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妍若春花人如草
安员外被张十三损得脸色涨红如猪血,却又发作不得,只得期期不语。
张十三思忖片刻,又担心地道:“大人,杨旭此人交游广阔,朋友众多;他是青州富绅,府中管事、下人也不少;齐王府里也有许多人认识他,就连齐王也和他见过面。若是让他做杨文轩的替身,在什么场合露上一面,说上几句话,那倒不难,可是若让一个叫花子顶替杨文轩这样的富家公子,时间长达半年、一年甚至更久,恐怕婢为夫人,终不似真。”
冯检校叹道:“你纵不提,我又岂会不知,只是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么?死马当作活马医,总得试一试。十三郎,若与大人论起亲疏远近,我不及你,如果大人追究起来,或会对你网开一面,而我们……,我们都有父母妻儿,但有一线生机,总是不想放过的,大家共事一场,还望十三郎念在你我兄弟情谊,慨施援手。”
张十三微显犹豫之色,冯检校贴近了他的耳朵,低声道:“真正的杨文轩已经死了,如果此人真能取而代之,便是你我手中一个傀儡,到那时,杨家的万贯家产……”
张十三心中怦然一动,不由点了点头,低低应道:“十三纵受上宠,事败怕也难逃惩罚,你我本该同舟共济,十三但凭大人吩咐就是。”
冯检校喜道:“如此就好,十三郎平日一直跟在杨旭身边,对他的脾气秉性、谈吐举止、喜好兴趣、来往交游再清楚不过,如何才能让此人摇身一变成为杨旭,这点铁成金之人非十三郎莫属。”
说到这里,冯检校看了眼憨态可掬的那尊“佛”,眉头微微一皱,若非这几年他们的势力江河日下,人手严重匮乏,如此大事,怎么也不会派这么一个其蠢如猪的家伙来,此人毫无用处,反倒成了累赘,冯检校放心不下地嘱咐道:“安立桐,此事关乎你我身家性命,十三郎若有所需时,你当全力配合,尤其是你的嘴巴要管严一点,万万不可对任何人泄露分毫,记得了么?”
安员外点头如小鸡啄米:“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张十三目光一闪,低低说道:“大人,除了你我四人,还有一人是知道真相的。”
冯检校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他默然片刻,淡淡地道:“那就让她去死!”
安员外听了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又开始不停地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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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内院的一间房屋内,听香姑娘瑟缩着身子坐在炕头,身子都僵了也不敢动上一动,炕里面就是杨文轩的尸体,她不敢挪动身子。昨夜那人还是一位风流倜傥的温柔男子,水上荡舟、荷中吹箫、柳下垂钓、在满天星光月色里与她恩爱缠绵……
她才被公子买回来不足半个月,本以为终身有靠了,可谁知……
听香没有想过去报官,她害怕。张十三说的那番话她一直牢牢地记在心头,从小到大,她学的都是如何取悦男人的本领,其他的一概无知。她也没有想过要逃走,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不明白为什么要逃走,不知道逃走之后又能去哪里,她的人生就像一根纤弱的藤,根本离不开男人这棵树。
她当然更不懂张十三为什么要隐匿主人遇刺的消息,并且偷偷把她带到这家城外小店里来,看起来他和这里的店家还很熟悉。她只是猜测……,或许十三郎担心杨公子的去世,他这个伴当的地位也将不保,杨府里主事的人一直是肖管事,十三郎和肖管事向来面和心不和,他唯一的倚赖正是自己唯一的依靠----杨文轩。
所以……十三郎隐匿消息,或许是想卷带一笔财帛远走他乡,那么他留下自己的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了,听香知道自己有多美,对男人有多大的诱惑力。
那么,我以后就要做十三郎的女人了?
十三郎自然不及杨公子的风流倜傥,人品俊雅,也没有公子的万贯家产和秀才功名,不过……不过若是他肯善待于我,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只是一个侍妾,公子死了,就算我不会因为这场官司身陷囹圄,唯一的结局也只有被转卖掉,谁知那时花.落.谁家呢。
正胡思乱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听香身子一抖,这才看清进来的人是张十三。
“十三郎……”听香赶紧挪身下地,怯怯地叫,语气有些讨好的味道。
“嗯!”
张十三点点头,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长发委地、双腕如藕、眉如远山、眸如点漆,阳光透过窗纸滤入,映在她的身上,身姿婀娜,肌肤如玉,果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尤其是她那楚楚可怜、温婉顺从的神情,更是叫人油然生起呵护之念。
她正是花一般的年纪,谁是那护花的人呢?
张十三微笑着,很温柔地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了个万全的法子,走,到店里吃点东西,我再细细说与你听。”
“是!”听香细细地应着,张十三这么一说,她更加肯定了自己方才的判断,芳心不免稍定,提起裙裾,轻轻随在张十三身后,温顺一如随在公子身后时。
一出房门,微风起,撩起了她一头青丝。
听香这才醒觉自己还是披头散发的模样,这副模样未免不美,她忙放慢了脚步,轻轻挽起自己的秀发,她希望尽量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些,让她的男人看着赏心悦目。
这么快就想着去讨好另一个男人,并不是因为她对杨公子无情,她只是很清楚,她不配谈情,也没人和她谈情,男人要的只是她的身子,所谓情、爱,对她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只是一种奢望。她只有这妖娆的身子和一张漂亮的面孔,她给男人快乐,从男人那里获得生存的权利,仅此而已。
张十三感觉到她的脚步放慢了,停身回头,恰看见她举手挽发的动作,于是向她笑了笑,笑容和煦而温柔。听香被他看到自己的举动,觉得被他看破了自己心意,不免有些害羞,于是轻轻地垂下了头,但是挽发的动作却加快了。
男人通常没什么耐性的,一个好女人不该让男人等她,这是院子里的妈妈从小就对她耳提面命的话。
然而就在她低头的刹那,张十三的眼神忽然变了,变得像蛇的双瞳般冷血、残忍。
含羞低头的听香并没有看到,即便看到了又能怎样呢?她的人生从来就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
张十三一步闪到听香的面前,猛地攥住了她刚刚挽起的头发。屋檐下有一口大水缸,张十三便把手中那一蓬青丝向水缸里按下去……
“啊!”只是一声短促的惊叫,听香的头便被埋进水里。
“为什么?”
听香满心的惶惑和惊恐,她想尖叫、她想求饶、她想问个清楚,可她一句话也没机会说出来,只要一张嘴,水就会灌进她的嘴巴。
张十三脸上始终没有一丝异样的表情,那冷漠而平淡的眼神,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在他手底挣扎着的生命,水溅到了他的脸上,他仍一动不动,攥住听香头发的手却越来越用力,用力地向水下按去。
许久许久,听香的挣扎终于停止了,软软地趴在缸口,一动不动。
张十三慢慢放开手,听香纤柔的腰身半折在缸口,上半身完全倒在缸里面,头面埋在水里,偶尔还有几个气泡冒上来,水面上铺满了她乌黑的秀发,就象一蓬旺盛的水草……
妍若春花,人贱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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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花子回到他临时寄身的那座龙王庙,把捕来的鱼随手挂在阴凉处,颓然坐倒在一蓬杂草上。阳光从庙顶上的破洞里照下来,照着他褴褛的衣裳。环顾四周,庙门半倒,神像盘剥,蛛网处处,这就是他这今天的宿处了,轻轻叹息一声,他枕着手臂仰面躺了下去……
他叫夏浔,他本来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年前的那个夏天,准确地说,应该是九百多年后的某个夏天,他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警校学生。
那天,警察找到了他,希望他能为警方做卧底。因为警方抓住了一个毒贩,而这个毒贩刚刚通过中间人联系到了一伙南方人,对方答应帮他搞一批货,双方还没有见过面,只通过中间人了解了一些彼此的情况,于是警察想找一个体形、长相、年纪与那毒贩相仿的人冒名顶替,以便人脏并获。
他答应了!
警校不包分配,如果这次卧底任务完成的漂亮,他将顺利成为一名真正的警察,这对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人来说是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为了这次行动,他查阅了大量资料,还去监狱里跟被捕的毒贩们学习他们的谈吐、黑话,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警方还找来一位催眠师教给他“自我催眠术”,让他给自己“洗脑”,从心底里接受即将扮演的毒贩角色。一切准备就绪,南方毒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