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战
记者跟着冯美丽外出求职, 她不能坐吃山空。省里奖励的那两万块钱, 是留给女儿上学用的。孩子不上学的话, 以后怎么办?
求职的过程并不顺利, 现在因为“非典”阴云, 不少店面生意都无比的萧条。在外面奔波了两个多小时后, 冯美丽满脸失望地往公交车站去, 她想去跑远点儿的地方碰碰运气。
经过小学门口时,刚好碰上低年级的孩子放学。里头有上过赵老师小饭桌的孩子认出了冯美丽,拽着家长的手过来喊人:“冯老师, 赵老师什么时候再带我们上课啊?我们都想你们了。”
记者随即采访学生家长,问他们对于取缔“小饭桌”一事,有什么看法?
接受采访的家长脸上打了马赛克, 声音也做了处理, 但言辞间,依然明显流露出了情绪的激动:“我完全不反对有关部门加强对‘小饭桌’的管理。但我坚决反对一刀切。我孩子三点多钟就放学了, 我跟我爱人得到五六点钟才下班。哪个单位能够容忍员工一直早退?我这几天功夫, 已经把年假全部预支光了。后面的大半年功夫, 请问, 我们家长该怎么办?
从孩子放学到我们下班, 这么长的时间段,你们打算让我们把孩子究竟放在哪儿?不是所有的人家庭都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部退休了, 一堆闲人帮着照顾孩子的。我们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不比有些人能够专门掏钱请保姆带孩子。再说了, 这么长时间里, 如果没有人引导着孩子复习预习,那不是白糟蹋时间么。光说取缔‘小饭桌’,取缔完了以后怎么办?这才是应该值得思考的问题吧。
就像现在外面的早饭摊子,张口就是一句话,不合规范,取缔掉了。那你先告诉人家什么是规范啊!取缔完了以后,我们这些普通的上班族上哪儿吃饭去,个个都下馆子吗?我们可没有那么多钱。‘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法无明文规定不处罚’是罪刑法定的基本原则。不要什么都想当然!坐在办公室里头拍脑壳定下的政策,买单的是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记者提到了现在全国都在抗击“非典”,所以为了卫生安全起见,取消流动早饭点跟“小饭桌”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这位家长则冷笑:“那照这个理论,学校应该统统停课,工厂应该集体停工,这样子岂不是更安全。明明可以用更稳妥更人性化的解决方案,为什么要简单粗暴地一刀切?合着我们老百姓的生活质量没人关心是吧?”
电视画面切换到了冯小满身上,这时候,她已经下了公交车,往体育学院去。公交车上颇为空旷,“非典”期间,大家都是能不坐公交车尽量不坐车了。
记者跟着下了车,询问冯小满:“喜不喜欢练艺术体操?”
女孩子认真地点点头,喜欢。
记者又追问:“为什么喜欢?”
这个女孩子沉默了片刻,露出了个仿佛是笑的表情:“因为练艺术体操的时候,我可以不用想其他任何事情,我只要沉浸在体操的世界里,就好了。”
记者敏感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追问道:“脱离艺术体操这个世界,你是不是觉得,很苦恼?”
冯小满沉默了许久,终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低着脑袋,慢慢地朝体院走去。
摄制组跟着她进了体操队,而后采访到了薛教练。
这位中年女教练看上去也相当疲惫。她叹气道:“我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贸贸然的,提起了冯小满的家庭困难。当时领导是诚心实意的问,我就抱着如实反映问题的心情,回答了领导的提问。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说实话,就成了我想让孩子占国家的便宜?难道说应该撒谎,隐瞒事实?如果我要昧着良心逼孩子说没困难,然后所有的问题都强迫孩子自己扛?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吗?
冯小满是非常出色的年轻运动员。我希望她能够可以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好好投入到体操训练中去。她完全可以取得更好的成绩。希望这些人积点儿口德吧,谁不是娘生父母养的。
记者追问道:“那你的意思冯小满对家庭倾注了太多的注意力,所以影响了体操训练吗?”
薛教练显得有些激动:“我不明白你这位记者为什么这样说?我觉得你这样说,有错误的引导性。冯小满出生在单亲家庭里,她与母亲相依为命。作为女孩,她关心母亲的生活,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她是运动员,是国家培养的运动员。但同时她是一个人,是一个女儿,她有七情六欲,她关心自己的妈妈,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知道现在网上有些言论,说什么运动员是国家培养的,所以运动员一切都属于国家,不应该有私人感情,真是一个荒谬的说法。运动员首先是人,才能够成为运动员,不是机器。我们国家取缔人口买卖已经很多年了!张口闭口卖掉了,运动员是人,不是可以买卖的物品!”
画面里出现摄制组方面再跟这位教练解释的镜头,他们无意指责冯小满。旋即画面插入了画外音:这段时间,薛教练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她当时的无心之举,掀起了如此的轩然大波,引起这么大的震动,她无比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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