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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子的古代日常 第37节

  “就是,说出来啊……”
  ……
  说书老头一点也不急,慢悠悠道,“你们去买了也猜不到他是怎么知晓的,我也不瞒你们,就是萃文书肆的《仵作》。”
  “怎么可能会是《仵作》?”有人不信,一般写《仵作》的,不都是血淋淋的解剖吗,什么时候还学会讲故事了?
  “不对,好像还真是《仵作》那本书……”有一个较年长的文人惊呼起来,“这书我家那浑小子前几日好像拿回去了一本……”
  他翻看过几页,但因手头有事丢下了,如今想来,怪不得总觉得沈策行这名字熟悉得很。
  “当真是萃文书肆的那《仵作》?”
  “是了是了,没错了!”
  王管事本想是让大家伙一起感受他那看不到下文的滋味,如今他是如愿了,可萃文书肆却也每日都要受到众人的堵门,尤其是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对这个话本子起了兴趣,想要看看可是当真如传说中那般引人。
  其实冷静一想,顾成礼这话本子的故事从整体上来看也并非是那么的难得,偏生他的写法与以往看过的话本子皆不同,不仅节奏感非常强烈,剧情总是惊心动波跌宕起伏,时时紧扣人们心弦,下笔之处细腻入微,每个画面都展现得栩栩如生,看到后来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所有的心绪都被那书上的人物勾走,他们的心神都随着沈策行的紧张而紧张,每每看到他遇险,都忍不住跟着捏了一把汗,看见他被辱,心里气得恨不得立刻上前挥舞几拳,看到沈策行有了新突破,那更是高兴得恨不得来替他高歌。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若说以前看话本子只是听故事,那如今他们一打开《仵作》,就仿佛已融入了其中,为其中人物的喜怒哀乐而牵引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日来萃文书肆堵门的人都非常真情实感,对着王管事怒目而视,王得顺发愁,他觉得要是自己再不将新话本子发行出来,可能就要担心被这些人套麻袋了。
  唉,关键是他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啊。
  不过王管事心里还是很得意,若不是他当时强拉着那顾秀才写话本子,如今这些人哪里能看得到这么精彩的话本子,况且,他悄咪咪地在心里扒拉算盘,觉得自己这次应该替东家赚了不少银钱,若是等新话本子赶紧接上,估计还能再赚上一笔。
  可惜他不知道何时才能拿到顾成礼的新话本子,担心这拖得时间长了,这些人会不会激情退却,幸好这时赵明昌带着顾成礼的话本子续集下山了。
  顾成礼与裴清泽二人出了府衙,上了马车后,原本还自持冷静的两个少年顿时送了一口气,他们的肩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靠在马车车厢内,望着彼此,忽地笑出声来。
  “真没想到,学正大人竟会将此事还交与我们来办。”裴清泽脸上微微泛红,想起方才傅学正对他们二人的夸赞与勉励,顿时胸腔激荡,心下决定无论如何,定要不负大人所托。
  “此事交与我们正合适。”顾成礼开口,自从知道当初看到自己院试文章的是傅茂典后,顾成礼心里就对此人有了猜测,如今观他言行,果真是如他所想那般,心里约莫是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不由叹服。
  顾成礼看着如今大周朝的种种,内心想到的是要改革,那是因为他见过更好的社会,知道更多超脱这个时代的文明,也是切实知晓如今种种制度下的弊端,以及他内心对这种阶级社会的一种抵触。
  可傅茂典不是,他作为一个传统的士大夫,其实在这个时代里是获益者,他若想要改革,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就是在掘自己的墓,如今遭到圣上贬黜放逐,更是与以往的亲朋好友背道而驰。
  他的这种选择注定是要走上一条孤独的路,而且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顾成礼对傅茂典的选择很是敬佩,或许这就是真正儒家学者的责任、入世与担当吧,“苟利国家,生死以之”。1
  幸好大周朝尊崇文人,就算傅茂典以后糟了厌弃,也不用担心哪日被砍了脑袋,顶多是受到贬谪,去了荒芜之地。
  “若是明昌知道学正大人让他那萃文书肆发刊这个杂志,估计得乐疯。”裴清泽悠悠开口,眼里全是笑意。
  顾成礼点头,“不过此事不能走漏风声,还是要低调行事。”
  裴清泽脸上笑容敛起,正色道,“没错,到时候一定要和明昌好生叮嘱一番,还有文瑾那里也需多留意……”
  许敬宗作为他们学舍里唯一一个已经加冠取字的,如今在与裴清泽等人关系缓和起来后,便都唤他“文瑾”了,不过赵明昌时常与其互怼,倒是更喜欢直唤大名。
  杂志在创办之初,肯定是不太起眼的,能留心到的人估计会很少,傅茂典不愿意露面,而是让顾成礼三人来折腾,也是出于这种目的。因赵明昌家里本身就有书肆,哪怕这个杂志出格了些,旁人也很难注意到,而顾成礼则是提出此事之人,到时候对如何来运作,想必也会更有心得。
  至于裴清泽与许敬宗,他们也都会有各自可发挥的作用,许敬宗善作诗,若是时不时能在杂志上发表一些,甚至是与人在上面越诗斗诗,都可以成为美谈,而裴清泽人品厚重,又是裴教谕之子,若是他来牵线搭桥推广杂志,不怕到时候会没人来看。
  “不过这杂志可要取一名,总是这样喊着,总觉得欠妥。”裴清泽拧眉,细细思索起来,转头看向顾成礼,“你可有什么好想法?”
  “我无所谓,你若愿意,这事便由你来决定。”顾成礼从提出杂志,一直到现在都没提起要取名,就是因为他是取名苦手,干脆就不想思考这事,而是担忧道,“此刻已是午后,若是你还要用马车送我回去,到时候回去岂不是已天黑?”
  “无妨,我不是还带着一个车夫吗,不碍事。”裴清泽没当回事,而是对给杂志取名这事更在意,“你觉得‘国风’二字如何?,《诗经》里也曾有‘国风’二字,我觉得用在此处也正合适,不若借来一用。”
  “‘国风’吗?”顾成礼若有所思,细细想来还真是妥帖呢,他们若是能将这杂志不断做大,将它传到大周的各个府县,到时候引领一国之风,岂不是正应和了这名字?
  两人定下了杂志的名字,就开始细细地谈着要在上面写些什么,这次旬假虽说是有三日,但如今他们已经花了一日去府衙,明日还要去参加那浮山文会,这样就剩下一日来准备了。
  若是可以,他们还是要尽量在回县学前敲定下来,要不然就要拖到下一个月的旬假,这样耽误下来,进程未免太慢。
  “原是为了推行算学的,我这儿有些关于算学的趣事,倒是可以用上一用。”顾成礼想了想自己以前看过的一些小故事,没想到居然还有能派上用场的一天。
  “哦?”裴清泽来了兴趣,“快说来听听。”
  “倒也不难,‘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日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几何日相逢?各穿几何?’”2
  顾成礼说完后,就笑吟吟地看着裴清泽,这题要用到解方程了,算是裴清泽与赵明昌如今所学到的最难的一部分,如今裴清泽一听这题目,就能感受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因之前顾成礼没少给他出这类型的题目,他一听便有了想法,恨不得此刻就能掏出笔来算。
  “果真是不算难。”裴清泽有些失望,他发现自从跟顾成礼学了这种算学后,他竟还十分享受这解题的过程,尤其是解那种难懂晦涩之题,每次解出来后都觉得通体畅快,便是读那些文章经义都没有过的感受。
  “可还有难些的题目?”裴清泽看向顾成礼,期待道,“只管拿出,也好让我在路上消遣一下。”
  说是消遣还真不假,顾成礼以前只做过牛车,觉得很是颠簸,如今倒是坐上了马车了,也并未觉得好到哪里去,而且呆在逼仄的车厢里,两人除了干瞪眼,也没啥事可干。
  “没了,如今等在杂志上,最难的题估计也就程度,若是你有兴趣,日后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另一种学问。”顾成礼卖起关子,若论难度,数学如何能与物理相提并论呢。
  裴清泽听他这么一提,顿时来了兴趣,“为何不现在说呢?”
  顾成礼摇摇头,“不可,还没到时候。”
  按照教辅上来,裴清泽的数学如今差不多算是小学毕业程度,当然,是那种已经完全掌握了小学数学知识,但要想学物理,顾成礼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将他基础打牢点,毕竟他都是快班授课。
  他见裴清泽一脸失望,就从旁边掏了掏,竟不知从何处翻出了一张纸。
  “你怎还携了纸?”裴清泽满脸惊讶,来来回回地从顾成礼身上看了好几眼,真不知他先前是放在何处的。
  “不过是想着随手可记下点东西罢了。”顾成礼满不在乎,又掏出了一支炭笔,这下裴清泽是真的服了,没想到却看见顾成礼竟将纸撕碎成细小模样,又拿炭笔在上头做了记号,他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只好干瞪着眼看着。
  顾成礼搞完后,抬起头,“你不是嫌这路上无聊嘛,我教你一种新游戏,换作五子棋,十分简单易学。”
  ……
  马车驶进枣泥沟时,太阳已西垂,但这个时候反而会是农人从地里归家的时刻,看着那神骏的褐色马拉着马车走向顾家,一身的皮毛水滑馋人,不少人都跟在了马车后面,等到了顾家门口时,已成了一大串了。
  “难道顾五郎买马车了?”
  “不应该啊,考上秀才便有这么多银子?”
  “当然了,这可是秀才公啊,你想想看,连里正家都有牛车呢,秀才总该也有一个马车吧!”
  “对对地,不为过!不为过!”
  “……”
  马车根本不隔声,裴清泽与顾成礼听得清清楚楚,顾成礼脸上神情不变,裴清泽却是一脸尴尬。
  他知道顾成礼根本没置办马车,方才顾成礼便道要在村口下来,是他还想再来一局,没想到如今倒是让顾成礼被旁人误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小顾只是平平无奇的理科男,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写话本子了,还写得那么好,可恶!(想学他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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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1选自《左传》,2选自《九章算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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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捉虫
  马车的动静这么大,早就有与顾家交好的人赶紧上门去送信,这个时辰赵家的几房人如今都在家中,如今听说五郎回来了,还是坐着马车回来,顿时都惊动了,赶紧跑出来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到顾家院子门口,赵氏等人就拦下了马车,哪怕裴清泽觉得万分尴尬,还是身体僵直地跟着顾成礼下了马车。
  他望向赵氏等人,见他们目光殷切地盯着顾成礼,心里有了猜测,但却摸不准这人与顾成礼具体是何身份,赵氏穿着最寻常不过的麻衣,脸上的褶子堆起,一看就年龄不小了,裴清泽迟疑,便是他祖母,看上去也要比赵氏年轻不少,他是真的摸不准这人身份,若是喊错了也会尴尬。
  幸好这时顾成礼对着赵氏行了一礼,方才介绍起来身边的少年,“阿奶,这是我同窗,姓裴,你唤他……”
  裴清泽连忙开口,“老夫人,唤我清泽便可……”
  场面一静,每次顾成礼回来,这村里人都会羡慕地过来凑热闹,这次也是一样,他们好奇顾成礼带回来的这少年是谁,不曾想竟听到这少年竟喊赵氏老夫人。
  老夫人?那可是大户人家的称呼啊,他们想起赵氏平日里与人厮打干架时模样,简直就是这藻泥沟最难缠的妇人,就这样的人也能被人称作是老夫人?
  赵氏心里也暗叫了一声天爷啊,她居然还有当“老夫人”的一天,惊得她眼睛都瞠圆了,可过后就是暗爽,尤其是看着周围那些村民脸上的酸意,赵氏更是高兴地脸上褶子都皱了几分,脸上笑眯眯的,蒲扇般的大手捞起裴清泽清瘦的手腕,轻轻拍了两下,“果然是个孩子,家住哪里,可吃过了?有什么想吃的,和老身说,这就去给你做……”说着就要拉着少年往顾家院子走去。
  裴清泽连忙拒绝,“天色已晚,小生还要早点赶回去,若不然家父恐会担忧……”
  赵氏一听,觉得有理,若是五郎在外头夜里不回来,她心里也会挂念着说不着,只得遗憾放弃,难得遇到这么讨喜的少年,却不能拉回去,赵氏心里不大得劲,只能抓着裴清泽的双手殷殷叮嘱,“下次来咱家早些,或是提前与你爹说好,就在咱家睡上一晚!”
  裴清泽手足无措,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人,顾家的其他人就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这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顾成礼,指望他能赶紧上前帮他说句话。
  “天色不早了,明日还有文会要参加,阿奶还是放清泽早日归家吧。”顾成礼走上前去,果然,赵氏很快就转移了视线,心思全都转到了顾成礼身上。
  她不过是第一次见到裴清泽这样的世家公子,况且还禀性好,待人有礼,而不像那祝地主家的少爷,整日鼻孔朝天。虽然如此,她家的五郎也不差啊,不仅读书好,长得也俊秀,就是站在这裴小郎君边上也丝毫不逊色,如今瞧着似乎还长高了不少。
  “五郎瘦了不少,这几日可要好生补一下!”赵氏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方才还念叨着要给裴清泽做好吃的,可如今眼里就只剩下顾成礼了。
  不仅是她,顾家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对裴清泽更多的是好奇,但如今听说顾成礼瘦了,个个都紧张不少,如今五郎可是他们家顶顶金贵的人呐,定要把身子养好,要不然怎么去读书。
  裴清泽见这么一大家子围着顾成礼吹寒问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赶紧在马夫的搀扶下一把爬上马车,然后掀起帘子转头对顾成礼喊了一声,“成礼,明日文会再见!”
  说完就放下帘子,马夫极有眼色,连忙调转马车,动作熟练地驾着马车往村口跑去。
  马车一走,村里围着的人顿时散了不少,他们本就是被马车的动静给吸引过来的,好奇这是哪里来的马车,还以为顾成礼居然置办了马车呢,如今才晓得不过是同窗的,顿时没了兴致,三三两两走开了。
  除了几个半大小子比较好奇顾成礼在县学里过什么样的生活外,几乎都各回各家了,全本还熙熙攘攘的热闹场面顿时冷清下来。
  赵氏心里一阵气闷,偏生钱氏这个时候还在嘀咕不满,“娘,他们这是嫌弃五郎没置办马车呢,一点排面都没有……傲,娘你干嘛,哎呦,别打我呀”
  赵氏不想听这糟心儿媳整日满口胡沁,直接抡起一旁的大扫帚就追打过去,也不看看五郎在县学里读书有多辛苦,她竟然还敢嫌弃五郎没置办马车丢了排面,这么有能耐,她怎么不弄出一辆马车来啊?
  钱氏被撵得吱哇哇乱叫,可惜几个妯娌都忙着看热闹,而她男人却是嫌丢人,恨不得他娘能好好整治一下这婆娘,省得每次都记不住他说的话。
  ……
  上一次顾成礼归家时,赵氏便念叨着要将那不下蛋的母鸡杀了给五郎补补身子,但因为五郎在街上买了猪肉,倒是让那母鸡多活了一个月,如今五郎身上是真的没闲钱了,写话本子的钱如今他还没拿到手,又忙于教辅之事,这个月都没进项,自然也不会带了吃食回来。
  这母鸡养久了,肉质都柴了,很难烧出好味道,况且顾家这么多人口,每人分上一口怕是都够呛,最后赵氏直接拍板决定,将老母鸡杀了炖汤,再添点山里的干货,味道美得很,除了顾成礼分到了两个鸡腿,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尝到了点肉味,再加上喝了鲜美鸡汤,更是没话说了。
  等晚膳结束,顾家众人才开始谈起正事。
  在顾成礼刚到家时,对裴清泽说起了明日文会,后来那少年离开时也曾喊道什么“文会再见”,赵氏心里琢磨着,难不成五郎这次在家也呆不久?
  顾成礼无奈地点头,“如今恰逢重阳,正好又遇上了浮山文会,故而这次县学给了我们三日旬假。”
  特地给三日,是因为县学也是希望这些县学生能去文会上见见世面。
  顾家的叔伯婶子听说不止是同安县的读书人去,就连附近的几个县的学子都会去,忍不住咂舌,他们家五郎这是真的出息了啊,竟还能和这么多读书人一起去出席那劳什的文会。
  也对,他们五郎如今可是秀才公啊。
  不过这文会是干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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