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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老夫人

  书房内安静下来。顾掬尘低头拿起放在书案上的那一沓课业。四下里一找,顺手就拿起放在书案上的一支细笔狼毫。
  “大胆,这是老爷的东西,岂是你一个乡下小子能用的。”
  “……”顾掬尘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至极。突然她手指一弹,那只毛笔旋转着向姚姨娘而去。这个女人怎么象疯狗似的,看见她就咬。她什么时候得罪她了?真是奇了怪了,昨天她明明还跟她有说有笑的?她也是有脾气的,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莫名其妙的挑衅她。顾掬尘开始生气了。
  看着那支毛笔向着她而来。姚姨娘吓得转身想跑。可是她刚转过半个身子,就被毛笔点中了穴道。姚姨娘一声惊叫刚出口,就戛然而止了。姚姨娘惊恐地发现,她现在不能动了。那毛笔旋转着再次回到了顾掬尘的手中。
  “小子,你竟敢对姚姨娘出手,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来人——”老夫人气得霍然而起,指着顾掬尘喝道。
  顾掬尘抬眸,淡淡看了老夫人一眼,“怎么又想将小子扔入乱葬岗吗?……老夫人想必听到陈太医刚才之言,对我的处置,玉衡先生自会安排。……还有,书房乃是重要之地,岂容粗贱侍妾出入?玉衡先生向来最重礼义,决然不会允侍妾随意出入书房。此贱妾还屡次对小子我出言不逊。小子我虽然的确是乡野之人,但老歹小子现在乃是玉衡先生座下亲传弟子。岂是一个贱妾随意污辱的?老夫人纵容一个等同于货物的侍妾对小子无礼,请问将玉衡先生置于何地?”
  “……”老夫人瞪着顾掬尘,看了看姚姨娘。
  她突然想起,她儿子确实是不允任何婢子和侍妾出入他的书房。书房中除了云泊。也就他认可之人才可出入的。
  姚姨娘被老夫人一眼看得心惊胆颤。这小子,居然搬出了玉衡先生。她刚想出口反驳。可是却苦于发不出任何声音,急得她脸色胀红,双眼圆瞪。原本一张清丽温柔的脸,立时变得扭曲可怖起来。
  老夫人眼角余光瞟过,顿时心生不悦。看了看已泰然自若坐下来的顾掬尘,却再也没说什么。一切等这小子给她儿子拔完针再说。如果没事还好,但凡有一点不妥。她一定将这小子挫骨扬灰。
  顾掬尘拿回了毛笔,又看向砚台,里面已是没有墨了。她正打算放些水进去,先磨完墨再说。就见一旁的步拂花已然拿起墨条在砚台里一圈圈磨起来。他磨得很是迅速,转墨条的速度只见残影。
  顾掬尘笑道:“能得大师为小子磨墨,小子荣幸之至。”
  步拂花嘴角微翘,“阿尘予我有救命之恩。些许小事何必言谢?”
  老夫人听到对面的小子与步拂花有救命之恩,又是一惊。难怪这昭明大师如此护着一个乡下小子,原来如此。可是一个乡下小子又如何救得武艺不凡的昭明大师的?她太师椅中坐了下来,静静思索起来。
  陈太医见外面的事已经安定了。刚才他静静看顾掬尘与老夫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一番,他是不好出口的。特别是顾掬尘说姚姨娘是等同于货物的贱妾,更是暗自佩服顾掬尘的胆色。虽然没有说错,但玉衡先生一定很看重这个侍妾,否则来了别庄,怎会只带这姚姨娘一人?
  不过,这些主家后宅之事,他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他见外间书房一时安静,立时转去了里间。他还得细细将那些穴道记下。刚才那一处穴道先下的针,他也是要记下来,与另二位太医一一应证下。确保不发生任何错误才好。他本是痴迷医术之人,脚下健步如飞,显得很是急切。竟是连向老夫人行礼退下都忘记了。
  云老夫人看着陈太医如此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总算没有那么担心了。儿子应该是没事的,否则陈太医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神情。在看着对面顾掬尘谈笑自若,笔下写得飞快的情形,她眉头再次蹙了起来。难道这小子真的是什么举世神医?这也太让人不可思义了。他明明还只是一个十来个的小子。
  窗外微风徐来,一缕调皮的风将顾掬尘写完的那沓宣纸中一张吹落在地,那纸打着旋就飞到了云老夫人脚下。老夫人眼中闪过好奇,弯身捡起那张宣纸,眼神更是变得复杂起来。正要来捡纸的顾掬尘见老夫人早已捡了起来。无所谓的重又坐下,接着做作业。百川先生实在是太不厚道了,留了这么多的课业给她,她的手都要写酸了,好不好?哎——
  云老夫人目光在那张宣纸上扫过,顾掬尘一笔工工整整管阁体跃入了她的眼帘。
  那字一笔一划,笔力强劲,铁画银钩,如将军挥戟,勇往无前。
  老夫人不由自主再次看向对面的僧袍少年。只见他坐姿挺拔,垂腕落笔间,自然雅致,居然是一派大家气度。
  老夫人看着书案桌前的沙漏,半个时辰的时间也是不短。姚姨娘被定住不能动,亦不能言了。看着淡然无波的顾掬尘,又看看正凝神看手中宣纸的老夫人。一股莫然而来的惊慌在心中蕴酿开来。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怕这个乡下小子。不会,决对不会。姚姨娘拼命在心中自我安慰。
  老夫人在看到宣纸上的题目就定住了。她是白氏嫡女,自小也是熟读过四书五经、诸学算术的。
  这道题目云六也是拿给她看过的,这道数术题目是这样的:有一位著名的数学大师去逝了。他的得弟门生为这位数学大师写下了这样的墓志铭:他的一生六分之一是幸福的童年,十二分之一是无忧无虑的少年。再过去七分之一的年程,他建立了幸福的家庭。五年后儿子出生,不料儿子竟先其父四年而终,只活到了他岁数的一半。晚年丧子他悲痛之中度过了。请问,这位大师到底活了多少岁?
  下面有顾掬尘解题的全部过程和答案。是非常明确的八十四岁。而不是云六认为的根本就没有确定答案。
  老夫人彻底征住了。这道题,她亲眼看到对面的这个乡下小子几乎只用了几息的时间就算出来。这倒题她是听自己孙子云六抱怨过的。说这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一定是一道无解题。她当时也是这样认为的。童年是多长时期,少年时期又是多长,都无有先人作过明确的规定。这个一个模糊概念的题目,怎么可能有解?可是原来这道题不但有解,还如此的简单呀。
  她突然觉得刚才说出的话是不是有点太重了些。如果她真的能……
  时间飞逝间,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了。一直站在一旁磨墨的步拂花突然道:“阿尘,时间到了。”
  “哦,好知道了。待我做完这最后一张再说。”
  她慢条斯理,似乎丝毫没有在意玉衡先生身上还扎满了针,似乎也根本不在意他先生的身体。
  “小子,你没听到大师的话吗?还不去给我儿拔针。否则……”
  “哦,否则便要将小子扔去乱葬岗吗?”
  “……你知道便好……”
  顾掬尘漫不经心的说着,慢慢答了题,这才悠哉悠哉的回到了内室去拔针。
  云老夫人瞪着这小子,气得手都有点抖,太狂妄的小子。
  顾掬尘自是不急。她说的是过了半个时辰可以拔针了。却没说只可以半个时辰。只要金针不挪动位置,再扎半个时辰也是没有问题的。
  这回,步拂花隔空帮姚姨娘解了穴道。哎,阿尘太莽撞,得罪了先生后宅之人,后患无穷啊。
  姚姨娘可以动了,却没有再次向顾掬尘发难,她也不是真的疯了。此时顾掬尘要给老爷拔针,她就忍她一会好了。她立时讨好地扶着老夫人进入书房里间。一个是玉衡先生的母亲,一个是他的侍妾。虽然玉衡先生现在裸着上半身,但失不失礼数,还是让玉衡先生自己去管好了。云泊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出言阻止两人进入。
  老夫人一见到儿子身上那遍布的金针,差点昏过去。但看到玉衡先生眼睛有神,看向她的神情平静,这才稍稍放了心。玉衡先生在看到姚姨娘居然进来之后,眼神冷了冷,再看到她扶着老夫人的双手后,恼怒之色淡了淡。
  收针远比施针时快很多。老夫人只觉得,那小子那两只小胖手只在儿子身上拂过,那些金针就不见。然后一片金色光芒一闪,那些刚才还扎在儿子身上的金针就井然有序的停在了一旁的白色纱布上了。
  虽然顾掬尘用了麻沸散,整个过程,玉衡先生没有感到疼痛,但这样躺着一动不能动半个时辰,也是不舒服的。玉衡先生一拔完针,就忙在云泊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只微微向老夫人点了点头,就进了最先间更衣去了。
  云夫人见玉衡先生行动自如,脸色也正常,也并无不妥之处,这才彻底放下心。由着姚姨娘扶着她向外走去。只是没想到,刚走到外间,里间的就传来了玉衡先生的大笑声,“小子,不错……啊呀。老夫这十多年,就数这回爽快了。小子——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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