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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恩断

  刘僖姊一惊, 不想她行事如此惊世骇俗, 天底下哪里有女子休夫的道理。可再一想,这事由旁人来做怕是无人能信, 但刑元元不是旁人。这女子,是沙漠里的花, 是枯骨上的芽,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下拥有最灿烂的笑容, 明媚的让人觉得从前的那些肮脏与龌龊与她毫无关系。
  “可想清楚了?”
  “自然。收到你的信,我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当年路是我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如今我能迷途知返, 也算是上天恩赐。我是一个最能放得下的人,这你比谁都清楚。当年, 我能为了他放弃仇恨,如今我也能为了报仇放弃他,这很公平。”
  刑元元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是平淡的,甚至夹杂了些坚定和厉苒。刘僖姊瞧着她分明还是从前那个人, 却又不是了。这些年她恐是绝望伤心透了,才做下这般决定。至于当年的事情, 刘僖姊听她提起方知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当初何珩的出现,算是一丝曙光, 却也把这女子推向了更黑暗的深渊。究竟是为了报仇, 还是求而不得, 这话刘僖姊不会问她, 但心中已有了答案。究竟被伤的有多深, 才能让一个义无反顾的人说出迷途知返四个字。而那个人,是刑元元,是这世上最明艳的女子。
  “这样也好,日后你若找到了害你的人,也算是了结了心头一桩事。只是眼下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要找一个人。上安我不熟悉,你或许能找到。”刘僖姊正了神色刻意转移话题,不想二人再沉溺从前那些旧事。
  “谁?”
  “鲜丹。”
  刑元元听到这名字脸色顿变,后嘴角一勾,笑道:“原来是位老朋友。我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人在哪里?”刘僖姊心下一紧,本以为这事还要费些时日,怕会落在人后找到鲜丹,那一切就都晚了。不想刑元元竟然知道鲜丹的藏身之处,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一时间,她未曾注意到刑元元口中的‘老朋友’三个字。
  “在上安郡官衙里,被何珩抓了。”
  “什么?!”
  “当日我收到你的信来到此处,但一直寻不得你的下落,反打听到了他的消息。”
  原来,客栈遇难后,刘僖姊救起那些店家和小二,但同时也嘱咐他们帮她做一件事,便是送一封信到关内高阳何家,亲自交到何家少夫人手中。当时,她未入匪寨,一切尚不清楚,可对岑越的怀疑却已埋下种子。方谭与秦朔是岑越的属下,客栈内这二人逼着柳怀剿匪,却只字不提赈灾银粮,行事也不顾后果,她便觉不对。可若真要剿匪,官府靠不住,山南关的兵力莫说岑越,便是其兄长岑怀也无权调用,如此一来,关内何家便是唯一的希望。所以她立刻写信给刑元元,嘱她赶来上安,只待二人碰面后,再商对策。刑元元收到信后无法立刻出发,反倒是何珩先行一步离开高阳,给了她可乘之机。来到上安后,她便四处打探刘僖姊的下落,直至今日才找到了人。但期间,她也探知了有关何珩和上安官府的事情,这才偶然知道了鲜丹的消息。因鲜丹与何喜的失踪有关,她不免上心些,也想尽快找到何喜。
  刑元元将何家与鲜丹的纠葛简单交代了一番。刘僖姊是知道何喜失踪一事的,但不料何喜愿意放弃一切与之私奔的人竟然就是鲜丹。那个没皮没脸的穷酸鬼,何喜那般清高的女子究竟喜欢他什么,刘僖姊怎么都想不透这一点。刑元元瞧出她的想法,噗嗤一笑,立刻开口:“咱们这位何女史,平日里清高自傲,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却偏偏瞧上了个江湖术士。不单你想不透,所有人都想不透,尤其是何家那些人。我瞧着他们当时知道这事后的脸色,着实好笑。”
  刘僖姊听她语气有些嘲笑,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何家那些人在刑元元这女人心中,只怕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笑话罢了。
  刑元元继续开口,一番分析:“当初,鲜丹的身份暴露后,就带着何喜连夜离开了何家。何家父子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此番他落在了何珩的手里,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但我查过,何喜并不在官衙,所以何珩也不至于杀他。我们若要救人,此刻是最佳时机。因为何珩这几日恰巧不在城内。可我不解的是,你为何要寻此人?”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慢慢与你解释,你只要知道此人现在于我很是重要便可。”
  刑元元点点头,不再多问。她知道刘僖姊心中作何想法,她现在依旧是何珩的夫人,刘僖姊与何家的关系微妙,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无话不说。
  刘僖姊既已知道了鲜丹的下落,下一步只需抢在那些人的前头找到他就好。何珩这人不容小觑,但他正好不在城内,当真是天也助她,届时以刑元元何家少夫人的身份,想要从官衙捞出一个鲜丹,应当容易办到。
  “还有一事,我有些不解。”刑元元打断她的思考,开口询问。
  刘僖姊以为她对上安诸事有疑心,正想开口向她一一解释,不料这女人脱口就是晴天霹雳。
  “你丫的当初是谁说的对那孟家嫡孙毫无兴趣的?怎么就偷偷背着所有人跑到了姑胥,连苏珮都不带在身边。若非当初收到你要假扮何喜的消息,我怎么着都想不到一个堂堂长公主竟然耐不住闺房寂寞,跑到未婚夫家中去了!”
  “呃……此事说来话就更长了……以后也慢慢跟你解释吧。”话落,她一个机灵就欲逃跑,不能被这女人缠住,否则就说上七天七夜也不能够。
  “站住,别跑!”刑元元一把揪住她,磨磨牙:“我连休书这档子事都交代了,你也太不够义气了。还是不是姐妹儿了!”
  “呵呵。”
  刘僖姊僵笑两声,不知从何说起,此事当真是说来话长。
  第二日,孟金缨留在主人家,孟玊、刘僖姊和刑元元三人前往官衙。刘僖姊本想效法昨日,乔装打扮一番,结果遭到了孟玊和刑元元的一致反对。孟玊反对她倒是可以理解,刑元元却说何珩不易对付,这点儿雕虫小技只怕是瞒不过。刘僖姊见她如此说,便知她心中做了打算,不再担心。谁知到了官衙门口,刑元元二话不说就要直冲进去,搞得刘僖姊和孟玊一头无语,在拐角死死拉住了她。
  “姑奶奶,你这般做,岂不是暴露行迹。咱们想个完全的法子,只需悄悄进去将人带出来便可。”刘僖姊打心底不希望刑元元为了帮她再把自己给搭进去。刑元元虽未主动说过她与何珩之间的关系,但昨日一番谈话,她猜想刑元元多半是不愿意何珩找到她的。
  “何珩手底下高手如云,个个不俗,且都是用兵的好手。我并非脑子不好使,而是你觉得这如若在战场上,你究竟有几分胜算能从敌人帅营劫人。这官衙我先前便探过,把守十分严密。这几日何珩虽不在,但他的手下却大部分留了下来。我们要救人,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你相信我,我自有办法脱身,他们奈何不了我。两日后,我便去寻你。”刑元元提到何珩,一改往日神态,表情有些严肃。她深知自己夫君是一个怎样的人,但她此刻帮助外人来对付何珩却是淡然的很,全无愧意显露。
  刘僖姊拗不过她,看了眼孟玊。后者态度明显,除非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否则继续磨缠下去,只能是耽误时间。刘僖姊自然知道那些人不会对刑元元怎样,她怕的不是这个。但眼下情形无奈,只得依她行事。于是,刑元元带着他二人至官衙门前,从怀中掏出一黑色令牌亮给人看。不多一会儿,立刻便有五六个人出来迎她,口口‘少夫人’称呼,态度十分的恭敬卑下。
  “他们是我朋友,你们安排一间厢房给他夫妻二人住下,务必招待周全。”
  三人进得官衙内,刑元元对底下的人交代一句。莫名其妙成为夫妇的俩人,一个怔愣片刻,一个心中苦笑。刘僖姊悄悄瞪了两眼这女人,后者全无自觉,反冲她眨眼,着实可恶。
  刑元元说的没错,这官衙外头看似风平浪静,里面却留了不少人,且看起来个个都是练家子。这些人行动有序,必然是经过严苛训练的,刘僖姊与何珩见过数面,知此人乃是旷世不遇的将帅之才,此刻见到这些人也不足为奇。那些属下领着三人从外院穿向内院,这官衙不大,一路经过几个房间,都有人把守,三人都心下留意着。
  “这房里是谁?”途径一间房时,刑元元突然顿住脚步,往那房间看了一眼,又喝住了刚刚从那房中出来端着药碗的婢女。
  那几名属下神色未变,却没有立刻回答。刘僖姊不知这房间是否有古怪,可这些属下虽说素质淡定,但细微皆落她眼,显是有所隐瞒。随后其中一个人站出来回禀:“回少夫人,这是少主抓来的人,命我们严加看管,其身份我们也不知。”
  刘僖姊听着这含糊不清的解释,与刑元元心领神会的对看一眼。刑元元未敢试探过多,冲那些属下点点头,最后又看了一眼那房间,道:“既是重要的人,那便看管好,替你们少主多分些心。”
  “是,少夫人。少主近几日听说少夫人失踪,已经暗中派了很多人去寻。少夫人能平安归来,我等方才已经遣人去通知少主,还请少夫人在此委屈几日。”回禀的属下一副恭敬模样,不敢有丝毫懈怠。刑元元听后不过轻轻点头,便径直越过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刘僖姊与孟玊的房间被安排到了刑元元的旁边,而刑元元的房间就是何珩的。一番折腾,及至傍晚,刑元元以共进晚膳为由,命人将他二人唤至隔壁,屏退左右,共品菜肴。
  “今日路过那房间,药味颇浓。鲜丹素有神医之名,里面关着的人多半是他了。”刘僖姊夹了口青菜,轻尝以后便放下筷子,随意说了一句。这还是头次,他与两个姑娘家共同用膳。
  刘僖姊怕隔墙有耳,示意他小声些,可孟玊却轻笑一声,道:“便是隔墙有耳,你可曾见过有哪家人安排探子偷听主人说话的。”他说完看了眼对面的刑元元,刑元元也表示她担心多度,同时也反思自己这个少夫人在刘僖姊眼中究竟是多没用。
  刘僖姊却总觉方才那些人不可尽信,怕夜长梦多,便道:“何珩眼下人在城外,最快也要明日午时才能返回官衙。咱们今夜便动手。”
  刑元元正有此意,孟玊也无意见。这三人皆是足智多谋之人,片刻便商量出对策,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拍板定下。晚膳过后,刘僖姊与孟玊要回房,刑元元却以叙说悄悄话的理由将刘僖姊单独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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