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侮辱耻辱

  翌日,送过早饭的人刚刚离开, 岑越就被人带走了, 说是赶着上工。一个世家公子哥儿硬生生被逼成了劳工, 刘僖姊觉得这孩子心性也着实坚毅,忍常人所不能忍。可这厢她刚同情完旁人,就轮到自己遭殃了。守卫扔给她一套矿工的衣服,随后将她带到一个矿洞交给管事的。可疑的是那些人只带走了她, 并没有搭理还是睡觉的孟玊。孟玊从昨夜闭眼便一直未醒。
  矿洞里有许多做工的人, 穿着一样的衣服,赤膊埋头苦干。刘僖姊被一个马管事领到矿洞的最深处, 漆黑幽暗, 只有微弱的烛火。她是金尊玉贵的人,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折罪,如今被领到这种地方, 除了呕吐恶心再无其余感觉。
  “今日你在这里做工, 把这些石头装车运出去。老子可警告你,在我马三儿手底下, 别想有好果子。若是偷懒,当心老子手里的鞭子将你那懒骨头给打散了!”
  刘僖姊自然是十分的不情愿, 可她若稍加反抗, 那马管事就是一记狠鞭,虽不抽在身上只做震慑, 可依旧让人心怵。刘僖姊是个普通人, 心知此种境况任她是大罗神仙也不好使, 便只得服从于武力之下。就这样,在一声声不堪入耳的骂声中,刘僖姊生平第一次弄破了自己那双细皮嫩肉的手,疼的直咧咧。额头的汗水一直往外冒,总也没停过。
  “哎呀喂,没吃饭啊!瞧瞧外面那些人,最少的一日也要搬个十几车,便连刚来的那小孩子都比你二人卖劲儿,怎他娘的就跟弱鸡儿似的,还不快起来干活!”
  刘僖姊搬了三车石头还未运出去时就累极晕摊在地上,身体像是注入了千斤的铅,脑袋发胀,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马管事在她身旁抽了几鞭也不顶用,遂从外面命人背来几个沙包,站在那里耀武扬威的开口。
  “上头只说不死不残就好,但这折腾人的法子有百种千种,可不是只有见红才算是厉害。料想你们也不重要,否则怎还会发到我这里来。今儿个爷就让你这小娘子尝尝,什么叫做痛苦!”
  话音一落,管事的就使眼色命人抬起沙包往刘僖姊身上堆。这些沙包每个都最少有两百来斤,要是堆在人身上,一个一个往上加,准将人压的生不如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成为一滩血水,骨头都是碎的。这矿山里的管事的都是些人精,驯服人最是拿手,手段百出,鞭子什么的还都是些见血的下等手段,若打出些伤口来,还会耽误第二日的做工。以是他们爱用的,都是些名不见血内里伤,定叫人痛苦万分又喊不出来的法子。阴损的程度都是年久日深练出来的。
  “放肆!放开我!”
  刘僖姊的手脚被几人按压住,未料事态急转,她怎就落到这般境地。冯家以为她是何家小姐,故而留她一命以作筹码,可终归是敌人,折磨一番还是必须的。她拼命挣扎,可还是没能逃过去,第一个沙包堆上来的时候只觉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山丘,顿时就动弹不得了。
  “把她嘴巴塞上,聒噪的厉害!”马管事觉她喊叫的头疼,随手拿了身上不晓得擦了多少汗水的臭毛巾塞进了她嘴里,硬生生的把刘僖姊嘴里的牙齿给掰断了几颗。
  “继续堆!”
  沙包继续往上垒,每增加一个,她的呼吸就困难许多。待到第四个的时候,她脸色发紫,鼻尖的几无气息,身体里的内脏、骨头似乎都要粉碎,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咳在嗓子却又被嘴中异物挡回,更加重胸腔窒息感。
  “马管事,这……别给弄死了,回头不好交代。”有人开始犹豫,觉得这姑娘怕是顶不住五个,若真死了人,他们难逃罪责。
  马管事满脸横肉,揪拽着刘僖姊的头发,恶狠狠道:“怕什么!再给她加一个,只要死不了就成。这法子没有外伤,旁人瞧不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不敢再动。这姑娘一看就与他们不一样,定是受不住这样的酷刑的。马管事一个人制服困难许多,对他们道:“他娘的!也不动你们蛋丫的脑袋想想!上头若不是有意想要折磨这娘们一番,干嘛送到老子手里来!我看这娘们肯定与冯爷有仇!”
  几人听他如此说,竟也有些道理。这矿场不干净,大家都知道。所以这座矿山与那些官矿不一样,总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平日里若是有刺儿头或者手脚不干净的人,都是交给马管事来料理,马管事也成为矿场里有名的狠主儿。
  “好!咱哥儿几个也几日没动皮子了,正痒痒呢,今儿个就试试手,看看这娘们能撑过几个!”
  刘僖姊这辈子很少有过万念俱灰的时候,眼下却连这个都直接省了。她不想自己还会有此一日,被人踩到脚底下侮辱,如同践履。这些卑贱的人,怎能有资格触碰她,她要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她用最后一丝理智控制自己,不能留下眼泪给这些人瞧,那将是她终身无法洗去的耻辱。
  “呦,眼珠子瞪得还挺厉害的,再给她加一个!”马管事拍拍她的脸,得意开口,吐沫星子全喷在了刘僖姊的脸上,恶臭无比。
  众人又在刘僖姊脚踝处垒了一个,刚刚放上去就听得骨头脆响一声。刘僖姊早已动弹不得,脚踝处的痛楚却还是清晰传来,她疼的想抽搐,却是奢望。汗水打湿了头发,黏在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嘴里塞着异物也还是渗出血迹来。
  众人又折腾了半个时辰,见她已经气若游丝,神志不清,便淬了几口唾沫后作罢,将沙包一一移开。只是这时候,刘僖姊已经处在半死,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衣衫皆被汗水浸透。
  “已过晌午,她今日没做多少工,饭也省了。”马管事将自刘僖姊嘴中抽出的血布随地一扔,领着众人出去领饭。
  矿洞冷邃,刘僖姊不知躺了多久才被疼痛唤回一些神识。她睁不开眼睛,眼皮是沉的。方才的酷刑让她在地狱走了一遭,此刻已经找不回血液在身体流动的感觉,只有无尽的寒冷深入骨髓,提醒着她,自己还活着。
  “何大人,醒醒!醒醒!”
  岑越的声音突然灌进耳朵里,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撕破周围的黑暗,硬是挤出了一道亮光。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双眼,果真看见了岑越。
  “你……怎会……咳咳!咳咳!”
  岑越见她这般,脸上浮现愧疚神色,如实道:“我早便来了,只是……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在这里做工一月,矿洞里虽然四通八达,但我刻意记下路线,找到这里也是碰碰运气。”
  刘僖姊看着他,并无责怪神色,只是也无力气开口。岑越将她扶起来靠在墙上,变戏法儿似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破罐子,给她喂了点儿水
  “你……日日如此?”刘僖姊恢复些气力,胸膛起伏不平,虚弱开口。
  岑越动作一顿,摇摇头,道:“并没有,我做的那些只是苦累罢了,他们知道我的身份,还是有些忌惮的。只是大人就遭罪了,何冯俩家已经势同水火。”
  “莫唤……唤大人了。”刘僖姊对他苍白笑笑,已是撑到极限。
  岑越点点头,道:“何小姐的身份对他们而言有可用之处,但何家与冯家已经翻脸,恐怕他们不会留你长久。今日怕也只是个开头。”
  岑越的担忧不无道理,他在此处一月有余,深知这些人的手段,狠厉残忍。若是普通的私矿还好,可此地是聚众谋逆的地方,这些人的行为处事当然不能用常理去想。
  刘僖姊此刻也才明白此中艰险,只是代价有些大,她一向自负,甚至昨日被鲜丹抓来时还有些庆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此她便可以深入查探,摸清所有的情况。可是现在看来,终究是她想的太简单,也太天真了。她惯会用心思算计人,哪成想自己不是神,不能无视命运。
  “何小姐,他们没有带孟公子出来?”岑越四周望了望,并没有发现孟玊的身影。
  刘僖姊摇摇头,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后便再也支撑不住,昏昏睡去。
  岑越立刻摇晃她,可这次无论他怎么呼唤都唤不醒对方了。他只得镇定下来,细细思虑刘僖姊的话。为何她会在昏睡前与他提及一个人?为何昨日在牢房为何,偏今日只有他二人时才提及?难不成……
  岑越看着昏死的刘僖姊,神色异常的凝重。何喜入孟府为夫子,一路上与孟家叔侄也互相照应,为何会如此防备?又或者何喜与孟玊的关系并非如他看到的那般,而是另有状况。他正思虑着,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恐是那些人回来了。他着急忙慌的将刘僖姊拖至原处,清理了拖拽的痕迹,然后又隐回黑暗。
  马管事回来的时候看人还是昏迷不醒的,便找几个人将刘僖姊抬走用冷水泼醒,然后丢在了矿洞里的废弃架子下,待到晚上才能拖回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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