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以诺他颤巍巍开口,声音里带着平时没有的绵软:你没有生气吗?
回答他的,是主教大人一声嗤笑,还有捏着他鼻尖的手指。
生什么气?气你不告诉我真实身份?这我早就知道了。
该隐啊了一声,神情呆呆木木的:你怎么知道的?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哪里暴露了啊,怎么就知道了呢?
不是为什么知道了也不拆穿他,不和他对质?为了看他瞎蹦跶吗?
颓然的小吸血鬼,突然有点委屈。
母亲骗他,以诺也骗他
这个世界大概是不会好了。
以诺原本是想把小吸血鬼按到怀里好好安慰一下的,毕竟他这么傻。傻到当初穿着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就进了梵蒂冈,还说自己是个难民。傻到相信一个早就因为黑暗原罪而被上帝遗弃的母亲。
可怀里的人,却忽然哭出来。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冲出眼睑,滚落在地。眼眶和鼻头都泛着浅浅的红,委屈得像只被欺负的小兔儿。
怎么哭了?他问。
哪知,小吸血鬼抽噎着开口,委屈地带着哭腔:你骗我
这真就是倒打一耙了。
以诺笑出声来,手指捏在他肉嘟嘟的脸颊:乖,你讲讲道理,嗯?难道不是你先骗我的?
小吸血鬼吸吸鼻子,自知委屈地毫无道理,干脆埋进他怀里撒娇:以诺,我不舒服边说着,边深深吸气,脑袋在他颈窝来回蹭着。
得,这回不是小兔子,换成小奶狗了。
主教大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开口,声音正常了不少:我身上的光明力被封印了,没办法对抗她的巫术。你知道夏娃为什么要我们发生关系吗?
说到这个,该隐抬了头,眼里满是茫然。
我不知道
虽然这件事,他自己是一直都想的。
但夏娃撮合他们的原因,该隐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
眼看小吸血鬼眉头皱成了小山峦,以诺只得作罢,安抚地拍拍他后背:没关系,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毕竟,他的智商那么低,这根本就是在让他为难。
随着门外施咒声越来越大,每一声都像是直接传进脑海,两人的呼吸也越来越不稳。
该隐难耐地趴在以诺胸口,刚开始只是脑袋来回蹭着,到后来连手也不安分起来。
在咒术的打击下,几乎要失去理智,眼睛里茫茫然全是雾气。
以诺虽然努力控制着,让自己头脑保持清明,却终究难以抗拒那咒术之中一遍遍的暗示。
拥抱他,占有他,让他成为你的。这几句洗脑的话,不断撩拨他的神经,让他几乎控制不住。
两人鼻息间喷薄着越发灼热的呼吸,脑海中的暗示越来越强势,以诺终于按捺不住,将人掀翻在地。
隐宝他温和而克制,每一句话都讲得无比缓慢,不管夏娃是何居心,我想,我们目前都无法反抗但你是她儿子,她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你若自由之后,便立刻去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地下室取圣水。只要有圣水,便能唤醒我体内的圣光之力。
后半句以诺没有讲:你若不自由,我哪怕再度轮回也会来救你于水火。
该隐连连点头,双臂环抱在他脖颈:我会的,以诺,我会的
声音很小,像是喃喃细语。
而后便听到以诺凑上他耳边,喘息着说:小骗子,我信你这次,若是再撒谎,以后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该隐身子一抖,眼泪又落下来。他骗了以诺那么多次,他们还是针锋相对的两个种族,可以诺却依然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
别哭了,你这么爱哭,我还怎么欺负你,嗯?以诺抬手抚在小吸血鬼脸颊,扫净又躺下的泪珠,可以吗,加文?他轻轻问着。
但是,我总觉得她在设计你。该隐抿抿唇,面具犹豫: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一切的一切,或许从他被请进巫师集权中心开始,就是一个针对以诺的局。而他,则是一枚对此毫无所觉的棋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夏娃就太可怕了。
事实上,这位活了上万年的母亲,比该隐想象的更可怕。
以诺望着该隐的眸色暗了暗。
从身中巫术,该隐喊出母亲两个字起,他便清楚知道了这人的阴谋。
她算出了该隐的信任,也算出以诺的挺身而出,算出他们流连此处。不,再细节一些,她甚至算出该隐为隐瞒身份不惜将他迷昏,也有可能连那场逼宫大戏都是她自导自演!
这人心机如此深沉。
该隐这只蠢蠢的小蝙蝠,怎么可能玩的过?
但这不是你的错。以诺缓缓说着,手指碰上他的指尖,放在自己唇上轻轻地吻着,无论后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所以,加文,我可以吗?
加文,我可以吗?
像是这世界上最最令人沉溺的承诺和宣言。他在他面前,就像婚礼上被神父问起的夫妻,安静等待一个肯定的答复。
所以,他点头了。
可以的。他说。
随后拉下主教的脖颈,热切地吻上去。
可以的,只要是他,就可以的。
衣衫被褪去的刹那,他脑海里想起那段很长很长的独白。
狐狸望着小王子,说: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
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
来吧,驯养我吧,我将成为你的唯一。
作者有话要说: 注:
狐狸望着小王子,说: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
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
来吧,驯养我吧,我将成为你的唯一。
摘自《小王子》啊,真的是超爱这几句话!
*
夏娃是反派!
夏娃:没想到吧:d
第三十三章
在筋疲力尽的时候,他们双双抱在一起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又因为巨大的轰响而清醒。
醒来时, 该隐还在全身脱力,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腰上的肌肉,让他痛到发昏。
身上已经换上了睡衣, 大约是以诺帮他穿的。可睡在一旁的人却安静地闭着双眼, 半分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外面响起一声又一声巨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炮弹崩塌, 整个集权中心都地动山摇。接着,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分外气愤,每一句话都带着满腔怒火。
该隐身为吸血鬼,耳力极好,是以即便房门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任何细微响动也依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是你的孩子!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就没有半点为人母的自觉吗?你除了利用他,还给过他什么?就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上万年前哄骗着他喝下撒旦之血, 让他变成行尸走肉!又在他毫无用处的时候, 抹去记忆狠狠丢弃!
接着便是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的声响,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继续说:夏娃, 你的心呢,你的心呢?权利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根本不配做母亲!
夏娃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着实笑了好一阵才讽刺地说:你有心?我的乖侄女,难道不是你佯装好心,在他最难熬的时候把他骗过来吗?后来计划失败, 难道不也是你跪着求我抹去他关于你所有记忆吗?现在良心发现了,就跑来装着圣母的样谴责我了,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该隐跑下床的脚步一顿。
喝下撒旦的血?
记忆被擦除变成行尸走肉?
其实,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因何变成吸血鬼的,也不知是为什么,突然就拥有了很多别人没有的能力。
那段时期,对他来说是无比混乱的。
被赶出伊甸园后,他曾有上百年的时间游荡在幼发拉底河畔。能吃的食物不多,经常饥一顿饱一顿。他被神所遗弃,也因此无论如何劳作,土地都不再为他长出食物。
无奈,只能四处流浪,寻找可以吃的浆果。运气好了,便能吃到甜甜的梅子,运气若是不好,则会吃到有毒的果子。可他又是不死者,最多也就吐一吐,很快就好了。但有时会连续一个星期甚至更久的时间里吃什么就吐什么。
而他记忆断掉的时刻,正是其中一年的冬天。
那天的幼发拉底河畔才下过一场雪,对岸的人们穿着厚厚的冬衣,他们生着篝火,聚在看起来很暖和的庇护所旁。
而他却只能一个人躲在木枝堆砌的小窝里,被大雪冻得瑟瑟发抖。
他没有厚衣服,也没有寻找干柴和点火取暖的力气,长久以来的饥饿令他头昏眼花。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冻成冰的时候,看到缓缓流淌的河面上,迎面走来一位漂亮的男孩。
男孩子身上穿着精致的细麻衣,脚踩在河面如走在平地一般,一步一步朝他踏来,足尖每次点在水面便荡起一圈圈漪纹。
男孩见他可怜,便伸手递给他一块香喷喷的奶酪。奶黄色的乳品,在阳光下泛着半透明的光。他舔舔嘴唇,像只饥饿的野人,一把夺过奶酪,一股脑全塞进嘴里。
再抬头,便看到半大的小少年,朝他笑得温和。那浅浅的笑容里,像是带了一层纯净的圣光。
大约是出于羞愧,他没有理会那小少年,手脚并用地跑掉了。
再醒来时,已是白云苍狗,物换星移。
人间又是千年过去,旧时幼发拉底河畔的人纷纷迁徙,去了耶路撒冷。
强烈的太阳光将狠狠地灼烧他的面颊,令他顷刻之间毁了半张脸。但又在没有阳光照射之时,迅速恢复得光线如初。
那是他才意识到,自己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吸血鬼。
人世间第一只,代表着黑暗、邪恶,肮脏的吸血鬼。
*
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该隐听着外面隐约的吵闹声,思绪一团乱麻。
所以,他曾被抹去记忆吗?那是什么样的记忆呢?
他好想知道
小吸血鬼站在门旁,手指搬动门把手,小心翼翼打开。
门上的咒术显然已经清除,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廊里是两个完全对立的女巫阵营。
靠近他这边的,是身穿黑色女巫服的夏娃,而远一些的地方则站着一位熟悉的女士。她身穿中世纪长裙,手掌向上托着,而掌心的正上方则是一个发着光的水晶球。
正是那位常年驻守在罗马的女巫:与他许久没见的卡莉小姐。
对峙中的两人显然没想到该隐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她们双双回头。
卡莉小姐在见到该隐的刹那便僵了神色,而夏娃则弯起唇角,眼睛里闪着欢快的光。
我亲爱的宝贝睡醒了?昨晚过得怎么样?语气一如从前那般亲昵。
该隐呆呆地看着夏娃:这人是怎么做到背后狠狠阴人一把,又在人家面前笑得如此春光明媚的?
向来自诩戏精的该隐都自愧不如。
要不要他亲手捧上一座奥斯卡,跪着呈到她面前,三跪九叩,哭着说一句:对不起,影帝位置让给你,和你一比我就是个垃圾!
他说:昨晚过得如何你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即便你听不到房里声音,也能猜到个大概吧。
因为该隐的耳力极好,能听到很远处的细小声音,是以整个房间都被设置了强里隔音。对于普通人而言,一旦房门关上便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若非使出吃奶的劲大吼,根本就什么都听不到。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夏娃就站在门口,以诺也敢和他讨论以后逃生方法的原因。
也是该隐能够放任夏娃在房外瞎讲乱折腾的原因。
是以,虽然夏娃在外一声声施咒,却对房间里情况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昨天两人间有多激烈。她只能通过时间判断,这两人究竟有没有做,但她胜券在握:毕竟那是她研制出,专门针对红衣主教的强力施行咒。不管他是大天使轮回还是耶稣在世,都逃不过这咒术的诅咒,一旦中招必然就要做到最后。
宝贝,我向来很注重你的隐私,又怎么会偷听呢。她捂嘴轻笑,眼睛有意无意瞟像该隐裸露的脖颈,那里有几颗浅淡的草莓印子,一直顺着锁骨延伸至深处。
该隐强忍着身上的酸软和后部的不适,抿抿嘴唇,龇出两颗小尖牙:说吧,您打得究竟是什么算盘。
一旁的卡莉小姐忽然出声:该隐,把快把主教弄出来!你母亲利用你给主教沾染黑暗之气,破坏他体内的光明力,别让她有机可趁!
该隐一愣。
呵,用他来污染以诺?竟然是这个理由吗?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回被作为污染源丢出去,与人交合。
他不相信卡莉,也不信夏娃。但直觉告诉他,听从卡莉的,立刻,马上!否则会有他无法承担的后果。
所以,在电光火石间,他化身一道残影,瞬移到房间内,想要赶快抱起以诺逃出这片土地。
可是,就在手指刚刚接触到以诺的刹那,好似触摸到一个透明的屏障,巨大的抗拒力量将他硬生生弹出好几步之遥。
太迟了,该隐。你以为是谁让你变成吸血鬼的,你这一身的能力又是谁给的。嗯?夏娃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从容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嫩滑的手指轻抚着他的脸颊,和颈窝的吻痕。
上万年过去了,妈妈很庆幸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傻。还有,不要妄图与妈妈做对,好吗宝贝?
那原本令他心生甜蜜的暧昧痕迹,这一刻令他觉得恶心。
他啪一声打掉夏娃的手指,回身死死扣住她的咽喉。
两颗尖锐的獠牙自口腔长出,眼睛被暗红色一点点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