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胎暗结
孟金缨与岑越都觉刘僖姊今日有些锋芒毕露, 他们此刻性命都掌握在别人手中, 如此做法只怕会激怒这位冯将军。果不其然, 冯弘是个稳不住的,命手下的护卫将刘僖姊给绑了起来。
“何小姐生的一副伶牙俐齿,可惜到了这般境地,又能如何呢?你当日弃婚而去,不顾两家脸面,如今何家和冯家已经撕破脸皮。你父亲在关内利用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开始打压冯氏一族, 逼得我的族人不得不逃往上安,以谋活路。只是他万万想不到, 自己的宝贝女儿落到了我手中, 这可真算得上是因果报应。”冯弘命人在牢房架起了刑具, 威胁的意图不言而喻。
刘僖姊昨日一番受难,今日回忆起仍是心有余悸, 那些刑具上都沾了暗血, 一看就是成年累月浸透上去的, 她知冯弘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果然如此,只怕昨日仅仅是个开始吧。她突然想起了何喜, 不知这真正的落跑新娘此刻人在何处,若是知道她替她受了刑罚,不晓得又该怎样诚惶诚恐的以死谢罪了。想到此处, 她莫名一笑, 抬头看向冯弘。
“你不愿意承认自己造反也无妨, 只是我何家以兵武立身,家规忠正如厚岩,你即便是抓了我也无济于事,只会逼得他们大义灭亲。若是不信,你可等着看。”刘僖姊知道这句话说出口以后,她将再无利用价值。但若是不逼上一逼,她又如何能够获得更多有用的消息。
哪知冯弘却并不意外,只是蹲下来捏住她的下巴,指尖用力,道:“谁说我要拿你对付何家?”
孟金缨与岑越在一旁听到这话皆是震惊,若是不用来对付何家,又是用来对付谁的?难不成……
“是长公主!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岑越像是一下子被人抓住了痛脚,立刻激动起来,扒着牢房的墙壁大声质问。
何喜不仅仅是何家的女儿,她还是长公主身边得宠的亲信女官。这些人不考虑何喜何家小姐的身份,那么算计的就一定是她另外一层身份了。
冯弘见他激动至此,只撇嘴嘲笑几声,松开了刘僖姊的下巴,慢步至岑越面前,轻蔑道:“岑相派自己的弟弟来查私矿,可是朝廷已无可用之人?”
“兄长乃当朝宰辅,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怎会无可用之人?”岑越沉声反驳,情绪已慢慢冷静下来。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测,那日他偷听到长公主要去民间,冯弘此刻又暗中阴谋,那长公主是否也在上安郡。
冯弘本不屑与这毛头小子理论,但见他执着,便有意挫一挫他,反口质问:“哦?是吗?我得的消息若是不错,岑小公子在朝中似乎并无官衔。这一路行事你都是借着柳怀的名义,包括设计陷害牛文寨一事。私矿如此重要的事情,你兄长不派旁人来,单单放心交给你去做?让我猜猜,怕是长公主下台以后,岑怀这位当朝宰辅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吧。你若是再有不服气,那我也不防告诉你,你兄长如今已下诏狱,性命堪忧啊。”
“你说什么?!”岑越与岑越同时发声,皆是不可置信。
冯弘料到了岑越的反应,却没想到刘僖姊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就回头打量她,见她神色过分堪忧便心生敏感,眼珠子转了转,疑道:“看来何小姐与这位左相大人关系不错,难不成你当初逃婚其实是为了他?”
刘僖姊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头,立刻换脸隐藏情绪,想要开口辩解,以免这关系越牵扯越复杂,最重要的是岑越还在,她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哪知她刚刚张开嘴,一道虚弱的声音就抢在了她的前面。
“她是为了我逃婚,冯将军多虑了。”
孟玊何时醒来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等他站起身说话后,众人才反应过来。孟金缨泪眼满目,一下子扑到他怀中,小叔小叔连唤了好几声,多日来的委屈一股脑儿的就发泄出来,差点儿没把孟玊再扑到在地。
刘僖姊倒是面色平静,不过见到昏死两日的人重新有了生机,能够一双眸子澄明的看着自己,她想自己大概也是有些欢喜的。
孟玊没有推开孟金缨,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几句,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刘僖姊,幽邃的目光里尽是令人无法猜度的心思情绪,他一惯擅长伪装,此刻却不自觉的有些流露,让人突然觉得真实,能够触摸。
冯弘在他二人之间移动视线,冷然哼哧,只道:“看来冯泉说的没错,你二人果然有奸情。何喜,你倒是很能勾搭啊。”
“你这话说错了,是我诱哄的她。”冯弘讽刺的是刘僖姊,接话的却是孟玊。这怎么瞧,都是一副护妻心切的心态。孟金缨呆呆的从孟玊怀中钻出来,一头雾水的看着她家夫子和小叔,怎么她什么都不知道?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等不知廉耻的女人,孟公子倒是喜欢的紧啊。”冯弘见他二人如此,心中自然是怒火渐烧,试问天底下有谁能够忍受的了自己的未婚妻与奸夫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
“她不知廉耻是因为我,于我来看这是一片痴心,以冯公子欺辱女人的做法来看,你自然不懂这些,不怪你。”孟玊撑着一颗高热的脑袋也有将人气死的本事,只是他此时的做法俨然是火山浇油,并不显得有多明智。
果然,冯弘脸色铁青,守卫识眼色的冲进去将孟玊也给绑了丢在刑具前,与刘僖姊挨着。二人皆受难至此,眼下情景便是捉奸在床,一对儿奸夫□□的形容再贴切不过。
“你既说我不懂,那我倒要看看,今日若是你二人只能活一个,谁愿意去死。”冯弘高高坐在他们面前,制裁者的形象显得伟岸正义,与那一排排阴诡的刑具显得格格不入。
刘僖姊扭头看了眼孟玊,虽没有张嘴说话,但眼睛里□□裸的‘有病’两个字是藏也藏不住的。哪知孟玊只对她眨眨眼睛,眼神温柔的都能掐出一骨朵儿水来,绵长陌陌的令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喜儿你放心,你既然已经委身于我,便是我孟家的媳妇。今日,谁也伤不得你。”
“那你的意思是,你去死?”刘僖姊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孟玊一愣,遂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怜你腹中孩儿,一出生便没了爹爹。”
众人:“……!”
刘僖姊眼睛瞪得浑圆,什么情况?!
“还真是恬不知耻,竟然已珠胎暗结!”冯弘只差没被气的当场断气儿,霍然起身拿起鞭子,扬手就是一鞭。
孟玊眼疾手快,挡在了刘僖姊面前。这一鞭打的着实有些水平,竟直接落到了他的脸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刺痛的感觉隔着空气都能传到每个人身上。
“小叔!”孟金缨大叫一声,当下就要冲出牢房。若非有岑越苦苦拦着她,只怕要一头撞死在墙壁上了。
刘僖姊俨然没有预料到这个转折,等她反应过来,孟玊口吐的鲜血已经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有些粘稠和血腥气儿。她差点儿没忍住,呕出来。
“你……还是孟玊吗?”她犹犹豫豫,觉得面前这个人怎么都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孟玊满嘴鲜血,对她痞笑眨眼,打趣道:“怎么?自己男人都不认识了?这样可不好,以后孩子出生了,只怕不好找着亲爹。”
“你胡说……”她话刚出口,就被冯弘的下一鞭给打断了。
“贱人!”冯弘恨极,见到他们这样怒气平添更多,这一鞭只比方才的一鞭更加用力急促。
刘僖姊此番反应及时,先看到了冯弘的动作,下意识就要冲在前面,可是孟玊紧紧掐着她的肩膀,二人四目对视,一股莫名的情绪流动。孟玊的手劲儿很大,刘僖姊动弹不得,于是这一鞭理所当然的也落在了他的背上,刘僖姊只感到一阵颤抖而已。
“你疯了?”她有些不敢相信,拼命的想从对方的眼底找出一些算计和玩笑的意味来,可是她没能找到,孟玊的眼睛始终澄澈,看着她的时候更是毫无隐藏。男子保护心爱的女人,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牢房里的气氛有些微妙,有人愤怒,有人震惊,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人脑袋一片空白。
此时,冯泉突然进来,神色匆匆,像是为了什么急事寻冯弘而来。
“大哥,出事了。”冯泉来不及看清这里面发生了什么,第一句话就着急的很。
冯弘蹙眉,丢了手中的鞭子随冯泉出去。牢房里只剩下一些守卫,刘僖姊扶着被打伤的孟玊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却又被守卫狠狠按下。不得已之下,她只能让孟玊靠在自己的身上,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孟金缨被岑越死死拉住,好一番劝慰也渐渐安静下来,只是扒着杆子一声声的唤小叔,越发的伤心痛苦,眼泪跟线珠子似的,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孟玊,你究竟要怎样?”刘僖姊低声伏在他的耳朵边,呼出温热的气息在对方的脖颈上,暗暗问了一句。
“你……你是长公主的……亲信女官,我是……长公主的未婚夫,你说……我要怎样?”孟玊大喘气儿回答她,因为伤口的原因他胸膛起伏不平,熬得很是艰难。
“原来是这样。”刘僖姊明白过来,心中一股失望,脸上却表现的轻松。
长公主的女官与长公主的未婚夫搞在一起了,这对何家、长公主、乃至孟家来说,都是一摊浑水越搅越浑。刘僖姊此刻才意识到,孟玊一直以来别有用心的跟在她身边,或许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