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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公主被揭穿后 第63节

  听话里的意思,他甚至一点不想将人送进宫去。
  卫旸耸了下眉峰,饶有兴趣地反问:“让她跟孤回宫享福,不好吗?”
  云雾敛冷声一哂,扬起下巴讥道:“回宫真的是享福吗?关于这点,殿下应当比我更清楚。”
  卫旸果然噎住,万万想不到他会拿这个堵自己的嘴。
  低头轻嗤了声,他倒是没再为难,爽快地答应了,转而又单刀直入地问:“现在可以告诉孤,你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弄到云旖的血。”
  云雾敛不是个矫情的人,条件即已达成,他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旖不是我云家的人,父亲很早就告诉我了,只是一直瞒着云旖罢了。但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这一点,他老人家很清楚,即便我们这边没露馅,云旖的父母迟早也会找上门。而今这局面,他老人家也预料过。
  “所以在很早之前,他就未雨绸缪,趁着云旖睡觉的时候,偷偷采她的血,保存在一个安全牢靠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为保血液新鲜,他每年都会重新采一次,十多年来从未间断过,直到他去世。
  “所以你们现在想搞清楚云旖的身份,只要找到我父亲生前留下来的备血便可。即便她本人不在,也无甚妨碍。”
  这倒真是个好主意!
  元曦眼睛亮了一亮,连日来盘桓在她心头的阴霾瞬间淡去不少。
  然也因为这番话,她心底也生出了新的疑虑。
  而今世道不太平,婴孩刚落草便走失之事并不算少见,收养孩童更是司空见惯。可哪一家父母,会跟这位云老爷子一般,仔细到这番田地?
  倒像是一早就知道,云旖身份不一般,也断定终有一日,她的家人一定会找上门一样……
  元曦由不得沉下脸。
  卫旸眸底也浮起疑云,看向云雾敛的眼神跟着掺入些许古怪。
  然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孟之昂能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云旖送走,显然说明他也是知道点什么。凭他的本事,想找到那藏血的地方,也并非什么难事。芙蓉城又是他的地盘,想搞事可不要太容易。
  未免夜长梦多,待天色一黑,三人便换了衣裳,悄无声息地从一枕春溜出去。
  血液不同于其他,离了身体,没多久便干涸结痂,消失不见。要想妥善保存,只能靠冰冻。可云家并非大富大贵的人家,去哪儿弄这些终年不化的冰?
  况且都这么多年了,纵然有冰庇护,谁又能保证,云老爷子留下的备用血还能用呢?
  出了孟府,元曦便忍不住,将自己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云雾敛深看她一眼,道:“芙蓉城虽不及帝京繁华,但达官贵人也是不少。
  “富贵人家有富贵毛病,受不得半点委屈,在地下挖个冰窖以备夏日存冰,也是常有之事。我父亲虽只是一个大夫,但在城里头威望也算不错。以囤药之名,向那些达官贵人借冰窖的一小块地方,还是使得的。”
  元曦点点头,却还是奇怪,觑着云雾敛的脸色,斟酌问:“恕我冒昧,令尊都已经过世六年,便是再有威望,恐怕也难以维系到现在。真的还有人家愿意将他的遗物保存在自家冰窖,这么多年都不曾遗弃?”
  这话是难听了些,但也是事实。
  寻常人家都未必能做得到,那些权贵就更不可能了。
  云雾敛却笑得坦然,一点没埋怨她言语间的冒犯,还转头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所以才要找一个跟他一样不在人世的权贵之家。”
  元曦微微蹙起眉心,不知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她再次站在元宅大门前……
  “我父亲生前,是府上常驻的大夫。元家每次有什么病症,都是他上门问的诊。元家上下的人都跟他甚为熟识,借他在冰窖角落里头存点东西,也不是多么为难的事。哪怕后来元氏覆灭,他身上也一直都留有冰窖的钥匙。”
  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云雾敛淡声解释,叹息的口吻在风中化作一团白气,转瞬即逝。
  夜风裹挟着雪花,呼啸着从三人中间穿行而过,在他们鬓法衣角覆上些许晶莹的雪粒子。
  卫旸和云雾敛都各自抬手去拍。
  唯有元曦一直站在门前,仰头望着门上褐底金字的匾额发呆。雪花纷乱,在她浓长卷翘的眼睫上结满冰晶,她也不曾眨一下眼。
  十八年前一场混乱,她和云旖都失去了家人。
  云旖代替她留在芙蓉城,而她则去了帝京,代替云旖成了四公主。如今这唯一能验明身份,让她们都回归彼此生活的东西,还存在了元家。
  命运啊,当真讽刺。
  第76章 冰窖
  元家冰窖颇大, 四处白雾缭绕,乍看之下恍若仙境。
  虽已荒废多年,但因着一直有人帮忙打理,是以里头一切都还与从前一样。
  时下已是隆冬, 外头都呵气成冰, 更别说满是冰块的地下。
  元曦小时候在流放之地落下过病根, 身子骨娇弱, 人也格外畏寒。平日在暖阁里待着, 都总嚷嚷着冷,这会子走在冰窖之中,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半个“冷”字都不曾喊过。
  小的时候, 在流放之地看见别的小孩有父母陪伴。她很是羡慕,总缠着嬷嬷问过去她家中之事。嬷嬷也不会拒绝,想起什么便都告诉她。
  父亲、母亲、还有祖父祖母,以及他们为了迎接自己的降生,早早在院子里架起的秋千……
  这些元曦从未亲眼见过, 却又在嬷嬷满是蜀音的娓娓话语中想象过无数遍。以至于午夜梦回时,枕畔都是湿的。她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因为各种缘由, 有朝一日终会回到蜀中, 回去魂牵梦萦的元宅,亲眼看一看嬷嬷所说的一切。
  可万万不是因为这个……
  热潮在体内乱窜,快要冲破胸膛, 元曦控制不住, 只能紧咬唇瓣, 咬到唇瓣都发了白, 才能勉强让自己保持平静。
  葱削般的五指攥着氅衣系带,指尖都是抖的。
  卫旸默然瞧着,脱下自己的氅衣,仔细披在她身上。
  熟悉的沉榆香自四面八方裹挟而来,带着男人未散的体温,元曦睫尖轻颤,人一下从恍惚中国惊醒过来。
  呆呆地仰头看了看他,又垂眸摸了摸玄底绣金线蟒纹的氅衣,她忙要脱下来还给他,“这里这么冷,你别冻坏咯。”
  卫旸却难得在她面前这般强硬,固执地帮她把绑带系好,将人搂在怀中并肩往前走,“这样抱着,就都不会冷了。”
  元曦忍不住想笑,“不冷才怪!”
  男人的臂弯宽阔强势,将她牢牢圈在其中,像是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单独为她支起一座避风港,霸道也温柔。虽没有明说,可只要有他在,她便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害怕。
  她不由翘了翘唇角,心中的愁绪还真散去不少。
  解开脖颈上的系带,她踮脚将那件玄色氅衣分一半,盖在他身上,抱住他劲瘦的手臂往他怀里钻,“这样才不会冷。”
  边说边侧靠在他肩头,娇小的身子同他连成一片,自远处瞧去,恍若一人。
  不过是在冰窖中走一遭,也能走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之感。
  卫旸一面暗叹自己现在是越来越矫情了,一面又克制不住收紧臂弯,将她搂得更紧些,去享受这种细腻的温存。不知不觉,他脑袋也跟着歪下,轻轻靠在她头上。
  云雾敛最受不得男女之间腻腻歪歪,且还是当着他的面。
  尤其当这人还是卫旸,一个过去提到女人脸都能拉到地上的人,他更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冰窖的寒意没把他怎么样,倒是他们俩把他激得寒毛直竖,好半天都没下来。
  想起当初在华相寺,某人信誓旦旦地同他说“只是一个妹妹”,他便忍不住想笑。
  卫旸似是觉察,冷眼扫过来,满含警告。
  云雾敛耸了耸肩,懒怠同他说这个,只拖腔拖调朝两人喊:“到了。”
  元曦循声看去,但见冰窖一角,一捆捆药材横七竖八地摞在那。因年头实在太久,枯枝上都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挂上了冰棱。轻轻敲一下,邦邦硬。
  “东西就在这底下盖着。”
  云雾敛从袖笼里摸出一柄匕首,“咣”地一声,径直敲在冰面上,冰屑随之四溅。
  卫旸将氅衣重新盖回在元曦身上,嘱咐了她一句,也拔-出匕首过去帮忙。
  偌大的冰窖顷刻间被“乒乒乓乓”的凿冰声灌满,得亏这地方隐蔽,否则还不知会引来多少人。
  元曦拢紧氅衣,蹲在旁边看他们动作,呼出来的白气将她的芙蓉面遮掩得朦胧。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具体为何?她又说不上来。只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
  “呼,天爷啊,总算凿出来了。”
  云雾敛俯身端起底下好不容易凿出来的木匣,甩了甩被匕首膈疼的手,抬袖抹了把额角。
  这么个鬼地方都能干出一身汗,可见这冰究竟有多顽固。
  卫旸盯着木匣,脸上却并不见多少欢喜,“外头的草药都能冻成这样,里头只怕更加严重,能不能用还不到一定呢。”
  云雾敛不屑地“嘁”了声,拍拍匣子,“有我在,怕什么?只要东西还在,我就有办法让它发挥妙用!”
  边说边拿匕首在盖沿的冰缝上划了一道,五指扣住缝隙用力往上一掰。
  木匣开了,他脸色也如同衣襟口沾湿的汗珠一块,瞬间冻结成冰。
  卫旸正低头享受元曦帮他擦汗,见他戛然而止,由不得蹙起眉,“怎么了?”
  “不见了。”云雾敛回过神,却是干干直着双眼,越发恍惚,“这里头应该有一个瓷瓶,可是没了!”
  卫旸夺过他手里的木匣一看,空空如也,低头搜寻地上那堆被扒烂了的碎冰枯枝。两道剑眉几欲拧成麻花,幽深的凤眼更是阴云密布。
  元曦也跟着他一块找。
  可无论她如何提着裙子不停拿脚扫荡扒拉,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跟凭空蒸发了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那么厚的冰,没个两三年根本冻不起来。除了云雾敛,世上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究竟是谁?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顺着周遭横绕的白气,一圈一圈盘旋在三个人身上。
  卫旸似想通什么,凝眉道了声:“不好。”
  便拉着元曦和云雾敛径直往冰窖外头飞奔。
  可还没走出去几步,面前便“咻咻”飞来三支雕翎箭,箭尖带火,直向他们破风呼啸而来。
  卫旸忙抱着元曦偏身躲开。
  云雾敛亦是第一时间挥动手里的匕首,将直逼他眉心的雕翎箭斩落于地。
  “哈哈,三位果然是好身手,在下佩服,佩服!”
  熟悉的声音贯入耳房,三人都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仰头望去,一簇簇火光伴随整齐的脚步声从冰窖大门鱼贯而入,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团团包围。一个个都被坚执锐,凶神恶煞。
  都是常年驻守芙蓉城当地的守城军!
  而为首的指挥也不是别人,正是巴蜀一带的父母官,孟之昂。
  “真巧,居然又在这里碰见殿下。就是不知今夜这般大雪,殿下再次造访这元氏旧宅,又所为为何?”
  孟之昂信步朝他们走来,拱起两手一揖,眼皮微抬,笑得像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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