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羊肉汤惹的祸
领头汉子拎起那条已经冻得硬邦邦的羊腿给大家看:“你们看看,这就是证据,这锅汤里面根本就没肉。”
“偷肉?”
这变故来得突然,让要动手的役工都停下。
厨子偷肉……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厨子身上。
厨子一直就人抓在手中,此时吓得尖叫起来:“没有,我没有偷肉,这些汤都是在府衙炖好才拉出来的,牛车上不可能有肉。”
“羊肉一天才半头,只够熬汤,我哪里敢还偷羊腿!”
“你们别打人啊!都听我解释。”
他的话无人相信,很快,话声就淹没在大骂声中。
甚至有脾气暴躁的人,拳头就挥了上去,好像自己没有吃到的羊肉,都被这厨子偷吃了。
与此同时,役工中也有人喊起来:“嗨!你是谁,在说什么呢?什么骗不骗的?说清楚点。”有人对那个站在牛车上的人表示怀疑。
“说什么,老子说的就是你们这群蠢货,白痴。
被人用几张饼一锅清水骗到这里来干苦力,还傻呵呵的帮人数银子!”那汉子用手上大铁勺“咣咣”砸着锅沿。
“不可能吧!我们干的是徭役,每年都要服的。”周围人议论起来。
“是啊,已经干八天,再干两天我就要做完了。”
“你干了八天,我可才做两天的。”
眼看着话题跑远,好不容易才将人注意力集中起来的汉子又高喊道:“你们服了这些年的徭役,什么时候服役还能吃面饼喝羊汤的?”
“有没有?说啊!”那几个正忙着捞肉的汉子也跟声附和着。
役工们都愣住,其实,他们这些天也是心中在打鼓,这几天的活虽然不轻松,可是吃得太好了,对他们这些才度过兵荒马乱没几个月的灾民来说,仿佛过的是天上人间的日子,连以前都没有这样好过。
能吃饱喝足,还能领粮回家,这种徭役到哪里遇上过,他们都只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难道真的是被骗出来扛活的?
大部分人心里只是这样一想,又接受了。现在要想在新北府找到一个能扛活的地方很难,他们不干活,就得一家子在家里挨饿。
在这河道上挖土铲草虽然冷了些,只要肚子里能吃饱,动起来也能忍受,再挨几天还能带粮食回家了。
牛车上的汉子还在嚷嚷:“官府库房里有的是银子,这里东家给过大家工钱,都被那些贪官给吞了。他们用自己的血汗钱喝香喝辣,就用一些残汤剩水打发人。”
役工们此时彻底蒙了,接二连三的话都说在他们心坎上。
自己只是出徭役,吃饱喝足就有些不对,那什么郡王还天天往这里跑,还有知府大人也是派人守着。
难道真的是像那人说的,是被自己这些人骗来干私活?
见几百号役工都没有反对,牛车上那人提着的心才放下来,知道自己没有说错,都说到点子上了。
他这人叫阮七,不过是城里的二混子,这番说词是有人一句一句教过。
守在饭锅前的人耐心都不太好,不能长篇大论。
必须在短短几句话里,先说锅里无肉,再说兜里没钱,然后再是库里有银,把话搅在一起说,把水搅混了。
这一套一套的下来,任谁的脑袋瓜子都得发蒙。
就在役工惶惶不安时,牛车上的阮七还想再挑拨几句,人群里有人站出来:“阮七,你是城里的,怎么到工地上来了?
还有,知府大人在开工时就说过,这次是用工抵役,没有工钱,只能管饭,大家都是自愿来的,没有骗不骗这一说。”
他的话让一些头脑发晕的人醒悟过来,的确,在庄上派工时,那些差役是说过用工抵役,不算做工,没有工钱。
现在做这么久又说是被人骗,就有些不讲理了。
阮七几人嚷道:“你们这些贱骨头,别人给点油腥就趴在地上当狗,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不知道要,我是好心来提醒你们的。”
最早出言反对的人道:“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的才当狗,阮七,你胡说八道,我就要打人了。”
跟他一样想的人也不少,纷纷附和:“对,陈哥说得对,这阮七我认得,就是个混混,他不会这样好心。”
“滚滚!”
“你踏妈的都是些猪,活该穷一辈子,吃你的残汤骨头去吧。”阮七破口大骂,抬脚一下踹倒汤锅,冒着热气的羊肉汤泼撒一地……里面除了一些白菜梆子,的确没有见肉。
看着肉汤没了,役工们心态崩了。
一些人破口大骂,说这些黑心有钱人用白菜水来哄人。
也有人骂官府,贪了众人的工钱,他们要去官府讨要。
也有人骂阮七,要他们把腰间的皮囊交出来,刚刚那一阵说话,锅里的羊肉都被几人捞完了。
反正,场面一阵混乱,不知道是谁捡起地上的土坷垃朝人群掷去。
这一下,在寒风中等了大半夜,什么都没有喝上的暴怒疯狂了,拿着手边的工具对着工地一通乱砸,砸人,砸物,逮着什么砸什么。
黑夜里,惨叫声四处响起。
终于,从阮七跳上牛车就一直躲起来的府兵出来了。
他们点上火把,提起鞭子一通乱抽,想要把这群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人镇压下去。
平时威力十足的鞭子跟喝斥没有作用,这些偷懒的府兵慌了。
有人开始攻击府兵,也有人头脑清醒的上前帮忙保护。
新北府才经过乱兵,每个人都知道,现在朝廷一直在搜捕叛军流寇。
只要在这节骨眼上攻击官府,那就等同于叛兵,抓住就要砍头的。
要是这十几个府兵出了事,这里几百号人都得死。
偌大的工地,顿时分成十几个圈子,将那些府兵围在中间,铁器交击声不绝于耳。
篝火早就熄灭,只有零星的火把还在燃烧,飘忽不定的光亮,将这些大喊大叫的人群照得如同鬼魅。
最早提出反对的陈哥没有参与混战,他带着身边的几个人,跟在正偷跑的阮七等人的后面,消失在冬夜刺骨的寒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