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回了酒店,宋亦上紧随着纪嘉奕进了他的房间。
纪嘉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进来了。
酒店的空调系统已经提前被工作人员调热,一进去是迎面扑来的暖意,宋亦上立马脱下了外面穿的羽绒大衣,纪嘉奕的体质偏寒,怕冷,并未立马脱下,先待在窗边缓了缓,看了看外面的夜景。
城市五光十色,绚烂的灯光映亮了半边天。高耸的大楼上滚动着斑驳的灯光,像一张张迷离梦幻的美人的脸。
你到底有什么事?纪嘉奕开了口。
宋亦上坐在他正对面的床上脱口道:感情问题。
纪嘉奕的眼睫迅速闪了闪,然后面无表情说:你的感情问题关我什么事。
宋亦上故作轻松地说:因为涉及到我们剧组里的人。
两个人无言对视,密闭房间里的空气缓慢流动,车窗上隔绝了斑驳的光点,彼此的瞳孔里映出对方的影子。
宋亦上从纪嘉奕的脸上猜不出对方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又试探到:这成了可就是办公室恋爱啊,你接受吗?
纪嘉奕静静看着他,过不了一会儿开始脱自己身上穿的大衣,房间里的温度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升起来的。
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方瀚渊是一位很好的人,但以后的路会很难的。纪嘉奕的脸隐在玻璃的光影里,对比身后斑斓的城市夜景,显得有些落寞。
听到方瀚渊三个字,宋亦上满脑子问号,关他什么事?他疑惑地看着纪嘉奕,半晌才意识到对方误解了。没想到纪嘉奕竟然认为自己和方瀚渊有一腿,真是天大的误会。
宋亦上的眼睛慢慢弯了起来,顺着纪嘉奕的话问:你觉得方瀚渊怎么样?
纪嘉奕:不错。
宋亦上:和你比呢?
纪嘉奕看了宋亦上一眼,不说话了。他开始脱自己的西装外套,他的脸是冷俊的,但动作看上去十分优雅,宋亦上转过头看见屋里桌上摆的花,逗纪嘉奕说:你是不是经常收到有人送你的花?
纪嘉奕边脱衣服边看着他:我单身,不知道是谁送的。
宋亦上:单身也可以送花,经常送玫瑰,说明对方是你的爱慕者。
纪嘉奕把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不知道宋亦上突然又把话题转向他是什么意思,他说:你的个人生活我不会插手,我只能建议你
没等纪嘉奕说完,宋亦上打断他:那些花都是我送的。
纪嘉奕盯着宋亦上的脸,好几次想开口说话都只是喉结动了动,嘴巴没反应,他伸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宋亦上。
在那句话开口后,纪嘉奕的脑子里轰然乱成一团,像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杀成一片,一切都残忍而无序的乱了套,枪林弹雨,尸横遍野,止息后也是硝烟弥漫。
纪嘉奕心里再怎么起伏,脸上的表情没崩,冰凉的镜片里是平静无波的、冷静理智的目光,他问:真的是你送的吗?
宋亦上看着他:是。
为什么要送我花?
因为爱情。
时空在此后有短暂的静止,视线的交叠处是互相观望的灵魂。
这样静默了很漫长的时间,没有人先说一句话打破这份寂静,纪嘉奕看宋亦上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亮灿灿的眸子里洒满了光。
宋亦上仰起头,模样分外乖巧的看他。
刚刚你说的话我当没听见。纪嘉奕冷着脸,声音也是冰的,语气突然变得强硬,气氛忽而变得奇妙,明天坐飞机回去拍戏,就当今晚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你是我的演员,我是你的导演,仅此而已。
宋亦上的神情凝固了,他愣着看纪嘉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之所以挑这样的日子,这么个时间点表白,他是深思熟虑过的,不是一拍脑袋做的决定,他可以感受到纪嘉奕处处关心他,照顾他,他相信,哪怕不是爱情,在纪嘉奕的心里,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宋亦上的反应验证了他没有说谎,这不是一场恶作剧,纪嘉奕的心忽地抽的一疼,他一只手紧紧抓着窗沿,稳定着自己的心绪,用更冰冷的语气说:以后不要再做为我送花这种事了,听着,是不准,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宋亦上看着他摇了摇头。
纪嘉奕皱起了眉头,看上去心情非常差,烦闷而焦躁,他指着门朝宋亦上说:出去。
宋亦上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你真的
他刚一开口,纪嘉奕便打断了他,用几乎更凶狠的口吻说:出去。
宋亦上表情严肃了起来:不。
纪嘉奕拿起自己刚脱下的大衣,转身往门的方向走,宋亦上不离开,他离开,临出去时,他背对着宋亦上说:这件事到此为止,明天的时候,你只要记着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
说完,纪嘉奕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关门声很重,带来的一阵风直接吹到宋亦上的脸上。
宋亦上仰躺在床上,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纪嘉奕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被人喜欢难道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吗?他们的关系从破冰后难道不是在一步步升温吗?过往的烟云在脑海里溢散,他想起了第一次见纪嘉奕时的样子,那天他去试镜,和纪嘉奕视线交错的时候差点忘了自我介绍的第一句话。
一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睡着,两颗心都没有着落。
早上八点多宋亦上收拾好东西离开酒店的时候,钱余跑过来跟他说纪嘉奕临时改签了一班飞机,六点多走了,还说看纪嘉奕的脸色不太好,这么急匆匆的赶回去,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宋亦上的脸也是一片惨白。
纪嘉奕说好的第二天早上起来都忘记,谁都不当回事呢,结果还是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都不和他乘同一班飞机,明显是躲着他。
钱余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宋亦上:他在躲我。
钱余震惊:啊?他为什么要躲你?
宋亦上昨晚一夜没睡,唇角毫无血色,他说:我昨晚摊牌了。
钱余歪着头想了想,反应过来后瞬间睁大了眼睛:你摊牌了!那导演答应了么!?
结果显而易见,纪嘉奕明显拒绝了。
钱余看着宋亦上憔悴的面容,不禁想尽办法开始安慰,从一阵背弃了良心的猛夸到阐述天涯何处无芳草的道理,最后甚至暗示宋亦上现状挺好,干嘛想不开像方翰渊一样活?
宋亦上一句没听进去钱余的话,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问钱余:如果有人向你表白,但你不喜欢他,你的反应是什么?
钱余真的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他摸着下巴说:开心肯定是有一点,但是不喜欢就发好人卡呗,以后呢,做不成恋人,但大家可以做朋友啊。
宋亦上点了点头,他说:对,可是昨天纪嘉奕的反应是生气,而且是真的排斥这件事,如果不是我们必须要一起继续拍戏,我感觉从此以后我们可能会山水不相逢,再也不相见。我想不明白,他可以不喜欢我,可为什么要生气?
钱余再次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并将自己讨厌的人代入为方翰渊,假若方翰渊和我表白?
宋亦上:嗯?
钱余忙挥手解释:我是说假如,我讨厌的人和我表白。
宋亦上示意他继续说,钱余接着分析:方翰渊和我表白!方翰渊哎,我不会生气的,我当然是要好好羞辱他了,哼,他也有今天!
宋亦上:然后呢?
然后?钱余眨了眨眼睛,然后就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是吧,这个问题难办了,这涉及到很复杂的问题,这个需要
钱余正仰着脑袋看着天花板仔细思索这个问题牵扯出来的一系列复杂事件时,他听见宋亦上传来了一声嗯?
钱余:怎么了?
宋亦上踹他一脚:这个问题还要分析吗?你不是肯定拒绝吗,你不是方翰渊的头号黑子吗?
钱余:哦。
钱余脸部面瘫状,内心os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可我的假设还没结束,我要继续想一会儿。
宋亦上懒得和钱余多费口舌,他按计划往回走,下了飞机后没顾得上回酒店直接去了剧组参与到紧张的拍摄中去。
和纪嘉奕的视线对上的时候,宋亦上觉得一阵恍惚,纪嘉奕近在他眼前,却远在他天边。
纪嘉奕轻轻一瞥,目光并未在宋亦上脸上多做停留,他在工作中一向公私分明,在现场的所有人中包括方翰渊都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之间其实已经不一样了。
唯一让方翰渊觉得奇怪的是纪嘉奕的确对宋亦上的脸色差了一些,但纪嘉奕自从回来之后对所有人脸色都不好,一直是冷冰冰的,不止宋亦上迎来了冷淡期,所有人都迎来了寒冬。
宋亦上个人是很难受的,刚开始面对纪嘉奕的时候会尴尬,但纪嘉奕如此会玩,完美的把工作和生活分开,他反而不再介意,除了工作,纪嘉奕不会和他多说一句不相关的话,但工作时,纪嘉奕也绝不为难他。
最让宋亦上感到难受的是,纪嘉奕并不躲着他,可他能感觉到,这人分明时时刻刻都在躲着他。他们一起拍戏,一起吃饭,彼此之间却泾渭分明,不工作时纪嘉奕留给宋亦上的永远都是背影。
宋亦上把热脸贴冷屁股发挥到了极致,甚至扔下脸皮,他没怎么认真且正经的追过人,小姑娘小男孩还好骗好哄,可纪嘉奕这位冰山美人比他还稳重成熟,仙儿的像不食人间烟火,无论他怎么放下自尊心迎上去,对方的姿态永远都是没的商量。
他继续给纪嘉奕送花,纪嘉奕直接扔在门口的垃圾桶里,他坐在纪嘉奕身边吃饭,纪嘉奕吃几口就饱了,他下班路上直接拦人,纪嘉奕当他是陌生人,他在纪嘉奕身后大声质问为什么,纪嘉奕告诉他:因为你是宋亦上。
他是他自己的原罪,离开工作,他和纪嘉奕就是路人甲和路人乙。
作为局外人的钱余都看不下去了,他劝宋亦上:算了吧,你这太炮灰了。
宋亦上缩着身子披着大衣背完第二天的台词后,看了一眼手机,突然对钱余说:不行,晚上我要去找他。
第56章
宋亦上晚上像往常一样敲了纪嘉奕的房门,纪嘉奕在门里问:谁?
宋亦上:我。
门后面是轻微的沉默,纪嘉奕:有事明天再说吧。
宋亦上料定纪嘉奕是这个反应,他回:工作上的事儿,我要和你讨论明天的剧本。
今天我身体不舒服,明天早上到了剧组再聊。纪嘉奕的声音又温又凉,宋亦上眼看着一盆冷水从他头顶浇了下来,他对纪嘉奕说:真的是工作上的事,不信你放我进去。
宋亦上说完,房间里久久没有回应,隔了一会儿时间,他再次喊着纪嘉奕的名字:纪嘉奕?纪嘉奕。
依旧无人应答。
宋亦上伸手朝门上砰砰敲了几拳,你听我说,开门。
房间里的人不为所动,宋亦上觉得自己仿佛在对着空气撒泼,特别没意思,肺管子都要气炸了,他喊不动也不敢放肆喊,同事都在周围住着,还不至于闹到惊动全剧组的地步,宋亦上往后退了几步,思索了片刻,给方瀚渊打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纪嘉奕再次听到了房间的敲门声,这次伴随而来的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导演,我是方瀚渊,你现在有空吗?有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纪嘉奕走到门边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宋亦上的影子,以及站在宋亦上身后的一脸茫然的方瀚渊的脸。
纪嘉奕的眉头皱了起来,还没等他开口,宋亦上直接推开他握着门的手,把两个人一起带进了门里,并咔嚓一声给门带上了锁,把房间里的人和房间外的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刚被利用完毕的方瀚渊一脸问号脸,想问进不去,不想问又好奇心太强,心里奇痒无比的他把钱余约了出来,美名其曰散步。
钱余诚惶诚恐,戒心满满,方瀚渊顶着大冷风在室外把钱余遛了半小时后红着鼻子问他:宋亦上是不是有情况啊?
钱余戒备地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吧。
方瀚渊把他的围巾往下摘了摘:好好说话,我看宋亦上最近不正常,我没有恶意,就是关心关心他。
钱余把自己的围巾又围上去,只露出上半张脸,两颗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他说:没情况,一切正常,吃嘛嘛香。
方瀚渊再次把他的围巾拉下来:在我面前别说谎,战五渣,我对宋亦上有恶意吗?你现在也是我的人,能不能对我真心实意一点?
钱余弯下腰:呕
方瀚渊咬着牙揪住了他的领子,钱余这家伙吃硬不吃软,赶忙招了:他对导演表白被拒了,你手松开,别谋财害命啊。
方瀚渊松开手嫌弃地说:谋财?要财没财,要色没色。你也只有命一条。
钱余站直了身子:呸!
这一喊冷风直往嘴里灌,顷刻间蹿到了胃里,钱余被冻的倒吸一口凉气,方瀚渊嫌弃而无奈的摇了摇头,把他的围巾又给从脖子提到了嘴巴上,怕挡着他呼吸,又往下带了带,调节了半天位置,钱余口鼻呼出的热气沾在他手背上,结了一层水雾。
钱余默默站着没动,等着方瀚渊整理,方瀚渊问他:导演真对宋亦上没意思?可前天我给他的药还是导演托我给的,不过他强调别让宋亦上知道。
感受到短暂温暖的钱余一激灵,眨着眼睛问方瀚渊:我刚刚说了什么?
方瀚渊配合道:你刚刚说方瀚渊很帅。
钱余愣在原地看方瀚渊,明亮的月光下眼前的人的确清秀端正。
方瀚渊看着钱余都快傻了,拍了拍钱余的脸,道歉说:抱歉,开个玩笑,今天的事,除了俩主人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天太冷了,你先回去吧,我去便利店买盒酸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