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到底该买什么
在王启年的引导下，容闳和章余在史高治的小会客厅里见到了这位传奇式的美国大亨。虽然在此之前，章余已经不止一次的从容闳那里听说过史高治·麦克唐纳的故事，但是这位据说把持着国家命脉的大亨居然这样的年轻，这还是让章余吃了一惊。
史高治请两位客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伊丽莎白给他们端上了来自中国的红茶。
“两位从中国横渡大洋赖到我这里，恐怕已经很久没有喝到地道的中国茶叶了。”史高治不无夸耀的说，“这些茶叶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从中国专门给我带回来的，他告诉我说这是最好的中国茶了。”
章余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又看了看容闳，笑了笑，放下了茶杯。倒是容闳很开心的喝了一口，然后用英语称赞道：“果然是好茶叶，很香。”
史高治看到章余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于是就笑着说：“我这茶叶在美国应该还算难得，但在茶叶的老家中国，大概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吧。”
章余并不懂英语，只能看看容闳。容闳也就把史高治的原话翻译给他听。听完后，章余微微一笑，回答说：“麦克唐纳先生的茶叶，是正宗的正山小种，即使放在中国，绝对也算得上是好茶。只是先生您的侍女泡茶的水平太差，用的器具，用的水都不地道。不知道这样的泡茶方法是谁教给她的。简直就是在浪费茶叶。”
章余以为史高治不懂中文，所以说起话来也格外的不客气，反正容闳在翻译的时候，自然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果然，这话等到容闳翻译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章先生说，麦克唐纳先生的茶固然是极好的，只是用的器具与它不配套，泡工夫红茶，应该用中国宜兴的紫砂壶，而不是先生现在使用的英国骨瓷。”
“有关这些，我也不是很懂。”史高治笑了笑说，“这东西对我来说，也就是用来提神而已。二位今天找到我这里来，是想要和我谈一件什么样的买卖呢？”史高治说。虽然知道传统的中国人再谈这类事情的时候总是习惯多兜几个圈子在谈正题，但史高治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着他们浪费。所以他干脆依着美国人的习惯，直截了当的来谈买卖。
对于美国人的直截了当，容闳是早就习惯了的，所以也不以为意。他回答说：“我们希望能够从贵公司购入麦克唐纳1857步枪的生产线和相关的专利技术。”
这个生意其实相当的不错，麦克唐纳1857性能再好，毕竟也只是一种使用黑火药的步枪，现在公司已经全面转产麦克唐纳1864型步枪了，那么把老生产线卖出去，似乎也是种不错的选择。不过史高治并不打算用这种立刻就要被淘汰了的货色来骗着两个对武器的发展趋势毫无了解的菜鸟。他知道，在这条生产线之后，满清还需要果如其他更多的工业设备。如果现在能给这些清朝人留下一个诚实的印象，对于他以后的策划肯定是大有好处。
“我不明白你们怎么会想到购买这个。说老实话，麦克唐纳1857的生产设备如果你们需要，我甚至可以用废品的价格卖给你们，当然，运费归你们自己出。我估计，这些东西的运费恐怕都要比它的价格高了。”史高治说，“不过我不建议你们购买这种已经要被淘汰了的落后东西。”
“我听说麦克唐纳1857是世界上最好的步枪呀。”容闳惊讶的问。
“哦，它曾经是。”史高治回答说，“不过自从麦克唐纳1864型步枪出现后，它就完全落伍了。我敢说，要不了5年，全世界绝大多数强国的陆军都会换上与麦克唐纳1864相似的步枪。而麦克唐纳1857也就只能用来欺负欺负非洲土著了。”
“竟然会这样？”容闳有点不太相信。
“再加上生产一支1864，并不比生产一支1857贵多少，但是使用了无烟火药和弹夹的1864在性能上比1857却要强上很多，他们之间的差距，几乎就和后装枪和前装枪的差距一样大。”史高治继续解释说。
“我们用来对付国内的那些叛匪，1857也就够了。”当容闳将史高治的话翻译给章余听了之后，章余却这样表示。很显然，用买废品的价钱就能买到麦克唐纳1857的生产线，他觉得很满意。
“如果贵国真的想要装备1857，其实根本不需要生产线。”在装模作样的听了容闳翻译的章余的意见之后，史高治又笑了，“贵国把这条生产线买回去，然后生产1857步枪，由于很多原料你们都要进口，所以这东西的造价绝对不会比我们的1864便宜多少。而且因为我们的内战结束了，联邦政府大规模的裁军，将多余的武器在国际市场上销售，所以现在国际市场上现在到处都是廉价的1857，直接买这些枪，价格甚至连你们自己造新的四分之一都不一定有。而且我敢说，随着1864步枪的推广，用不了多久，英国人和法国人也会开始大量换装，他们手里的那些1857一样会以卖废铁的价格在国际市场上出售。所以造1857还不如买二手1857来得便宜。”
“那么麦克唐纳1864步枪真的比1857好那么多吗？”容闳问道。
“啊，那是自然。”史高治笑着说，“我们公司后面有靶场，二位一会要有空的话，我可以让王启年带你们到那里去试试枪，你们就知道这两支枪有多大的区别了。”
“那么一套1864步枪的生产设备要多少钱呢？”容闳问道。
“我们可以参考一下我们和普鲁士人的交易情况。”史高治说，“具体的细节我不能告诉你们，这是商业机密。其实生产设备并不值多少钱，关键是相关的专利技术。一般来说，每生产一支1864，他们需要付给我五美元的专利费用。并且他们生产的枪支不能出现在国际市场上，否则，任何出现在国际市场上的1864，每一支都需要再向我交付十美元的违金。”
“每支步枪专利费用5美元？能不能稍微降低一点。”容闳说，“您知道，中国并不是个很富有的国家。”
“这关键要看你们打算生产多少。”史高治回答说，“如果你们也像普鲁士那样，五六年之内要生产个数十万支，那我就能给你们和给普鲁士相当的价格。如果数量能上百万，还能更便宜一点。”
对于刚刚起步的中国来说，几年之内产量过百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如果你们能答应一些附加的条件，那专利费依照普鲁士标准，甚至更低也不是不可能。”史高治说。
“什么样的条件？”容闳问道。
“所有生产这种步枪所需要进口的原料，比如钢材火药等等在价格差别不超过百分之一的条件下，都必须从麦克唐纳家族的企业进口。另外你们如果要建设煤矿，铁矿，钢厂，炮厂什么的，在相同的条件下，也应该优先选择麦克唐纳家族的企业。”史高治说。其实他的意思相当的明确，如果中国洋务运动中的建设都能依照他的标准来，那么，嗯，好像还是有些钱可以赚的。
“这个我们需要和国内商议。”容闳说。
“其实，我觉得你们把眼睛死死地钉在军火上很没有意思。”史高治说，“军火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各种关键性的原料你们都不能自行生产，那么买原料自制武器和直接买武器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听说，贵国有些人在谈‘富国强兵’。这个提法很不错，强兵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建立在整个国家富足，工业强大的基础上的。没有强大的基础工业。仅仅靠买武器生产设备，恕我直言，这绝不是真正能够富国强兵的道路。麦克唐纳家族在矿业，冶炼，铁路，化学医药等方面都有很强的实力，我个人更愿意在这些方面和贵国合作，为贵国的中兴出一把力。”
“麦克唐纳先生，谢谢您对中国的善意。我们的确有自己建设基础工业的打算。麦克唐纳先生您能不能允许我们到您的家族的企业去做一番参观呢？”在和章余交谈了几句之后，容闳这样说。
“这不是问题，我会让伊丽莎白安排的。”史高治说，“另外，工业的基础并不是这些工厂，更重要的是相关的人才。比如说，假如有人把我的全部工厂都变没了，但只要我的团队还在，那么用不了几年，我又可以恢复这一切。前不久我和一个据说在贵国受过些教育的一位姓林的先生交谈过。从他那里我知道，贵国根本就没有自然科学的教育，如果没有这些，怎么可能建立起一个工业国呢？
你们也许不知道，我还是克利夫兰大学的校监。我们克利夫兰大学虽然是一所新建立的大学，但是在自然科学方面，却绝对是整个美国最好的之一。在克利夫兰大学麦克唐纳学院里，我们有整个世界上最好的实验室，我们还有像麦克斯韦先生那样有着全球性影响的大科学家。另外，克利夫兰大学洛克菲勒分校的法学和经济学也很不错。如果贵国真的打算走自强之路，就必须派出人员来学习与之适应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那么，克利夫兰大学就会是个很好的选择。”
史高治知道，在历史上，满清最后搞出了一个幼童留美的计划，虽然送来留学的幼童不算多，但这些人后再在中国大多都有所成就。尤其是在知识界，中国的自然科学最早的一批人物，大多源自这里。如果能把这个计划搞到自己的控制下，那就意味着将来自己一旦需要介入中国的局势，就能找到很多的助力。而且史高治知道，中国的崛起，从长远来看是历史的必然，也许现在中国还不是个能让他赚大钱的地方，但是若干年以后，情况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到那时，凭着“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的这顶帽子。麦克唐纳家族一定能获得更多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