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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勇气

  这夜又是一场瓢泼大雨, 便如刘僖姊从后山尸坑里醒来的那场雨一样,雷鸣作响, 倾盆而倒。
  许多人开始往祠堂里面挤, 刘僖姊的草席被旁人霸占了去,只能蜷缩在角落里。她靠着墙头, 神情恍惚,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时而清醒, 时而昏睡。每每神识还在的时候,那雨声就清晰的传进耳朵里,叫她无法安睡。她捂住耳朵,告诉自己这不过是老天爷的考验。那些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若是由着心硬一硬,便也就过去了。可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是心烦意乱,一颗心紧紧的揪在一起, 怎么都无法纾解。刚开始她还能由着自己昏迷,逃避现实。后来她竟越来越清醒,尽管头疼的就要炸裂,可意识却丝毫没有颓靡。
  又是一阵雷鸣作响,雨声越来越大, 本就只有半座的祠堂在风雨中飘摇, 已堪堪坚持不住。她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嘶吼, 起身跌跌撞撞的跑进大雨里, 再不回头。身后的人看她这般疯态也习以为常,这本就是一个容易将人逼疯的地方。甚至在她们看来,若是疯了倒还好,起码可以没有那么多痛苦。
  祠堂虽破,到底能遮挡一些风雨。她跑出来后雨水便再无怜惜,疯狂的砸在身上,将她整个人浇透,寒意也就顺势钻进了骨头里。她对这里不熟悉,便只能漫无目的寻找。夜晚的视线模糊又有雨水遮掩,她找的十分吃力。可每每因为体力不支摔在泥坑里后她又极快的爬起来,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
  他有心绞之症,万一发病该怎么办?
  这里到处都是疫人,他若不小心染病该怎么办?
  雨这么大,他若是躲到山上遇到泥石流又该怎么办?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冒出,她越想越是绝望。果真是大病了一场,她不仅柔弱了许多,连脑子都不太好使了。孟玊一个大活人又怎会真如她想的那么糟糕。但是感情这东西就是如此,会让人迷了心智,连最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楚,任你有多少算手段都使不出来。
  “孟玊!”
  她在雨中疯狂叫喊他的名字,甚至带了些哀求的哭泣。她从未这样在乎过一个人,在乎到整个人都是矛盾的,即便是岑怀也不能令她如此。
  “喜儿。”
  就在她嗓子已经喊得沙哑的时候孟玊终于出现了。他就站在她不远处的对面,身上亦是湿透,雨水顺着高挺鼻尖流下来,比起她的狼狈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顿住身子站在原地,隔着厚厚雨帘去瞧他,眼中哀凄一片,有水珠从眼角流下,却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终于找到了,可是她的心却更加的空荡,比起方才的焦急和无措,她似乎更加的慌乱。
  孟玊面露喜悦,想要上前走的近一些,却在脚刚抬起的时候就被对面的人厉声打断。
  “你站住!”
  刘僖姊指着他大声嘶吼,身体瑟瑟发抖,却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但见她神情悲凄,多半是因为心绪起伏太过于激烈。这有些矛盾,拼了命也想找到的人,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又残忍的割开彼此的距离。
  这一次孟玊倒是听话,站在原地不动,亦隔着雨雾看向她,却远不如她那么激动,面上除了见到她的喜悦,再无其他。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摇摇头痴笑两声,气势慢慢弱下来,垂下眼睛嘴里反复喃喃只有这么一句,身体也下意识的后退,想要与他隔得再远一些。孟玊像是一头洪水猛兽,让她带着恐惧和矛盾无法靠近。
  孟玊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见她嘴巴在动且神色有异,想要走近她,将她拥入怀中的心便有些强烈。可他刚动一下脚就惊的对方强烈反应,遂不敢轻举妄动,只划破雨声对她大声道:“喜儿,不要闹了!”
  她所有的挣扎在他眼中都是胡闹,她所有的爱慕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份感情。这便是孟玊,从未动心,从未爱过,却能深情的让人沦陷,让人恍然错觉的以为他也是有过喜欢的人。
  她再次失望的摇摇头,又哭又笑的神态远远看着他,无声道:“孟玊,你不懂,我早已失去了爱一个人的勇气。”
  大雨依旧倾盆,雷鸣电闪,这个夜晚与刘僖姊的心情格外映衬,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容不得一丝理智掺杂,只靠最原始的感□□望推动。这一次,她终究还是爱错了人。
  “小心!”
  突然,一道雷电击下,劈倒了刘僖姊身边的一颗树。那树虽高却不太粗壮,遭此重击立刻被劈成两半,直直往两侧倒去。
  孟玊眼疾手快,看到那树干朝刘僖姊砸来而她却全然无察。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的,运了内力轻功掠过,以最快的速度移到她面前,想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逃离危险。
  刘僖姊却不知他的真实想法,以为她要硬来,在他抓住她胳膊的时候突然侧身挣扎。这么一折腾,自然就误了逃跑的最佳时机。眼看那树干劈头就倒,孟玊情急之下只能把刘僖姊推出去,自己则运足内力,以望树干劈下来的时候能少些冲击。
  事情发生太过,不过就是一瞬间。刘僖姊被推到一旁重重砸在泥坑里,随即一声轰隆便在身后响起来。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就见孟玊整个人被那树干压中,嘴里的血跟不要钱似的大口大口的往外冒。她心跳骤停,仿佛遭雷击的不是树而是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歇嘶底吼,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他。
  “孟玊!你……你……”
  她跪在他脸庞,想要说话却牙床打颤,只能傻傻的伸出手去接住那些从他嘴里冒出的大朵鲜血,一手抚上他的脸庞,再也忍不住痛哭出来,释放心底最原始的情绪和欲望,任凭自己堕入绝望与恐惧的无尽深渊。
  “去……去找人。”孟玊意识尚存,那树干压在他的背上,他没有办法抽身,只能从喉咙里掺着血吞咽出几个字来。
  刘僖姊经他提醒才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捣蒜点头,恢复一些理智,快速起身向祠堂奔去。只是她刚跑了两步又急急停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折返回去,凑在孟玊耳边哭腔带着决绝,道:“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所以你若是故意将我支开我,自己一个人偷偷死掉,我便……”她迟疑一下,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够威胁他的,再开口时眼中狠厉乍现,道:“本公主便杀尽姑胥孟家人所有人,让他们给你陪葬。”
  说完这一句,她不管孟玊是何种反应,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听见,都不再耽误时间,冒着大雨朝祠堂跑去。而她身后,孟玊眯了眼睛忍受着后背传来的剧烈痛苦,用余光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雨夜,心中竟有一丝怅然失落,不想与她分开片刻。大抵人在困难的时候总会格外脆弱些,一如刘僖姊和孟玊此等日常心性坚毅的人也不例外。只是,他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为她而牵起的莫名情绪,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明白刘僖姊的话终归是有些说到他心上了,但也只是有些。
  刘僖姊跑回祠堂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有睡觉。祠堂漏雨连片,寒风呼啸,确实难以入睡。她跑到正中间,随意捡了件从前祠堂香案上的青铜烛台,用尽最大力气敲碎了这里面唯一一张破烂的木桌子,引得所有人的注意。她环视周围,身上的雨水任由它顺着衣衫和身体流出,周身萦绕死亡的冷肃气势,强大且逼沉。
  “我乃官府中人,可助你们脱离困境,治好疫病。今日你们随我救一人,来日不论你们这些人身上曾经犯了多少案子,我都保你们无罪!”
  活下去的诱惑有多强大,刘僖姊刚刚经历过死亡自然是知道的。那些人当中有几个当场认出她就是宋灵儿前几个月抓进山的那个女人。宋灵儿是匪,与之作对的自然是官府中人。亏得刘僖姊在牛文寨的那些日子天天出门溜达,才落个面熟。若是跟孟玊一般躲在屋中,只怕今日之事还会有些艰难。毕竟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相信一个刚刚被认定为疯女人说出来的话。
  再次返回的时候,孟玊已经昏了过去。刘僖姊触了他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的时候才咽下横在心口的大石,立刻指挥众人抬起树干将孟玊救出。树干虽沉,但大家一同使力也没耗费多长时间。孟玊被救出来的时候,整个后背血肉模糊,白骨可见。
  祠堂里烛火昏暗,方才有人拿出一支干蜡烛递给刘僖姊。此等环境之下,有支温暖的蜡烛怕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刘僖姊就着烛火替他小心清理了伤口,不停的去触摸他的额头。她怕他染上疫病,只敢坐在门口离里面的那些人人远远的。可她似乎忘了自己身上也有瘟疫,也是能够过人。
  大雨终停,只余檐上成串的水珠落下,晨曦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坐在门口的刘僖姊第一个感受到。她一夜无眠,搂着怀中的孟玊,想了许多许多事情。当阳光照在眼皮上,她才从深思中寻回心神,先看了眼孟玊的情况,仍在昏迷却好在呼吸沉稳。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抬起头伸手去感受这久违的阳光温暖,勾起嘴角抿出这些时日最由心的一抹笑容。
  大概无论有多少困苦,无论有多少艰难,你还活着,于我来说就是幸事。你还安好,于我来说,便是阳光一缕,洒向心间。
  第二日孟玊依旧昏迷未醒,情况却并未恶化。那树干虽重,还在只有一半倒向孟玊,他又及时躲闪,所以并未砸中要害,只是受了严重的皮外伤。第三日正午,孟玊悠悠睁开双眼,意识到自己身处哪里以后就四下环视寻找刘僖姊的身影。可惜,祠堂里人不少,却偏偏没有她。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大抵是有些失望的。他艰难的爬起身子走出祠堂,却迎面撞上刘僖姊,她正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片盛水的树叶。他笑了笑,一声喜儿将她唤住。
  刘僖姊抬头,见他竟安然无恙似的站在自己面前,手中的树叶就险险的差点儿落地。幸亏孟玊眼疾,上前托住她的双手,笑骂一句,怎么这么笨。
  刘僖姊也垂头笑笑,瞧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任自己的手包裹在他的大掌中。
  “孟玊,我们成亲吧。”她忽而抬头,冲他弯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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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一万字可能会放到两章,这是第一章。第二章我会做一些防盗处理,大家留待明天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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