“小溪,和我结婚。”
  沐小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心头又酸又甜,只能看着夏岑为他戴上戒指。指环不大不小,完美适合他的手指,上面钻石闪烁。
  夏岑又问了一遍:“答应我,让我做你的唯一。”
  沐小溪只能紧紧抱住夏岑,一遍又一遍与夏岑亲吻,不知不觉竟然哭了起来。
  夏岑生怕沐小溪反悔:“怎么了?这是不高兴还是高兴?”
  沐小溪点点头:“高兴。”这样的求婚,怎么会有人不高兴?
  但是他心中竟然会因为这样完满的幸福感到害怕。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夏岑,你为什么这么爱我,对我这么好?”
  夏岑确定沐小溪答应他的求婚,欣喜若狂,只是没想到沐小溪会边哭边问这样的问题。他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因为你是沐小溪,这就够了。”
  沐小溪额头抵在夏岑肩上,用爱人的衬衫擦掉眼泪。他心中发出一声感叹,原来是这么简单,只因为他是他。
  “如果我不是沐小溪呢?”他轻声问。
  这一次空中的烟花终于真正熄灭,海面上波浪轻轻晃动,潮汐在与月亮嬉戏。
  夏岑扶住沐小溪的肩,用手指轻轻刮去他的眼泪。
  “和你的身份没有关系。只要你是你,我都只爱你。”
  沐小溪不再追问。只要不追问,不想太多,他就可以百分百享受此刻的幸福快乐。
  夏岑在他耳边温柔倾诉:“我爱你,我只爱你。”
  沐小溪闭了闭眼睛。
  千种恩爱,万般柔情,夏岑都只许一人,那个人叫沐小溪。
  此刻沐小溪终于明白了系统对他下的判决。沐小溪的亲人对他越关怀,他怀有的内疚越多。
  而他此生只能做沐小溪,是他选择成为沐小溪。为了夏岑,为了身边人,他不知不觉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他必须是沐小溪。
  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再告诉任何人:“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来历。我只是一个从七年前才开始扮演沐小溪这个角色的人。”
  他只能是沐小溪!
  此时此刻他像眩晕一般,只能紧紧抱住夏岑。天旋地转的幸福中,他不敢看向脚下的漩涡,他只能听从内心的自我安慰——夏岑是高二转学之后才认识沐小溪的,夏岑认识的,爱的沐小溪就是他。
  这一夜不用更多话语,他们度过了甜蜜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沐小溪从睡梦中醒来,床的另一半空着。夏岑已经起床穿戴整齐,正坐在书桌前,似乎正在办公。
  沐小溪迷迷糊糊举起手,看看手指上的戒指,这才确定昨晚的事不是一场梦。他慢慢坐起身,穿上睡衣。大约是听到他起床的动静,夏岑起身走到床边。
  “我们先通知爸妈们,然后是朋友圈,对外公布你想选在什么时候?”夏岑兴致高昂,面孔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沐小溪还有点懵:“公布?”
  夏岑说:“我们订婚的消息。”
  沐小溪这才回过神来:“要公布吗?”
  夏岑抱起他,坚决说:“当然要公布!不过你要是想选好结婚的日子再公布也行。”
  沐小溪听到“结婚”两个字莫名面红耳赤,现在听起来比昨晚求婚的时候还感觉不真实。他感觉自己参加高考还没多久呢,怎么一转眼就大学毕业,还要结婚了。
  “我感觉像个风筝。”沐小溪喃喃说。
  夏岑问:“什么意思?”
  沐小溪解释:“被你拉在手里,一阵狂风拖着我呼啦啦飞得太快了。”
  夏岑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对不起,我太兴奋了。我也不是说今年马上就办婚礼,我们正好可以慢慢准备——选新家,装修,构思婚礼。明年,后年,大后年正式结婚都行。”
  沐小溪问:“要是等到三十岁呢?”
  夏岑毫不犹豫:“那就三十岁再结婚,我不会毁约。”
  沐小溪一大早就被灌这迷魂汤,怎么受得了。两个人又黏黏糊糊了一会儿,才开始商量什么时候公开,什么途径公开订婚的消息。
  一个多月后,他们在社交媒体上宣布求婚成功。除此之外,夏家和纪家还非常老派地发了联合声明,恭喜这对新人,并准备了一场“简单”的订婚宴会。
  第93章 老夫老妻
  两个年轻人订婚的事情, 两家长辈都很开心。只有夏岑的父亲夏煦以日程太忙,排不出时间为理由,没有参加订婚宴会。
  夏岑对此无所谓,他已经得到足够多的祝福了。他很清楚自己父亲的性格, 来了也只是我行我素, 给人添堵, 所以他根本没有请夏煦。
  聚会结束后, 夏岑送宾客离开时,接到了夏煦的电话。
  趁着夏岑走开接电话的时候, 沐斯云把沐小溪带到阳台上, 单独聊了一会儿。
  沐斯云之前一直为订婚的事情开心, 不过现在这件事情彻底敲定,对外公布之后,他又有了几分伤感。
  “夏岑是个好孩子, 对你一直很好。但是, 我居然有点希望你不要太快结婚……其实老纪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不敢和你说。”
  沐小溪被逗笑了:“为什么?有什么不敢说的。”
  沐斯云笑着说:“他怕你生气。他昨天还和我说, 订婚没关系, 但希望你真正准备好了再结婚。”
  纪清平还说, 要多多考验夏岑, 总之要多多考验。
  沐小溪安慰他:“你们放心吧。我们这两年不会办婚礼,公司还在发展阶段, 工作都忙不过来,结婚没那么快。我想二十五岁之前都不会办婚礼。”
  沐斯云看儿子考虑周详, 心中又是安慰又是骄傲, 忍不住抱了抱儿子。
  夏岑接完电话回来,脸色如常, 但沐小溪能分辨他细微的情绪。他看得出来夏岑在生气,估计是和电话里的人聊得不投机。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两个人回家单独相处。沐小溪一边随意整理着长辈送的礼物,一边和夏岑聊天。
  “和你爸吵架了?”
  夏岑脱了领带,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这种神色他只在沐小溪面前流露。
  “吵架还算不上,就是说不通。”
  他告诉沐小溪,夏煦在电话里说,订婚他就不来了。如果将来夏岑结婚的时候,结婚对象依然是沐小溪,他会出席的。
  沐小溪听了这话忍不住吐槽:“夏大爷这话里的意思,难道是觉得你结婚的时候会换个人?难怪你生气,我听了都生气。”
  夏岑被他逗笑了,张开双臂抱住他:“所以我忍不住给了他几句不客气的话。”
  “什么话?”
  “我说结婚的时候他也不用来。”
  沐小溪:……。
  行吧。反正他对夏大爷没啥好感。他对这样一个冷漠大爷没有执念,并不一定非要这个人出现在他的婚礼上。
  再说离结婚还有好几年呢,沐小溪只好奇,这两父子最终谁硬得过谁。
  四年后
  沐小溪和夏岑的婚礼在天城附近的一个海岛上举行。
  经过这么多年,纪清平在天城的世纪港工程早已全部完工,包括周围的配套设施。沐小溪这次结婚选择在海岛上,同样是为家乡旅游做宣传。
  婚礼前夕,两个人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几乎到最后一周才把婚礼所有细节都敲定,只求婚礼当天尽善尽美。
  沐小溪请了很多当年的高中同学。以前的班长温禾,现在在省电视台工作,沐小溪特意请他来主持婚礼。还有赵信那一群人,这两年一直在群里问他们什么时候办婚礼。这次沐小溪非常贴心为他们订好酒店和机票。
  宴请宾客的名单这几个月来有增有减。沐小溪也想趁此机会和高中大学同学聚聚,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碰到的同学都善待他。
  定下宾客名单的时候,沐小溪还问夏岑要不要请一些老同学,毕竟夏岑是高二时候才转学过来的。
  夏岑表示不用,他小学初中时候的玩得好的人基本就是那些世交竹马,他已经请了陆明羽那一群人,所以都已经请到了。
  沐小溪不禁感慨,夏岑如果不是转到天城高中,压根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会和他玩到一起去。
  夏岑反问他:“那你要不要请初中小学同学?毕竟你一直在天城长大,很多本地朋友。”
  沐小溪掩饰了过去:“初中小学的同学太久不来往,大家变化太大,都变生疏了。高中大学还比较亲近。”
  他对“原沐小溪”的初中小学记忆一无所知,见了面更不知道说什么。
  幸好夏岑没有深究。
  婚礼前一天,沐小溪上午和夏岑去民政局领证,成为合法伴侣。中午和下午在酒店做了最后的准备和彩排。晚上时候酒宴招待亲戚朋友和同学。
  酒席上沐小溪和高中同学那一桌聊了很久,尤其和他的老同桌赵信。虽然沐小溪只和赵信做过两个月同桌,但是印象深刻。
  赵信现在比高中时候成熟了点,不过还是话多。他和沐小溪聊起当初学校里的事情,一个劲说:“我老早看出来夏岑和你不对劲了!比那些女生还早!”
  旁边杜薇几个女生笑他:“你在放马后炮吧!”
  赵信说:“真不是!我那时候可是小溪同桌,我还记得夏岑一转学来,两个人就对上了!”
  沐小溪当然记得那些事。
  他拍拍赵信的肩:“我相信你。”
  大家都大笑。正好这时候夏岑招呼过别桌的客人,走过来坐到沐小溪身边,加入老同学,微笑着听他们聊天。
  赵信又回忆道:“我现在还记得,我们小溪以前对谁都没那意思,夏岑一来就变了,特别关注夏岑,说,是不是一见钟情?”
  沐小溪看了看夏岑,坦然说:“确实是一见钟情。”
  夏岑没想到得到这意外的表白,他曾经对沐小溪表白过自己是一见钟情,但还是第一次听到沐小溪这么说。
  两个人含情脉脉对视,让周围同学又起哄,笑他们两个恨不得现在就喝交杯酒。
  因为明天办大事,今晚酒宴两位主角不能闹到很晚。老同学们意犹未尽,只说明天再聚。等宾客渐渐散去,沐小溪和夏岑又坐在酒桌边,随便喝点茶。
  这时候天气还没入夏,但沐小溪从内到外地发热,也许是酒精的缘故,也许是新婚前夜的躁动,冰茶喝下去也不够舒爽。
  “我想去海边透透气。”他这么说着,却依然瘫坐在椅子上。
  夏岑拉他起来:“正好我也想。”
  酒店正对着私人沙滩。夜色中客人很少,沐小溪脱了鞋子,赤脚踩在柔软细腻的沙滩上,仿佛还能感受到白天时候太阳照射的温暖。
  夏岑跟在他身后,随着他走走停停,安静沉默。
  沐小溪不时回头看看夏岑,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是怎样一个美男子啊!月光落在他肩上,都多了一分洒脱。
  沐小溪忍不住感慨般喃喃:“我可能真有点醉了……特别不真实,我们明天真要结婚了?不会是场梦吧?”
  夏岑握住沐小溪的手,猛然将他拽入怀中,低声说:“从法律上说,我们今天已经是合法伴侣,已婚人士了。”
  他说完深深吻住沐小溪。
  一时间沐小溪耳边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长长的吻结束,沐小溪越发晕晕乎乎,他干脆顺势倒下躺在沙滩上。夏岑被他带着也半躺下来,他随意抚弄着沐小溪的头发,问:“现在还觉得是做梦吗?”
  沐小溪说:“今天赵信他们说了很多以前高中时候的事,我才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不过和你认识的那一天,我到现在还记得。”
  夏岑说:“我也是。”
  沐小溪问:“那我考考你,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夏岑露出狡黠的微笑:“我当然记得,不过你是不是不记得了?我要是和你说的不一样,你肯定说我说错了。”
  沐小溪拉住他的胳膊:“想耍赖?你自己不记得了,所以不敢说吧?”
  夏岑问:“那你能保证自己客观公正吗?”
  沐小溪理直气壮:“我能保证!”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从认识夏岑第一天就开始在炮灰论坛上写记录的。这几年他虽然不能在炮灰论坛上发言,但过去的高楼还在,他偷偷回味过好几次。
  夏岑这才一边回忆着一边说:“我们第一次聊天是在食堂。我主动和你说话,你有点警惕我,还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我说听到班主任说你考了年级第一。你还问我是不是不服气。我说的对不对?我还记得我那天和你打了一样的菜。”
  沐小溪服气了,这回忆一点都没错。
  夏岑领取奖赏,他又得到一个吻。他说:“这些事情回想起来就像昨天一样,我怎么可能忘记——”说完这句话,他突然顿住。
  沐小溪问:“怎么了?”
  夜色中夏岑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但沐小溪能看到他眼中的怀念和隐隐的激动。
  “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太快了。”夏岑终于发出和沐小溪一样的感慨。
  他从沙滩上站起来,拖着沐小溪的手说:“走吧。明天凌晨要起床,只有几个小时时间休息。”
  沐小溪被他拖着站起来,踉跄两步撞在夏岑身上。夏岑看他犯困的样子,半蹲下来,说:“我背你回去。”
  沐小溪还没醉到那程度,但夏岑的背太有吸引力,他乖乖趴上去,抱紧夏岑的脖子。那触觉又和平时不太一样,更温柔,更紧密,十二分安心。
  在软软的沙滩上,夏岑背着沐小溪依然走得很稳,只是略有起伏。沐小溪舒服得打瞌睡,他迷迷糊糊问:“老夏……你以前背过我吗?”
  夏岑的脚下一顿,他颠了颠背上的爱人,低声反问:“你觉得不是第一次吗?”
  沐小溪过了几秒才回答:“……没有。但是很熟悉……”
  他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靠在夏岑背上睡着了,所以没有看到夏岑眼中慢慢泛起的水光。
  “小溪,”夏岑对睡着的人说,“我每天都很庆幸,因为你在我身边。只要你在,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
  第二天的婚礼盛大又温馨,没有太繁琐的仪式,重点在招待亲友。
  沐小溪的伴郎是弟弟沐小风。这次他们的婚礼如此引人注目,有那么一小份沐小风的功劳。沐小风影视院校毕业后开始做导演,他拿着自己的资金可劲造,导演了两部非常实验性的作品,能坚持看下来的人很少,但是体感非常厉害,评论界视他为冉冉上升的新一代导演。
  如今沐小风身高已经超过哥哥,长得越来越像纪清平。这也莫名给他圈了一大堆颜粉,不仅仅关注沐导的作品,对他本人更感兴趣。
  所以沐小风来做伴郎,也吸引了许多他的粉丝,对婚礼格外关注。
  夏岑那边的伴郎当然不能逊色,出的是陆明羽陆大少。陆明羽比几年前稳重了那么一点点,但是私下还是会拿刚认识沐小溪时候的事情调侃。
  晚宴和聚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沐小溪和夏岑一直忙到快凌晨一点才终于回到新房休息,喧闹褪去,他们开始回味新婚的第一天。
  “这就是结婚的感觉吗?”沐小溪躺在床上,和夏岑手拉手。
  “是什么感觉?”
  “心脏砰砰直跳。很吵很闹,但是开心停不下来。又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莫名其妙?”夏岑欺了过来。
  “我们明明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什么都尝试过了。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是老夫老妻,结婚就是补个手续呢。没想到会这么激动。”
  夏岑把手按在沐小溪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因为结婚是契约。过去我们不论在一起多久,都只是代表过去。结婚意味着我们要绑在一起一辈子。”
  他话音刚落就把沐小溪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沐小溪与夏岑贴着胸膛,这才感到夏岑比他更激动。
  经过激动(烈)的新婚之夜,夏岑和沐小溪终于踏踏实实进入新婚状态。他们一起整理收到的结婚礼物,装饰新居,准备在两天后出发度蜜月。
  第94章 最终章
  沐小风给哥哥送的礼物是发挥自己专长, 给沐小溪和夏岑剪辑的一个小短片,包括他们婚礼前的各种准备。
  妹妹小小的礼物是一幅她自己的画。沐小溪把这幅画加上画框,摆在书房里。
  收拾五花八门的礼物,将它们分门别类整理好。沐小溪又想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那是高中时候, 他和夏岑还没在一起时候, 夏岑第一次陪他过生日, 送给他一件奇怪的小礼物——一只精致的小盒子。
  沐小溪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只木头盒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直收藏着它, 偶尔想过可以拿它装些小杂物,但那盒子大小尴尬, 于是一直空着。
  现在想起来, 沐小溪又把那只盒子翻出来。
  “你那时候想的是什么?给我这不大不小的盒子, 是想装什么?”他问夏岑。
  夏岑也生出些感慨:“那可能是我在故弄玄虚,完全不记得怎么回事。你觉得它应该装什么?”
  沐小溪拿着盒子左看右看,忽然觉得它的大小尺寸有点眼熟。他比划了一下, 从抽屉里找出了前两天刚刚领的结婚证。
  他拉开盒子的暗格, 把结婚证放进去,发现正正好。不大不小, 完美匹配, 仿佛这盒子是为结婚证量身定做的一般。
  沐小溪很惊喜:“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夏岑学他的语调:“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沐小溪又怀疑地看了一眼身边人:“怎么感觉你早就知道了?”
  夏岑抱住他的腰:“你这意思是觉得我在高二的时候已经决定和你结婚了?”
  沐小溪一时无语:“呃……”
  他觉得这有点夸张。
  夏岑抓过他亲亲:“犹豫什么?你应该再自信点, 我就是高中的时候就想和你结婚了。”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在地板上闹起来。这时候是下午三点多, 阳光正好。客厅的纱帘拉着,只有一层朦胧的光透入, 阳台上浓密的绿植在白色纱帘上映出淡绿色的影子。
  沐小溪躺在地板上休息。夏岑去端了两杯冰镇饮料过来。两个人一边喝饮料,一边听一张老唱片。
  唱片也是收到的礼物之一。
  沐小溪又回想起昨天婚礼的许多细节。到处精心布置的鲜花, 华美的灯光设计, 拍照留念的背景墙,宣誓时候夏岑一直温柔地注视着他……
  “在想什么?”夏岑用手指抚了抚小溪的额头。
  沐小溪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害羞起来, 说:“我在想昨天的菜品做得真不错,得找个时间去谢谢徐经理和主厨。”
  夏岑很赞同:“我会和你一起去。”
  昨天的婚礼完美又顺利。夏岑的父亲夏煦也来了。随着时间过去,夏煦最终向儿子低头。婚礼之前,夏煦主动联系他们,希望来参加婚礼。当天夏煦很低调,没有发感言,只是静静观礼,之后聚餐也没有逗留太久。
  沐小溪和夏煦几乎没有对话。他也不在乎夏岑的父亲怎么看待他。散席时,他都没注意夏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在和离开的同学们聊天。
  赵信走的时候喝得半醉,和沐小溪絮叨了五分钟才和大家一起走。
  他说沐小溪一点都没变,还和以前一样,所以大家玩得特别开心。
  沐小溪说:“真的吗?我还以为自己这几年变了很多。”
  赵信挥着装手信的袋子:“但你本质没有变!”
  “那你还记得我高一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高一?不就是后来的那样吗?爱学习,人缘好,不过那时候夏岑还没来,你看起来对谈恋爱一点兴趣都没有……挺安静的,哈哈哈,夏岑一来,把你给激活了。”
  沐小溪微笑着挥挥手和赵信道别。
  他不想再问更多。
  只是现在回忆起来,他在婚礼上甚至会为太过幸福感到一丝心痛。
  他们的蜜月旅行选在北极圈,与家乡截然不同的风景。他们乘船看冰山,参观当地环保项目,等待极光,泡桑拿,去当地华人朋友家做客。沐小溪玩得很开心,夏岑是最佳的旅途伴侣——方向感极佳,脑内自带攻略,摄影技术佳。
  回程前一天晚上,沐小溪拥着夏岑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站在无尽的看不到尽头的冰原上。远处冰山沉默矗立,天空与冰山的颜色不染一丝杂质,整个世界异常清净,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他忍不住俯下身去看脚下的冰块,被它们的颜色深深吸引。
  “太漂亮了。”夏岑拉着他的手,要他一起躺在冰原上。
  因为在梦里,所以不怕冻死和野生动物。沐小溪欣然与夏岑一起躺下。夏岑的孩子气从不对外人流露,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偶尔这样幼稚。沐小溪很欢喜。
  两个人像小孩一样,在冰原上打滚玩闹,最终牵着手静静听风声。
  “真好,”夏岑说,“感觉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沐小溪说:“我们和我们的影子。”
  “影子?”夏岑顺着他的所指,看了一眼冰上两个人的影子,他神色忽变。
  只需一眼,仿佛足以令这个完美的二人世界毁灭。沐小溪只听到身下咔嚓一声响,冰层崩开,大地断裂。他和夏岑之间突然裂开一个大口,他瞬间失重。
  “啊!”沐小溪惊呼一声,惊醒过来。
  床另一边的夏岑迷迷糊糊抚了抚沐小溪的后背:“怎么了?”
  沐小溪知道这只是一个噩梦,他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夏岑。
  夏岑感受到沐小溪不同寻常的体温,很快彻底醒了。他打开灯,起身倒杯水,就着床头灯温柔的光递过来时,看到沐小溪脸色很苍白。
  “我去叫医生。”他果断说。
  沐小溪在睁眼的一瞬间已经感觉好多了。他拉住夏岑:“不用,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夏岑抱着他:“什么噩梦?”
  沐小溪说:“我们在冰原遇上地震,我掉到裂缝里了。”
  梦里的画面此刻有点模糊,只留下冰山轰然坍塌的画面,和突然的失重感。
  此刻房间里温暖馨香,夏岑握着他的手,越发显得刚刚的梦完全不真实。被一个噩梦吓成这样,像还没上学的幼童。
  沐小溪呼出一口气,他现在已经不心慌了,重复梦里的情形,更像是在求安慰,想听夏岑说几句暖心的话。
  夏岑把沐小溪抱在怀中,用手掌试着他的体温,沉声问:“在梦里,我有没有拉住你?”
  沐小溪含糊地“嗯”了一声:“我记不清了,好像没有?”
  夏岑说:“那就不是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掉下去。所以那只是梦。”
  他这样郑重其事,沐小溪忍不住笑了,反过来要安慰他:“当然只是梦。”
  夏岑的手顺着沐小溪的脖子渐渐向下:“……没有发烧。”
  沐小溪被他摩挲得心痒。
  两个人的姿势渐渐不再是单纯的安抚。夏岑低声说:“小溪,我可以……吗?”
  沐小溪抬起手臂半遮住脸,微微点了点头。
  婚礼之前,两个人已经商量好——在结婚之后开始备孕,他们这几年工作渐渐安定,可以考虑孩子的事了。
  但可能是出于惯性,蜜月这段时间,他们依然和之前一样。今天是夏岑第一次提出不避孕,沐小溪心里悸动,只能默默点头。
  夏岑轻轻握住沐小溪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脸上拿开:“小溪,看着我。”
  制造宝宝的过程比平时更动情。沐小溪彻底将刚才的噩梦抛之脑后。
  蜜月回来之后两个月。有一天清早沐小溪刷牙时候突然有一种反胃的感觉,他趴在水池边吐了两口清水,心生升腾起一种预感,当天就预约了医生。
  这天晚上,沐小溪和夏岑分享了好消息。两个人激动了一周,完全确定之后,才慢慢告诉双方父母。
  他们特意选了一个周末,邀请沐斯云和纪清平一起吃晚饭,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沐斯云听了很高兴,急急叮嘱各种注意事项,说得小溪都有点毛躁。
  纪清平表现得还算平静,不过临走时候一直拉着夏岑,再三嘱咐他好好照顾小溪。
  开春之后,孩子的情况很稳定。沐小溪的身形也有了些变化,因为他还在工作,所以很难不被人注意到。于是两个人一起在网上公开了消息。
  这下网上两个人的粉都开心极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一开始就一直默默关注他们这一对。这么多年了,一直这么甜!终于开花结果啦!”
  “不知道小宝宝像谁,不过不管像谁都会很可爱。”
  “我用两个人的照片p出宝宝了,太可爱了。”
  “感觉小溪会是那种把宝宝隐私保护得很好的爸爸。”
  “时间好快啊,我好像昨天才看到他们结婚,今天就说怀孕了?”
  “我老了……我觉得他们上大学公开关系好像还是去年的事。”
  粉丝一回忆当年,不免扯出些陈年八卦。当年夏岑一些蹦得高的粉丝,觉得夏岑高冷男神,沐小溪出身离奇,倒贴上的这个钻石男友。
  不过这几年过去,这样的粉丝已经销声匿迹,再没有人这样看沐小溪。甚至许多新八卦群众考古这一对的恋情会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什么倒贴?这一对难道不是天造地设吗?”
  许多年纪小的小朋友去扒当年沐小溪的小号,更是大吃一惊。因为现在的沐小溪和夏岑关系稳定,很少再在社交媒体上大肆宣扬自己和夏岑如何恩爱。
  这让粉丝吃糖都变费劲了,倒是夏岑那里时不时放出一些照片,总能扒出蛛丝马迹,仿佛在定期告诉大家“我爱小溪,小溪爱我”。
  这让粉丝多少有些怀念当年还不成熟的沐小溪。
  “沐小溪高中毕业快上大学的时候好可爱啊!完全是第一次谈恋爱的纯情小男生表现!”
  “现在小溪越来越成熟了,是不是看到过去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还是会时不时去看看小溪以前发的照片,然后笑得像个老母亲。”
  ……
  ……
  网上猜对一半。沐小溪看看过去发的那些“爱情宣告”,确实有一种看幼稚“黑历史”的感觉,但他低调并不全部是因为这个。
  当年他刚刚和夏岑在一起,多少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拼着一股意气,想着能走到哪里算哪里。所以急切想要全世界为他做见证。那时候他只需要被看见,丝毫不在乎外面说什么。
  如今事情变了。他想把长长久久和夏岑一起牢牢握在手中,所以不知不觉间变得倍加珍惜。这么想有点难为情,但他年龄渐长,却比从前玻璃心了。也许这也算一种成熟。
  幸好不论经历什么,夏岑都陪在他身边。
  沐小溪确定怀孕之后,还去过炮灰论坛看看。几年过去,炮灰论坛大变样。从前的炮灰论坛一点进去是一片灰色。如今的颜色变得鲜艳活泼了很多,改成了青翠的绿色。
  对这个改变,炮灰们表示——
  “谢谢,原来的灰色是低调,现在的绿色很内涵。”
  “怎么感觉更讽刺了呢?”
  “绿色炮灰,循环利用,环保节能。”
  除了外观,论坛上还出了许多新规定。还有炮灰流行的昵称从“小泡泡”变成了“灰子”“本灰”,内容风格都变了。
  沐小溪当年的老帖如今看来非常有年代感,因为论坛禁止顶老帖,所以帖子已经很久没有人回复,只有点赞数字默默显示着还有人不断来参观的痕迹。
  尽管有这么多变化,沐小溪看看首页活跃的帖子,却觉得还和当年差不多。
  炮灰们的争论和烦恼和他当年大同小异,有关论坛和系统的许多不满依然每天都有。
  沐小溪想,等再过段时间,或者再过几年,他把有关系统和炮灰经历都彻底消化了,再回论坛上说一说,包括他和夏岑在一起之后的感受。
  这不是为了秀恩爱,而是想告诉在这个系统中的人,只要坚持下去,就会有某一种可能。
  沐小溪的预产期在九月。入夏之后,气温比往年更高,对怀孕的人来说更是酷热难当,时刻不能离空调。
  幸好沐小溪的各项检查结果都不错,所以他还是照常工作,只是会稍微提早下班。
  七月初,夏岑又接到父亲夏煦的联系。夏煦最近身体不是太好,这次发现的情况比较糟糕,要动一个大手术。他希望和夏岑当面谈谈。
  自从结婚之后,夏岑和父亲的关系缓和了一些。他告诉夏煦,会回去探病,只是请夏煦不要想太多,不要一副已经在准备身后事的心态。
  既然是回家探亲,夏岑正好要沐小溪陪他一起回去。他想沐小溪好好休息几天。
  纪清平也知道了夏煦生病的事。他叫夏岑和沐小溪两个先回夏宅探亲,他过几天也会去看看,毕竟是生死大事。
  这是夏岑这么多年之后再回夏家老宅。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住了十几年,感情并非不深。只是自从父母离婚,到天城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次沐小溪陪他一起回来,他的心情才不那么复杂,更多是想让沐小溪在这里放松休息。
  父亲正在住院。老宅里的主人只有夏岑和沐小溪,住起来很舒适。回来第一天,夏岑陪沐小溪在老宅里稍微逛了逛。
  夏家几代经营,老宅无处不用心。即便平时有很多房间不用,依然每日做清洁保养,每个角落都干净整洁。
  沐小溪住在夏岑以前的房间。房间布置和当年夏岑离家的时候一模一样,房间大衣帽间里,甚至还有当年的衣物,一点都看不出主人已经离家十年。
  对夏岑回来,宅子里的管家和工作人员都很高兴。
  管家老谢一直在这里工作,负责管理这座大宅。夏岑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老谢已经六十出头。
  夏岑带着小溪参观老宅的时候,老谢和他们一起,仔细介绍各处的房间用途。
  沐小溪以前常常听夏岑提到这位老谢。婚礼的时候他们也邀请了老谢。所以现在小溪并不感觉陌生隔阂,反而比较自在。
  说话间,老谢提到自己可能会从老宅退休的事情。
  “我年纪大了,年轻时候一个上午能把宅子角角落落都检查一遍,如今腿脚不利落,比从前吃力多了,是该退休了。”
  夏岑挽留他:“你不用这么辛苦。如今各处都装了摄像头,很多事你可以在办公室里操控。现场让年轻人帮你分担。再者,父亲身边离不开你。”
  老谢听到夏岑提到父亲,连忙说:“我即便不照顾这宅子,还是会照顾老爷。”
  他告诉夏岑,等夏岑父亲做完手术,准备选一处疗养胜地好好休养,他会陪着一起去。到时候这座宅子主人不在此长住,他这个管家也不在,下面人现在都很担心工作。
  所以这次夏岑和沐小溪回来,在这里工作的人才这么高兴。他们盼着年轻的主人能常来住,才能免于被裁员遣散。
  夏岑对老谢没有立刻承诺什么。他和小溪现在工作都在外地,这次回来只是小住。
  等老谢离开,沐小溪回房休息,他问夏岑:“你打算怎么办?看来将来不少事情都由你来决定了。”
  夏岑拉开通向阳台的门,让温暖的晚风吹进来,一边说:“这么大的宅子确实需要人手维护……暂时先保持现状吧。这次回来我想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操心。”
  沐小溪忽然笑起来。
  夏岑走到他身边,肩并肩坐下:“什么好笑的?”
  沐小溪说:“我再一次切身体会到你是豪门大少爷,才一回来,就要烦恼这些事情。”
  夏岑也好笑。
  不过还是和沐小溪说起这宅子里的一些旧事。
  过了两天,夏岑父亲动手术。夏岑去医院,沐小溪之前去看过一次,手术当天没有去。因为手术时间较长,他有孕在身,不方便一直在医院。
  所以当天,沐小溪在家中,和夏岑保持联系,以免医院那边突然有什么变化或需要。
  管家老谢也留在家里,他可能比沐小溪更紧张。沐小溪在书房时候,看到老谢在楼下一直在走来走去踱步,没平时那么冷静。
  沐小溪于是叫老谢来聊聊天。他早就想和老谢单独聊聊,但因为夏岑一直在,所以没有机会,今天正好,还可以帮老谢缓解下紧张的心情。
  沐小溪问老谢:“夏岑小时候什么样?是不是从小就很聪明成熟?”
  老谢点头:“一点不错。少爷从小方方面面都特别出色,说话和普通小朋友不一样,很有条理有想法。”
  “那他一点都不用家长操心了?像个小大人?”
  “倒也不是。不省心的地方很多,皮起来一样皮,而且因为聪明所以特别会隐瞒。”
  老谢又说了两件夏岑的童年趣事。
  沐小溪听着频频点头,他笑着说:“这些我都是头一次听说。夏岑自己选择性记忆,总说自己从小就很乖。”
  老谢再次感慨说:“要是少爷和夫人能一直住在这里该多好。”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沐小溪开玩笑道:“夏岑要是不去天城,我也不会遇到他。”
  老谢说:“缘分再此,沐先生与少爷注定得是一对。我记得少爷没去天城的时候,已经很喜欢沐先生了。”
  沐小溪来不及收起微笑,表情慢慢凝固在脸上。他竭力不让声音变飘忽。
  “谢伯,你说少爷没去天城的时候,就喜欢我了?”
  老谢连忙补充说:“喜欢只是我的推测。至少少爷那时候已经很看重您了。”
  “怎么说?他从来没告诉我呢。” 沐小溪歪了歪头,看起来像好奇想听故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力气正从他的脊椎和四肢慢慢抽走。
  夏岑怎么能在去天城之前就认识沐小溪?
  那不是他,那是真正的沐小溪。
  沐小溪一动不动,他屏息听老谢说话。
  老谢说:“我记得清楚,少爷出发去天城那一天早上,比平时起床起得晚。我进他房间,叫他起床时,听到他说梦话,一直在叫一个名字。”
  沐小溪缓缓说:“我的名字?”
  老谢点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谁。后来看到少爷在天城的消息,才又想起来。年轻人网恋是常有的事……”
  沐小溪忽然捂住嘴。他想吐。
  老谢还以为他是孕期反应,连忙和保姆一起扶他回房间休息。
  晚间七八点,夏岑从医院回来。父亲的手术挺过去了,只是还需要住院观察。今晚他本应该留在医院附近,但是和沐小溪打电话联系的时候,沐小溪没有接电话。
  他又联系老谢,老谢告诉他,沐先生晚上没有食欲,一直在房间休息。
  虽然家庭医生说没有大碍,只是正常的反应。但夏岑不放心,他还是抽点时间回来看看沐小溪。
  房间里灯都关着,夏岑轻轻推门入内。他走到床边坐下,打开床头小灯,低声问:“小溪,睡了吗?还难受吗?”
  沐小溪肩膀动了一下,他缓缓转过面来看向夏岑,又像畏光似的缩了缩。
  夏岑心里一痛,只不过十二个小时没见面,小溪看起来突然憔悴,脸色像生了病的孩童,青青的泛白,无精打采。
  “饿不饿?吃点东西好不好?”夏岑哄他。
  沐小溪避开夏岑关切怜爱的视线,他的魂全部在想另一件事。
  夏岑想握住小溪的手,这在平时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亲昵的动作,十指交缠,互相抚慰。但今天沐小溪躲过他的触碰。
  “怎么了……”夏岑看出来,小溪并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遇上什么事,心里不舒服。
  “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告诉我,小溪,没有什么事是我们两个人不能一起解决的,”夏岑没有再勉强触碰小溪,“只要你告诉我,我来帮你分担。”
  沐小溪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但他和夏岑在一起这么多年,爱这么久,哪怕只是听夏岑的声音,都会让他心情变得平静。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相互的依赖已经这么深。
  沐小溪慢慢起身,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知道他在下一个决心,激动地翻了个身。
  他想听听夏岑的亲口解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岑是什么时候认识真正的沐小溪的,又为什么要在梦中呼唤他的名字。
  最重要的是,夏岑到底爱的是哪个沐小溪。
  沐小溪喝了一口水,深呼吸一口气,问:“夏岑,我一直觉得你有一个大秘密没有告诉我,而且这个秘密还与我有关。之前我只是有这种感觉,今天我听到了一些旁证。”
  夏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深邃。
  沐小溪把老谢告诉他的事说了出来,又说:“你不要怪老谢,老谢以为我们早认识”
  他像梦游一样轻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一个下午,沐小溪都在想这个问题。难道夏岑真的和“真沐小溪”在见面之间就网恋了?那为什么夏岑转学过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完全表现得像初次见面?为什么之后从来没有提到过?
  这些疑惑像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紧紧揪住他的心脏。
  夏岑看着沐小溪一脸惶惑不安,他终于下了决心,说:“小溪,我把事情都告诉你。虽然听起来很离奇……但都是真话。”
  沐小溪想,再离奇的事情他都经历了。难道夏岑身上也有一个系统?
  夏岑说:“小溪,你相信人能经历不同的时间和空间维度吗?”
  沐小溪缓缓点头:“你是说时间系统?像科幻片那样?”
  夏岑坦诚:“差不多。十年前,高二时候,对你来说我们是第一次相遇,一点都没错。你没有关于我的记忆很正常。但是对我来说,我其实早就知道你会在那里。因为,我经历过一次。”
  沐小溪眨了眨眼睛。
  夏岑说:“小溪,我们前一世也是同学,慢慢互有好感,虽然过程和这一世有点不一样,但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沐小溪胸口发闷。盛夏夜晚,暴风雨来临前的焦灼,让他喘不过气。他抓住夏岑的手臂:“你的意思是,重生?”
  夏岑顺势将沐小溪抱在怀中,他陷入回忆:“是的。我想我是重生了。上天又给我一次机会,回到你身边。”
  他在沐小溪耳边温柔诉说,说他们前一世浪费了多少时间,说他重生的时候觉得有多幸运。
  沐小溪只有一个想法——难怪……
  难怪夏岑对他珍惜包容到不可思议。难怪那些贴心的举动总是恰到好处。难怪夏岑对他以前的生活了如指掌。难怪那只装结婚证的匣子一早就在等着他。
  因为那是属于前一世,真正的沐小溪的。
  他声音颤抖打断夏岑:“那前一世,你和……我也结婚了吗?也有孩子吗?”
  夏岑沉默几秒,才说:“前一世,我向你求婚了,你答应了。但在婚礼前,你出了意外。对不起,小溪,我没有保护好你。”
  沐小溪慌忙说:“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夏岑将他抱得越紧:“小溪,不管是哪一世,我都只爱你。只要你在这里,我就……”
  沐小溪木木地站着。只有他听到那些凄凉的声音。
  “我是谁?”
  “我不是你爱过的那个沐小溪。”
  “我只是炮灰系统里的一个孤魂野鬼。”
  夏岑的话语越温柔,入他耳中越剜心。世上最讽刺的真相,对夏岑来说,这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终于跨越生死重逢的爱情童话,对他来说却是画皮那样的恐怖故事。
  沐小溪没有声音,没有回应,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岑察觉到了他不对劲。他说:“我之前没有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事情太离奇,很难接受。但是我们就是我们……”
  “不……不是。”沐小溪说。
  夏岑不解,但他觉得沐小溪的脸色很差,他劝道:“小溪,先吃点东西好不好?这事情我们慢慢谈。”
  他说着习惯性吻吻沐小溪的额头。
  沐小溪瞬间惊醒,他一把推开夏岑。
  两个人愕然相对。
  沐小溪看着夏岑,慢慢向后退后两步,转身离开房间。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要一个人静静,他暂时不能看到夏岑。此刻汹涌而来的荒谬,羞耻,内疚能把他整个压垮。
  夏岑只看到沐小溪面色苍白,口中呓语,像被吓坏了一样。他完全没想到沐小溪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不由有些懊悔。他之前设想过许多沐小溪的反应,最大的可能性是沐小溪完全不相信他,当他胡言乱语。
  只有这种情况他不能预料——沐小溪看他的眼神像看到鬼一样。
  “小溪,你冷静点。我就在这里,好好的。你要去哪里?”夏岑跟着沐小溪走出房间。
  现在沐小溪这样,他不敢放他一个人。
  沐小溪在走廊上快步走着,他只想甩开夏岑。他想下楼,马上离开这座豪宅,他想回自己家。
  自己家……沐斯云那里……之前他一直在沐斯云那里扮演着好儿子的角色。他一直在说服自己,他会做个好儿子好哥哥。最值得安慰的是,他和夏岑的感情是真的,夏岑认识的喜欢的都是他……
  今后他怎么面对这些人?
  现在他该去哪里?
  恍惚之中,沐小溪在楼梯上一脚踏空。
  “小溪!”夏岑的声音高而急促。
  沐小溪想喊,但他的嗓子发不出声音,失重的一瞬,脖子像被扼住呼吸都只能从狭窄的一条线通过。
  他无力地挥着手臂,夏岑扑上来抓住了他。
  下一秒,头和背上一痛,他摔下了楼梯,陷入黑暗。
  夏岑和小溪一起摔下来,他尽力护住小溪,不让小溪的身体直接摔到地上。两人落地时,夏岑清楚听到自己的小腿咔嚓一声响,但他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声音,立刻把小溪放平,检查他的状况。
  小溪失去意识,呼吸略急促。夏岑一边大声唤他的名字,一边摸着他的胳膊和腿。
  一片暗红的潮湿染上了夏岑的手。夏岑心猛地一沉。
  闻声而来的保姆看到这一幕吓得叫起来,夏岑冷静地唤人:“叫蒋医生来,叫小于马上准备车。”
  家庭医生马上赶来,简单处理一下,他们迅速赶去医院。
  这天半夜时候,小宝宝提前两个月来到这个世界,然后马上进入保温箱。
  夏岑只看了一眼,他现在对孩子的来临没有多少喜悦,因为小溪手术之后还在昏迷中。
  icu病房不能陪床,夏岑一直坐在外面。这时候他的家庭医生蒋医生小心提醒他:“夏先生,你的腿去拍个片子吧,是不是骨折了?”
  夏岑捂着脸。他现在一刻都不敢离开病房前。
  他沉沉地说:“我去打个电话。”
  他要通知沐斯云和纪清平。
  第二天早上,沐斯云和纪清平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个城市,直奔医院。
  夏岑还穿着昨晚的衣服,衬衫皱巴巴的。他一夜没合眼,下巴上冒出些胡茬,显出憔悴。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见纪清平从走廊另一侧走过来,他立刻站起来迎接:“爸……”
  纪清平步子迈得又快又大,越走越快。他几乎是风一样冲到夏岑面前,一把揪住夏岑的衣领,一拳砸在夏岑脸上:“你就是这么照顾小溪的?”
  沐斯云气喘吁吁追上来,他无视纪清平的粗暴,只是急切追问夏岑:“小溪现在怎么样?”
  夏岑低声说:“他现在体征稳定很多,但还没有醒。”
  纪清平咬着牙,一言不发。
  他打完夏岑,直接无视他。只和沐斯云以及医护说话。
  他们看过沐小溪,听过医生的治疗方案,然后隔着玻璃看了宝宝。沐斯云刚刚看沐小溪的时候没哭,这下看到趴在保温箱里的宝宝,眼泪没忍住。
  纪清平搂着他,不停安慰:“小溪会没事的。”
  第二天,小溪从icu病房转了出来。
  医生认为他的情况稳定,接下来就是看什么时候能醒。
  夏岑终于休息了几小时,医生给他骨折的右腿打上石膏,他这段时间只能拄拐行走。
  沐斯云把病房布置得尽量舒适。他还带来了一些小溪的衣服和用物。虽然他知道这边不会缺,但是还是带来了。
  沐斯云从袋子里取出一件蓝色的卫衣,像自言自语,又像和儿子聊天:“这件衣服你以前特别喜欢,虽然很旧了,但一直没扔……正好带过来,旧衣服穿起来舒服。”
  夏岑看着那件衣服,突然有几个画面从他脑海中闪现。
  压抑的葬礼,悲痛欲绝的沐斯云,许多沐小溪的旧物被烧掉……
  这些上一世的记忆他一直竭力封存,只要回想一次,都像是一把尖刀直劈心脏。他现在唯一的支撑是眼前的小溪还活着,一定能慢慢恢复。
  沐斯云为沐小溪掖了掖被子,抬头看到夏岑,面色苍白,不知道又多久没合眼睡觉。
  “夏岑,去休息下吧。这里有我陪着,还有护工。”
  夏岑低声说:“我只想在小溪身边。”
  他深深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沐小溪,沉睡的神色安宁,甚至还有些天真,仿佛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又低声唤了一声:“小溪。”
  床上的人没有动,没有回应,只有窗外的虫鸣从郁郁葱葱的树木中传来。
  沐小溪一直在睡。
  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是什么时候慢慢凝成一股,然后他想起来了……
  他听了夏岑的坦白,然后吓得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摔下去的那一瞬,他听到夏岑在叫他的名字,随即陷入黑暗。
  现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脑内很清醒,但仿佛被关在了一个空白明亮的房间里,周围什么都没有,他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我这是在濒死状态吗?”沐小溪在这个大脑的囚笼里和自己对话。
  “更像是昏迷了吧。”他想。
  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宝宝……平安吗?夏岑……一想到夏岑,沐小溪又想到那件可怕的事实。
  夏岑是重生的。夏岑是因为前一世的沐小溪,所以才在一开始就盯着他。
  沐小溪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蜷成小小的一团。他又回想起夏岑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么多甜蜜和快乐。他其实并不是为自己难过,偷来这么多幸福,是他赚到了。
  他更为夏岑心痛,夏岑心心念念以为弥补了遗憾,其实换了一个人。所以他不敢面对夏岑。
  意识空间里只是一片温柔的纯白,没有温度。但在意识里漂浮的沐小溪却感到一丝寒意。
  他忍不住抱住自己喃喃:“夏岑……”
  为什么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见夏岑。
  这时候有雪花从他头顶飘落。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沐小溪惊讶地抬起头,他的意识空间里怎么会下雪?
  他看向上面,有一个人影闪现,出现在他面前。
  沐小溪认出来,来的人是“朗裕年”,他之前见过的系统管理员。
  “沐小溪,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管理员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沐小溪这时候反而很平静,他问:“我要死了吗?”
  管理员抬头看看意识空间中的雪花:“没有。你的肉体还活着,但意识正在一个很模糊的界限。一边是你所处的世界,一边是系统。”
  沐小溪有点恍惚,他问:“你来带走我?”
  管理员说:“我并不是死神。但如果你愿意重回系统,我不会拒绝你。”
  他又向空中看了一眼,仿佛在看并不存在的时钟,催促沐小溪:“时间不多了。你快点做决定,是永远留在这个世界,还是和我回炮灰系统。”
  沐小溪闭了闭眼,他做了决定。
  他说:“管理员,你以前和我说过,选择的自由一样会有痛苦,我那时候还不太明白。现在我知道了……我选择醒来留在这个世界。”
  他选择了做沐小溪。哪怕明知道夏岑爱的来源,他依然要做沐小溪。
  管理员的身影渐渐淡去:“沐小溪,你与炮灰系统正式解绑。系统会将你所有剩余积分全部兑换,将你寄存在系统的东西还给你。”
  “什么?”沐小溪话音刚落,顿时狂风大作,雪花漫天飞舞。他抬手挡住眼睛和脸。
  这一阵风雪肆虐之后,意识空间恢复平静。沐小溪慢慢睁开眼睛,管理员消失了,这里又只剩他一人。只是与之前不同,地面上铺着一层洁白的雪,他被一股不可描述的力量吸引着,忍不住向雪地深处走去。
  冥冥之中,他觉得那里有什么。
  不一会儿,雪地上出现了猛然刹车时的车辙痕迹,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无意识地顺着血迹向前走去……
  一辆车撞在路边,黯淡的路灯下,损坏严重,车的前半部分变形,惨不忍睹。这时候沐小溪听到副驾驶上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那声音沐小溪无比熟悉。他跑过去,果然副驾驶上是夏岑,他额头上正在流血,在半昏迷中。
  “夏岑,夏岑!”沐小溪急忙解开他的安全带,想把他从车里拖出来。
  “夏岑醒醒!我帮你!”沐小溪几乎要哭出来。
  夏岑慢慢睁开眼睛,他看着沐小溪,猛地握住沐小溪的手腕:“别动,小溪。不要动。”他的声音轻而坚定。
  沐小溪愕然,他突然发现自己正坐在这辆车的驾驶座上,不知什么时候成了这个场景中的经历者。他顺着夏岑的目光,慢慢低头,向自己胸口看去——血在涌出,蓝色的衬衫上深紫色的血迹迅速扩大,短短十几秒,他的胸前已被鲜血浸润。
  “小溪,小溪。”夏岑的声音听起来太过绝望。他胡乱地拿着外套想为小溪止血,然而只是
  沐小溪想说句话,但他只觉得冷。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究竟是谁的回忆?别人的回忆会这么真实吗?
  他想抬起手,再触碰一次夏岑,再吻一次夏岑,他还有很多话想告诉夏岑,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
  夏岑陷入狂乱,他赤红着眼睛,紧紧按着沐小溪的伤处:“小溪,不要睡着,不要闭眼,和我说话!”
  沐小溪翕动嘴唇,他只说出了三个字。
  “忘掉我……”
  忘掉我,好好生活。
  这就是他前一世对夏岑说的最后一句话,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他就是沐小溪。沐小溪就是他。
  那一天下着雪,他们出了车祸。
  他从没想到和夏岑的告别会如此突然。虽然不像样,但是他想夏岑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宁静的白色再次吞噬一切,一道强光闪过。
  沐小溪像坠入了一条深深的隧道。无数画面在隧道中闪过。他明白了,这全是他的记忆,上一世的记忆。最后记忆的终点,就是那场车祸。
  他在车祸中濒临死亡的一瞬间,被拉入了系统。
  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沐小溪,跟我来。”
  “你是死神吗?”
  “ 我不是死神。这里是炮灰受系统。根据你的临终遗言‘忘掉我’,你的记忆将被暂时由系统保存管理。”
  “什么……?等等!”
  ……
  ……
  “沐小溪,你与炮灰系统正式解绑。系统会将你所有剩余积分全部兑换,将你寄存在系统的东西还给你。”
  ……
  ……
  长长的记忆隧道结束,沐小溪重重落地,他拼命呼吸着空气,猛然睁开眼睛。
  沐小溪终于有了回到真实世界的实际感受。房间里窗帘拉着,光线很暗,他的眼睛马上适应了,病房洁白的墙壁,茶几上摆放着鲜花……
  他躺在床上,微微侧过头,看见夏岑正趴在他床边。刚刚大量前世的记忆一下子重新回到脑中,他的脑子发烫,还晕晕乎乎,但他忍不住想大声叫夏岑。
  他伸出手,碰了碰夏岑的头发。
  “夏……岑……”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嗓子变得暗哑,声音有气无力。
  夏岑一下子惊醒,他怔怔地看着沐小溪。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睡了……多久?”小溪慢慢问。
  夏岑终于长长叹气,他握住小溪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彼此的体温:“八十一天。”
  他按下遥控器打开窗帘。
  早晨亮而清透的阳光洒进来,沐小溪看到窗边的树顶,已经泛出好看的金色,是秋天成熟的样子。
  “宝宝很好,上周回家了。现在有爸爸和保姆照顾她。我妈也来了,她天天给宝宝做音乐早教……”
  “家里一切都好。公司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
  夏岑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急着告诉小溪。
  小溪只是默默听着。
  夏岑说完了,他察觉到小溪的沉默,知道自己绕不过出事当晚的话题。
  他问:“小溪,如果你不能接受那天晚上我说的事。就当它是我的一场梦,只要你遵从自己的内心,和我在一起。”
  小溪问:“我刚刚也做了一场梦……梦到了车祸。”
  夏岑目光一颤。
  小溪握住夏岑的手指:“车祸之后,我最后对你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夏岑垂下头,吻着小溪的手,哽咽道:“你说,‘忘掉我’。”
  沐小溪也忍不住,眼泪从眼角一直滑到发鬓:“为什么没有……”
  夏岑终于说出了这漫长的告白:“我怎么可能忘了你,还好好生活?我做不到。”
  沐小溪又哭又笑。
  原来是这样,他忘掉了自己,夏岑却帮他记住了所有。
  他再一次对夏岑承诺:“夏岑,我回来了,我不会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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