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信任
孟玊威胁鲜丹, 是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 于是纷纷停下打斗。刘僖姊暗道这一招果然好使,眼看那些蒙面女子们投鼠忌器, 有所忌惮,不敢再轻举妄动。至于何珩的人, 即便是不知道何家小姐私奔的隐秘事,但也应该猜到何珩抓了鲜丹这么久却不一直杀, 一定是有利用价值的。
刑元元不用再与人缠斗,自然而然的退到了刘僖姊身边, 与其并肩而立。她虽然不知刘僖姊为何要用鲜丹来威胁这些人,但结果看起来却十分有效。
“怎么?诸位可是考虑清楚了?”孟玊趁机再次出口威胁,手中的长剑不自觉的又抖了抖,众人的心也跟着惊了惊。
鲜丹命在旦夕,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生死面前, 出口求饶乃是怂人本能,刘僖姊只听他立刻慌乱开口, 十分没有骨气:“好汉,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就是一个穷酸书生。要不……你先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商量?”
可是, 为了让别人看起来心狠手辣, 孟玊一张脸故意拉的老长, 自然不会在此时回他的话。反倒是刘僖姊站在一旁,生怕鲜丹坏事,立刻附在他耳边,悄声私语:“鲜丹,今日我是来报你客栈提醒之恩的。你莫要出声,我们自会带你离开这里。”
鲜丹先是怔楞,后小声咬语,表情狰狞道:“你丫的报恩至于这么大阵仗?!真当老子是傻子吗!”
“那我再把你还回去,交给何珩?”刘僖姊挑眉,料想这家伙拐了人家的妹妹,何珩这些时日对他一定‘不错’。今夜她与孟玊寻到他时,发现他被人下了迷香,而且五花大绑在床上。这样的小心谨慎,看来何珩也怕他精明耍滑。
“呃……”
鲜丹脑中浮现出何珩那张怵人的脸,不自觉的打了寒颤。他看了看这里的几派人,心中开始衡量自己落在哪些人手里下场会好一些。最后,在生存欲望的驱使下,他坚定的回看刘僖姊。
刘僖姊笑嘻嘻的冲他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然后余光瞥了眼其余人,以暗示他。鲜丹立刻会意,咳了咳嗓子,冲她大吼一声。
“我他妈又没钱!”
“……”
众人,卒。
刘僖姊扯了个难看的笑容,按住自己想要抽这人一大嘴巴子的想法。众人听不到二人之前的谈话,但看表情也知鲜丹与这三人已经达成共识,于是更加顾忌,不敢强硬上前抢人。
“今夜好生热闹啊!”
此时,一道浑厚威严的男子声音突然响起,马棚局势再生变化,何珩竟不知何时已至,一袭黑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时隔多年,这是刘僖姊再次见到此人。
刑元元听到这声音,身体顿时僵硬,脑中空白一片,本能性的超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可在与对方触及的那一刹那,她浑身颤抖,立刻移开目光,侧过身子不再看。
“少主!”
属下齐声参见,声音洪亮,主动让出一条道。
何珩的出现让所有人意外,众人都以为他此时应当在郊外,所以才会有今晚的一切。可若是他原本就在这里,那么一切就要重新考虑了。蒙面女子们见情势突变,见到何珩更是如临大敌,立刻进入备战状态。依人数和实力而言,她们此刻都处于劣势一方。不过好在官衙外面还有不少她们的人埋伏,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找到带走。
何珩在众人面前站定,负手环视一周,有种傲世一切的高冷感觉。最后,他将目光定在刑元元身上,微锁眉头,可后者态度冷漠,他也就识趣移开,又看向她身边的一男一女,视线在刘僖姊与孟玊身上来回打量。周围光线虽暗,但近身之人仍能看清他脸上浮现出的趣味神情,嘴角轻勾,眸中精光愈盛,有一番不可捉摸的意思,令人不解好奇。至于被打量的二人,刘僖姊恐何喜的身份就要暴露,难免有些皱眉不悦,心中开始为这突然的变故思索对策。而孟玊则自始至终神色淡然,仿佛何珩的出现并没有改变什么,即便是二人眼神相遇,后者故意挑衅放光,他也不惊不喜。
“今夜来了这么多朋友,看来何某的面子很大,倒是应该感到荣幸才对。”何珩再次开口,对众人言,语气虽平,却又一股子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
“姓何的!我们大当家何在!今日你若是不交出人,我们便血洗了你这地方!”一蒙面女子执剑指向何珩,出口质问,声音尖利。
何珩余光不屑,轻蔑开口:“就凭你们?”
“何珩,我们知道你手下人个个不俗,但若是今日我们愿意陪上所有人,只怕你们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蒙面女子再次威胁,底气十分,话音落下时还故意看了眼刑元元,意思已经十分明确。她们这么些人,纵然最后达不到目的,但是倾尽全力于混乱之中杀了何少夫人还是有可能的。
何珩冷哼一声,明显不满威胁。他举起右手,立刻有数名属下押着一女子出现。这女子美丽不可方物,任谁看了都眼前一亮,不是宋灵儿又是谁。原来,何珩离开房间以后,不知收到了什么消息又突然改变主意,命人折回房间将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宋灵儿抓起来,挟持到此地。
“大当家!”蒙面女子们齐声呼喊,认出女子,皆担忧不已。
可宋灵儿没有看向她们,自她出现,目光便一直定在一个人身上,分毫未移。这个人,是孟玊。
“何珩,你放了我们当家的!”蒙面女子怒吼一声,显是被激怒了。
“只怕是我愿意放,你们当家的也不愿意走。”何珩轻笑一声,看到宋灵儿望着孟玊的神情,心中隐痛划过,但更多是嘲讽。
你终于见到了他,是否满足了你所有的期待。寻寻觅觅,原来你爱的不过是当初的一个虚幻的影子罢了。既然如此,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刘僖姊再见宋灵儿,这位大名鼎鼎的女匪,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势下。何珩的突然出现,刑元元的怪异,宋灵儿被抓,这桩桩件件,其中怕是有不为人所知的隐情。且看宋灵儿此时瞧身旁这家伙那痴痴的样子,她便越发觉得事情不对。
“喂,你是不是与这女匪有些什么,为何她……”她凑到孟玊耳边,咬耳朵窃窃私语,语气故意打趣调侃。可这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为何要说这样的话?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你住嘴!”孟玊不等她说完就一口打断,一副‘你少冤枉老子’的表情,咬牙低声道:“我们孟家可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怎会跟贼匪扯上关系!”
刘僖姊撇撇嘴巴,轻嗤一声,表面上不信,心中却是已经相信了他的话。以孟家的家风,能养出孟玊这样的人已经实属不易,恐怕是没有更多的精力养出个吃喝嫖赌的恶徒。可她若是知道孟府那处‘蓬莱阁‘当初为何被建,恐怕就不会以为孟家家风尚算清白。
“你……是孟玊?”终于,宋灵儿颤抖张嘴,眼睛依旧直直的盯着对面的人,满是激动,却死死压抑着。
“小喜,咱们离开。”刑元元却在此时附在刘僖姊耳边开口,声音沙哑。宋灵儿的再次出现,好像压在心中的巨石猛然坠落,让她无法喘息。她只想离开,逃开,躲开。
刘僖姊察觉到她此时的煎熬,于是扭过头看了眼孟玊,后者亦望向她,二人眼神交汇,彼此心意相通,要尽快离开此地。
孟玊忙着向刘僖姊证明家世清白,自然没有心思理会宋灵儿。宋灵儿没有得到回应,却丝毫不在意,垂头一笑,再次抬头时已经神色如常。有些事情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许多年了,她终于又寻到了当初那幅字。
“何小姐前些时日在我寨中做客,今日又见面了。”宋灵儿微微一笑,第一句话竟是对刘僖姊张口。
刘僖姊看向她,没有回话。这人是故意点出她的身份的,目的何在?
“小妹顽劣,想来在寨中给宋当家添了不少的麻烦。”刘僖姊没有开口,何珩却张嘴回答,且一声‘小妹’叫的是十分顺口。他话中之意明显,指的就是牛文寨被大火灭寨的事情。
“那不知何少主说过的话可还算数,能否放我离开。”宋灵儿接话,提醒他在房间内说过的话。
“原本可以,现在不行。”何珩未曾犹豫,直接拒绝。
“何少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方才这些人对我妻子冒犯,我何某先是男人再为君子,若是看到有人对我妻子不敬我还能放任其自由离开,枉为人夫。”何珩回的是宋灵儿的话,但眼睛看向的却是刑元元。他并未一字一句放出狠话,但言辞慑人,亦能让人感受到其中轻重。
“够了!”
一声怒吼,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是刑元元喊出的。众人瞧去,只见这位何家少夫人神情愤怒,眼中隐含绝望,盯着何家少主,嘶哑声裂:“你要是想试探她,去找其他女人!不要来恶心我!”
这是刘僖姊第一次知道,如果一个人是真的心伤绝望了,那么任凭你说出怎样的话,在她心里都不过是别有居心。因为绝望过后,不再信任。夫妻情断,只断在两心相离,不复从前。何珩并没有刺激宋灵儿的意思,她一个外人都能听的出来,可刑元元却选择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