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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人心窍 第38节

  三年级,倪政突发奇想,觉得让倪清自己去上学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方法,要知道,学校距离他们家至少有十公里路。
  好在向敏君没有同意,她还可以坐在向敏君的破旧电瓶车后面,忍受着刺骨寒风吹红小脸,和别的孩子们一起上学。
  四五年级的时候,倪清开始发育,但不得不和父亲同住一屋檐,吝啬的父亲为了节约用水,时常让向敏君和倪清一起洗澡,一次和母亲吵架,向敏君竟直接把她从小小的洗浴间推到走廊,任由街坊邻居□□裸的嘲笑和打量着她的裸.体。
  双手环抱护胸,倪清咬紧嘴唇,痛苦的闭上眼睛。
  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和有暴力倾向的父亲比起来,就算母亲有躁郁症,她也只能依附她了,对吧?
  哪怕是这样,偶尔,只是偶尔而已,她也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和母亲同一阵线。
  犹记得某个深夜,倪清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坐在古代的轿子里,好像要出嫁的新娘,身边抬轿子的侍从玩忽职守,以至于整个路途都颠簸的很。
  醒来亦是深夜,倪清毛骨悚然的听见身后的低语。
  “小点声,别把倪清搞醒。”向敏君说。
  “知道了。几分钟就好。”倪政回答。
  倪清几乎立刻明白他们在做什么,绷直了嘴角。
  好、恶、心。为了要儿子,你们真的好、恶、心。
  再后来,倪清升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在学校里交到了很要好的新朋友,女孩名叫李思雨。很巧,她也住在这个贫民窟,不巧,她有一位很爱她的父亲。
  雨天,下学,李思雨的爸爸撑着伞来接她,那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子,一颦一笑都很温柔,看见李思雨躲在屋檐下的时候,他忍不住打趣她,“怎么这么可爱啊,这是谁家的女儿呀?”
  李思雨也笑了,撒娇似的躲进父亲怀里,“当然是李均的女儿呀。”
  他们坐上车,李思雨冲着倪清招手,“倪清拜拜。”
  倪清没有回答,直到他们背影远去,才怔怔的回过神来,“……拜拜。”
  那日她呆呆地等到晚上八点,班主任告诉她母亲有事,她的父亲形同虚设,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冒雨回家。
  不同于李思雨的大大方方,“父亲”不知不觉成为倪清羞于启齿的话题。
  阳光明媚的午后,两个女孩约定好一起去倪清家里玩。
  倪清早早算准倪政今天不在家,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手指刚刚打开防盗门,迎面一股爱欲的味道。
  李思雨眼尖,伸长脖子,一下子望见屋子里的男女,问道,“那个男人是谁呀?”她没见过倪政,因为他从未去过倪清的小学。
  倪清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会脱口而出,“他是我叔叔。”
  “叔叔?”李思雨不信。
  倪清关上门,“嗯。就是叔叔。”
  再然后,是倪清初一那年,倪政出了轨。借口是向敏君的肚子一直没动静。于是他和初恋约在酒店见面,要做什么想必是个人都清楚。
  婚后的种种与婚前形成鲜明对比,徒有其表的假象再也伪装不下去,向敏君抱住小小年纪的倪清,幻想破裂,以泪洗面,“如果不是为了你,妈妈早就和那个混蛋离婚了。”
  “你一定要争气啊,一定要给妈妈争光。”
  “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了……是妈妈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了……”
  一点都无法共情,甚至觉得莫名其妙,倪清僵直着身体,任由向敏君诉苦,她只是冷漠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像个木偶。
  可能在她的心底里,从来就不觉得向敏君是为了自己而活吧。
  笑死了。
  木偶的眼珠子动了动,倪清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抱着她的女人。
  她明明只是没有工作,为了钱才不离婚而已。
  黑色的眼珠子很快泡在水里。
  倪清不争气的抹了一把眼泪。
  人类真是虚伪,又可笑。
  说到可笑,倪清觉得最可笑的,就是向敏君。
  上一秒还在说着倪政怎么怎么不好,下一秒又说他怎么怎么好。
  倪清真的不懂,向敏君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她是觉得倪清没有自己的感受吗?
  可能吧。
  那一年,她完成了自傲和自卑的矛盾体。
  自傲在她学习好、长得漂亮、讨老师喜欢、和女生们相处融洽;自卑在命题作文《我的父亲》、在同学们问“倪清,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呀?”的时候、在每一次格外吵闹的父亲节。
  父亲成了禁忌,恶魔的代名词,痛苦的枷锁链。
  筒子楼拆迁之后,倪政拿到一笔钱,在向敏君的据理力争下他们租下一间离学校很近的毛坯房,好的是,倪清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坏的是,向敏君会到她的房间里睡,而且她还流着倪政的血,是倪政的女儿。
  如果要问十八岁的倪清,倪政有什么优点,她一个都说不出来,但如果问七岁那年的小女孩,她会仰着脑袋,天真烂漫的回答,“爸爸今年给我送了一双溜冰鞋做生日礼物哦!我真的好喜欢。”
  倪政唯一对她的好,可能就只是那双溜冰鞋而已,那双让倪清记了一辈子的溜冰鞋而已。
  她该谢谢他吗?
  谢谢他的不负责任,谢谢他带给她一辈子忘却不掉的痛苦,谢谢他的唾弃和毒打,让她向阳而生,心中铭记着一句话:
  永远、永远不可以停止变得更好。
  第36章 不给我个联系方式?……
  时间回到现在, 目送程崎的背影离开后,倪清低下头,面无表情绕开倪政。
  指尖推开老房子门的刹那, 倪政挤着如泥沙颗粒般粗糙的喉腔朝门里边儿喊,“倪清回来了。”
  随之而来是一股浓郁的烟味。
  倪清拧了下眉,没搭理他。
  她自顾自走进去,听觉在这一刻得到最大化的扩增,时刻留意着身后倪政的动向。
  如果他就这样走了,没有跟上来,该有多好。
  这般想着,倪清跨进客厅, 面无表情盯住向敏君。
  女人届时正坐在电视机前,看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瓜子皮散在桌面一角,小山丘上又添几粒新壳, 向敏君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人。
  “跟同学们出去跨年好玩吗?”向敏君拍了拍手,似乎没能观察到倪清等待解释的眸色。
  倪清抿抿嘴,“好玩。”
  是的, 她撒谎了, 不是和程崎出去,她谎称自己和同学们一起出去跨年, 女同学们。
  时间一点点流逝,倪清的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在逐步攀升。
  向敏君还在等她详述细节,而她亦在等向敏君谈论倪政的突然造访。
  气氛一时间凝固。
  不久,倪政前后脚进门,他似乎真的把这儿当自己家了。越过倪清,坐在向敏君身边, 嗑起瓜子,边嗑边看着老式电视机,“要我说现在的跨年晚会一点儿意思都没得,嘛一个个小年轻人也不晓得喊的,嘴跟堵着样的。”
  她听得懂他的指桑骂槐。照旧是面无表情,“我回房间了。”
  向敏君没有阻拦。
  “咔哒”一声,门被反锁,却没有开灯。
  黑暗里,倪清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好久,指尖才颤颤巍巍摸上日光灯的开关。
  惨白的嘴唇叫她看上去像一具刚被吸血鬼吮吸完全身血液的躯体,因遭遇巨大冲击而无法回神,就连呼吸都变得麻木骤停。
  似乎这还不够,隔音极差的老房子外面继续传来男人夸夸其谈的吹牛声。
  他说自己考到了驾照,正准备买车,说自己改了脾气,戒了酒,也没有酒后动手打人的恶习了。
  啊……真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该睡觉了。倪清连衣服都没换,直接窝进被子里,一双眼睛瞪得比谁都大。
  后半夜,男人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窸窸窣窣,她听见倪政在客厅打地铺的声音,听见向敏君拉开壁橱给他拿被子和毯子的声音,听见向敏君打开门走进来的声音,听见她轻轻推她时发出的声音。
  “倪清。”她唤她的名字。
  倪清任由她摆弄,丝毫没有动弹,究竟是被抽干了气力,还是不想理向敏君,她也不清楚。
  向敏君知道她没睡。小小声在地上铺上垫子,躺上去,该死的沉默不知道又延续了多久,向敏君叹了口气,“我和你爸……要复婚了。”
  “……哦。”猜到了。倪清表现出一种出奇的平静,她翻了个身,没什么表情的平躺在床面上,盯着天花板看,“……你开心就好。”
  “你……”倒是向敏君对她的反应感到惊奇,“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问的话结果会有变化吗?”倪清淡淡的开口。
  向敏君还算认真的想了想,说,“不会。”
  “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倪清继续背对向敏君。
  大人的事情,就算她早熟,也无权干涉,不过要是连表达情绪的权力也被剥夺,未免太可怜了一点。
  情不自禁,她开始脑补一些画面。
  单亲家庭变成三口之家,即使是原生的倪清也洞察不到一丝快乐的痕迹,从此之后,他们家里会多一个人,多一些男人的恶心臭味,倪政会被北城的父老乡亲们甚至是程崎认识,这些……想想就可怕,不是吗?
  倪清问,“他也要搬过来?”
  “不,”向敏君在地上翻了个身,胳膊枕在头下面,面对她,“准备等你高考结束后搬回南京。”
  倪清没说话。
  向敏君继续说,“所以你爸的意思是让你考个南京本地的大学。”
  “他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
  “你们是不是要放寒假了。”向敏君问。
  “一月十号。”倪清回答。
  “这不是你爸和我复婚嘛,可能等你放假我们就要出去走亲戚了。”
  “他那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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