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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室 第80节

  他恍惚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脸上难以抑制地流露出痛苦之色,在秦婉清出现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做了那个梦。
  心中的懊悔果然不会停止,只会与日俱增。江宴没办法再继续睡下去,他害怕再做那个梦,这么多年来,江宴已经觉得自己无坚不摧,可一梦见那件事,他似乎就像是变回了当初那个软弱的自己。
  那件事已经成为他内心无法磨灭的阴影,这也是他如今为何会同情弱者,想要保护弱者,无法对弱者视而不见的原因,拯救他们,自己内心的罪孽感便会消减不少。
  同样,他也厌恶自己脆弱的一面,当初受了重伤,生了病,他不愿意让人靠近自己,因为怕被人看到自己这一面,是他自卑无法见人的一面。
  可是如今,他迫切地想要见到温庭姝。
  他想她了。
  * * *
  温庭姝睡得很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控制不住地去想江宴的事,想他今日做了什么,想他有没有记住她话,想他此刻有没有睡下。
  想来想去,那丁点困意也没有了,她感觉有些口渴,便从床上起来,准备倒杯水喝,却忽然听到一阵“扣扣”的敲门声,难道有贼?温庭姝心瞬间一提,但贼应该不会敲门吧?一个念头忽起,温庭姝掌着烛盘走到外间,轻手轻脚地走到门旁边,低声问道:“何人?”
  “是我。”
  外头传来江宴低沉稳重的声音,温庭姝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莫名的紧张起来。
  她拉开门闩,打开了门。
  江宴站在外头,修长挺拔的身姿映入她的眼帘,长发半挽,衣服松垮,襟口微敞,那精致的锁骨一览无余,他看起来像是从床上刚刚起来的模样。
  温庭姝不由心跳加速,“你……你怎么来……”
  话还没说完,江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入怀中紧紧抱住。
  第87章 坦诚 ……
  “江宴, 你……你怎么了?”
  温庭姝被江宴抱得太紧,感觉快有些喘不上气了。他身子很凉,仿佛在冷风中站了许久。
  “江宴?”
  温庭姝怎么叫他, 他都不理人, 温庭姝觉得他今夜真的很奇怪。
  平日里一向肆意妄为的人怎么会突然乖乖敲起门?进了门又一句话不说, 只抱着她, 温庭姝感觉发生了什么事。
  “喂,你能不能说句话?”温庭姝蹙着眉头道。
  江宴仍旧没答复她, 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透过他手臂的力量, 温庭姝感觉他仿佛在隐忍着痛苦,温庭姝原本想推开他, 但犹豫了片刻之后, 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他, 只是无奈地说道:“江宴, 你抱太紧了,你放开我点,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闻言江宴手臂立刻放松了些许,只是仍旧不肯放开她, 温庭姝额角一紧, 愈发感到无奈,“江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么?”
  平日里在她面前能说会道的人此刻竟变成了锯嘴葫芦, 问什么都不肯回答,温庭姝有些发急, 不禁凶巴巴起来,“你再不说话,你就走。”
  听到她威胁的话语, 江宴终于闷声开口:“姝儿,你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会把婉清送走的。”
  温庭姝愣了下,突然感觉抓到什么似的,黛眉一蹙,“是秦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么?”
  温庭姝感觉他身子微不可察地滞了下,然后他便放开了她。
  江宴没有回话,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令人看不透的眼神注视着她,长久的寂静让温庭姝感到有些不适应,正准备说点什么话,江宴却低声开了口:
  “姝儿,今晚我可不可以宿在你这里?真只是睡觉,不会乱来的。”他脸上含着笑意,却给人一种很悲伤很难过的感觉,温庭姝心口莫名地拧紧,加上心中有事想要问他,便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同意,他并不像以往那般露出愉快的表情,也没有说着暧昧的话语来撩拨她,只是脸上隐隐有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温庭姝将门闩上,而后领着江宴进了她的卧房。
  江宴凤眸打量了室内的摆设,“姝儿,你这闺房和你在温府住的闺房一样。”江宴站在她身旁,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
  温庭姝看了他一眼,感觉他那笑容很勉强,像是故作轻松的模样。
  温庭姝没说话,去衣橱里找了一枕头,放在床上,随后又还要去拿被子。
  “看到温庭姝的动作,江宴走过去帮她,“我来。”说着又在她耳畔昵语:“可是,我们盖同一被子不好么?”
  温庭姝这下与他反过来了,也不回应他的话,凝着眉眼,用手指使着他将被子拿出来,放到床上。
  将被子铺好,江宴回身看她,一副任凭她差遣的模样,“姝儿,还要我做什么?”
  温庭姝盯着他的面庞,微微蹙着眉头,终于缓缓开口:“你坐下来。”
  江宴微愕,随后无奈地笑了笑,听从她的指令坐下,但温庭姝仍旧站着,这样一来,江宴便要仰望着她。
  “姝儿,怎么了?”江宴气定神闲地笑道,江宴发现自己爱极了她这番强势的模样。
  温庭姝直勾勾地盯着他,他这会儿又变回了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是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温庭姝一脸肃然,逼问道:“秦婉清出了什么事?”
  江宴笑容微滞,原本已经变得轻松的心口又渐渐沉重起来,江宴微笑了下,语气带着点散漫道:“她没什么事。”
  他越是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温庭姝越觉得他有事瞒着她,不然他今夜不会如此古怪,“你若希望我信任你,便不要对我有所隐瞒,我不喜欢被人欺骗的感觉。”温庭姝面色虽平静,但语气有些重,给人一股她在生气的感觉。
  江宴注视了她的片刻,两人的目光交合许久,温庭姝一点没让,江宴最后妥协似的轻叹一声,垂下视线:“她今日自杀了,好在未遂。”
  听到秦婉清自杀的消息,温庭姝内心瞬间感到错愕,然后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她沉默了会儿,小声地问:“是不是因为我今日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所以才间接导致秦小姐选择轻生?”
  江宴抬眸对上她有些愧疚的目光,有些惊讶,“姝儿,你怎么会如此想?这事根本与你无关。”江宴起身,将她抱入怀中,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然后想到自己今日没有推开秦婉清的事,指尖微顿了下,凤眸掠过愧意。
  “姝儿,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事,才导致她想不开,与你无关,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江宴手滞了片刻,才继续放到她的背上。
  江宴越是如此说,温庭姝越是无法心安理得,温庭姝觉得事情似乎已经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秦婉清可能真的已经对江宴情根深种,自己在她最无助可怜的时候不许江宴与她有出格行为,虽然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江宴有可能会因此选择与她表妹疏离。
  想到江宴进来时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温庭姝不禁猜测,江宴是提出了要把秦婉清送走,秦婉清才突然选择轻生的吧?
  虽然这一切都是由江宴自行决择,但秦婉清若真因为这事有个三长两短,温庭姝内心会认为秦婉清是因为自己才死,
  那样的话,自己还能问心无愧的和江宴在一起么?
  温庭姝眉凝了愁结,突然推开江宴,江宴放开手,疑惑地看着她。
  温庭姝认真地与他说道:“江宴,你还是多关心你表妹吧。”温庭姝思索了一会儿,又慎重地说道:“之前我说过的话,你便当做没有听到好了。”
  江宴呼吸微滞,“姝儿,别说这样的话。”她这番模样令江宴心口莫名地一慌,皱着眉低声道,“等我找到她的父母,自有她的父母关心她,为何要我来关心照顾她?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她的关系?”
  他略显小心翼翼的口吻令温庭姝不禁也皱起了眉头,内心感到有些烦躁,“你不用考虑我的想法,真的,我这不是一时气话。既然她的父母还没找到,你便尽量照顾好她,她已经如此可怜了,若再受了刺激,继续选择轻生如何是好?”
  江宴沉默下来,注视着她的目光忽然浮起抹痛苦之色,“你先前让我不能与她有出格的行为,如今又让我关心照顾她,你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面对他突然的指责,温庭姝愣了下,她凝眸仔细想了想,最终道:“那就照你的心意来吧,你听从自己的心意,不必顾忌我的感受,我没关系。”
  她大度的表现并未令江宴感到高兴或者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心口愈发窒闷,有股说不出来的感受,江宴抓起她的手臂,凤眸骤冷,“姝儿,你是在生我的气吧?”
  他的力气太大抓得她有点疼,他失控的力度让温庭姝感觉到他在压抑着怒火,温庭姝摇了摇头,沉默了会儿,又移开眼眸盯着床栏的方向,声音压得低沉,“我没生你的气,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也不会安心。”
  要是秦婉清真有个好歹,她真的良心难安。
  听闻温庭姝的话,江宴渐渐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心口忽然有些空,江宴觉得,也许自己在温庭姝心目中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重要,江宴想问自己在她心中到底占据了多少分量,但又怕她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江宴放开她的手臂,神色恢复如常,他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说道:“姝儿,暂时不说这事了,夜深了,睡吧。”
  温庭姝心不在焉地回答:“好。”
  江宴望了她一会儿,握着她的手臂让她坐在床上,随后蹲下身,温柔地替她除去鞋袜,“姝儿,你可还记得我去京城的前一日,那夜你说不舒服,我坐在守了你一夜,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心痒难耐。”
  温庭姝正晃神着,听闻江宴暧昧的话语,瞬间回过神来,蹙眉低头一看,对上他略显戏谑的目光,不禁怔忡了下。
  “似乎只有这样,你才会注意到我。”江宴唇边浮起抹无奈的笑,“你不用担心,我今夜真没有那个念头。”
  江宴起身坐在她的身上,眼神落在她的脸上,“那夜我看着你的睡容,就期待着有一日能够你在同一张床上一同入睡,然后在清晨时分一同醒来。那一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今夜,我终于如愿以偿了。”
  温庭姝觉得他大概是忘了,他们之前有过一次的,不过那一次两人是在行云雨之事,所以温庭姝也不好意思提醒他。
  两人一同上了床,温庭姝原本打算两人一人盖一被子的,可是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她突然有些不舍得离开了,其实他方才说的话,何尝不是她内心的想法。
  温庭姝嫁给宋子卿后,与他向来是同床异梦,与他睡在一起,她每一夜都是煎熬的,在她煎熬的时候,她偷偷想过江宴,她幻想过若她身边躺着的男人是他,若是那样该有多好,但她那是藏在她内心深处羞耻的,出格的,不为人知的隐秘想法。
  从江宴拒绝她那日起,温庭姝便不敢再生痴心,他不论走到何处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那么多的女人钟情于他,他怎会多看她一眼?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珍藏在心里,不敢与人提起他。
  可温庭姝没想到,有朝一日,曾经做过的梦会实现,他们两人竟躺在一张床上,一同入眠,心中没有煎熬,没有隐忍,只感到淡淡的安宁,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是,他抱她抱得那么紧,她内心仍旧感觉他离自己似乎很遥远,为何有这种感觉,温庭姝也说不明白。
  在他温暖的怀中,温庭姝渐渐生了困意,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闻江宴在她耳边低喃了什么,温庭姝没听清,想叫他再说一遍,但她已经困得说不出话来了。
  温庭姝有时候习惯留一盏灯睡,帐内透进来些许光亮,江宴看着她温婉安静的睡容,目光微微一柔,凑过去吻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想娶她的心从未变过,也想让她获得幸福,可是江宴总觉得现在的自己似乎无法做到。
  明明在女人面前无比自信的他,却总是在她面前感到无能为力,甚至不知该如何是好。
  * * *
  温庭姝是半夜被江宴的动静惊醒的,他身子一直在发抖,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温庭姝被他抱在怀中,也感到有些发冷,而且他把她抱得很紧,紧得她快要窒息了。
  他嘴里呢喃着,像是在呓语,温庭姝隐约听得什么表弟之类的话,温庭姝觉得他大概是在做恶梦。
  “江宴,你醒一醒……”温庭姝唤道,“江宴……”
  温庭姝一连唤了他好几声,江宴才从恶梦中惊醒。
  灯不知在何时灭了,眼前一片漆黑,江宴仍沉浸于恶梦中无法自拔,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江宴,你做恶梦了么?”
  直到听闻温庭姝担忧的声音,江宴的神思才猛地被拽回现实,看着眼前模糊的面部轮空,江宴心口一阵悸动,蓦然将温庭姝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脆弱无助的心在那柔软温暖的触感下稍稍平定下来。
  在温庭姝的印象中,江宴不论面对何事,皆是一副从容不迫,无所畏惧的模样,他到底梦到了什么,才会如此慌乱失态?她方才听他说了表弟,是与他表弟有关么?温庭姝一边猜测着,一边伸手拍着他的背,像他曾经安抚自己那样安抚着他的情绪。
  江宴彻底清醒过来后,被温庭姝的举动弄得内心一阵别扭,好在黑夜中,温庭姝看不清他此刻窘迫的神情,“你……你可以放开我了。”江宴语气有些不自在,似乎还有些害羞,“抱歉,吵醒你了。”
  温庭姝收回了手,担心地问:“江宴,你做了什么恶梦?能与我说一说么?”黑暗中,温庭姝的声音很轻柔,像是一枚软软的勾子,轻易的勾动了江宴的内心。
  江宴有一瞬间差点被她打动,与她说起那段让他懊悔的往事,但最终他还是筑起心防,不愿任何人入侵他的内心深处,触及到他的秘密,他低叹一声,“姝儿,只是一个梦而已,没什么,睡吧。”
  温庭姝一边拿起压在枕头下的帕子,替他擦掉脸上以及脖子的汗,方才被他抱在怀中,她便感到他出了很多汗,夜晚有些凉根本不会热得出汗,应该是做了恶梦的原因。
  温庭姝轻声问:“我听到你说了什么表弟,那表弟与秦婉清有什么关系么?”
  江宴沉默不语。
  他的沉默让温庭姝确信,他口中的表弟与秦婉清应该是兄妹或者姐弟,温庭姝隐隐察觉出他心中藏着秘密。
  “你口中的表弟,是秦小姐的兄长还是弟弟?”温庭姝一边帮他擦汗,一边轻声细语地问,“能与我说说么?”
  她温柔的举动和话语,令江宴筑起的心防突然间溃败得一塌糊涂,江宴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帮自己擦汗,低声说道:“她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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