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赴御宴如赴刑场
第75章 赴御宴如赴刑场
新年御宴提前召开了。
因为事情不解决，再也没有欢乐的气氛。
原本应该是普天同庆的御宴，却因为日前的袭击而笼罩着阴云。如果拿不出真正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只怕谁也别想过年, 甚至有人得丢小命祭天。
戚继光清晨三更起床，五更随着神力王到御花园等候。因为御宴的提前，戚景通还未来得及进京，但受邀的名单上，已经清清楚楚点了他的名字。
意外的是，王思盈居然也同时受到李皇后的召见，和上百佳丽名媛一起去慈宁宫参加百花宴。
李皇后就是太子的生母。在传闻中, 这是一位令天下百姓都十分敬仰的皇后。
她的父亲是宛平县城的泥瓦匠, 在裕王被封为太子的时候还在给街坊四邻补房修瓦。李皇后以宫女的身份入宫, 意外得到宠幸，却没有丝毫骄矜之色。朝中大臣诟病她出身卑微，不许她和太子同桌吃饭，但她毫无怨言，反而将宫中治理得仅仅有条，并且亲自督促太子念书，十分严厉。
一年一度的百花宴，自然也是为太子选妃的机会。今年新立太子，许多大臣没有受邀，家中的适龄千金却受邀了，这选妃的暗示已经再清楚不过。
王思盈自然不在选妃之列，但百花宴受到慈宁宫召见乃是惯例，也是恩宠的一种表现。神力王父子诚惶诚恐是一定的。万一王思盈一个不小心，慈宁宫随便丢块石头打死一个，不是公主就是当朝大员的千金啊！
王思盈却不是很紧张，笑嘻嘻道：“我会在皇后娘娘的面前，说爹爹、大哥和继光哥哥的好话的！”
神力王父子皆满脸黑线，神力王笑道：“盈儿若受皇后宠爱, 当然好了，只是切莫得意忘形。”
王思盈嘟嘴道：“女儿一直都是小小心心的！”
王思明叮嘱道：“我们不用你说什么好话！你不要惹事就很好了。记住，不要跟任何人碰撞、接触！不要争什么表现，不叫你缩到一边就好，吃饭、接受赏赐都要格外小心，不要压桌子，不要喝酒！头上的钗子不许掉下来！”
“思盈记住了。”王思盈一脸开心对戚继光道，“继光哥哥，爹爹和哥哥不用我说好话，我只给继光哥哥说好话。”
神力王父子干瞪眼，真是女生外向。
戚继光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今天王思盈被精心打扮过，一张粉扑扑的小脸蛋，双环髻上插了一支金步摇，粉色华衣裹身，雪月光华的百水裙曳地，走起路来步态雍容柔美，在女官的带领下换轿子入宫去了。
低低的歌声从王思盈口中欢快地哼出：“今天衣服也没有坏，鞋子也没有坏, 没有坏……”
戚继光和神力王父子都满脸黑线，只能希望一直都“没有坏”吧。
四周已经候着许多车马轿子，都十分羡慕地望过来。神力王的千金想不到如此美貌，少女的天真烂漫中带着无比端庄的气质，家教好啊。
戚继光心道，走每一步都小小心心的，看上去能不好么？
“能行！”王思明大喜，悄声对戚继光解释道，“头顶那支金步摇，是思盈走路的关键。只要一步一摇，便可以将力道控制得好好的。”
戚继光一乐，思盈这样走起路来仪态万方，好看！只是不要被看中选作太子妃，那样的话事情就大咯——太子会死哦！
神力王叹了口气：“别为思盈担心了，今天御前可不好应对。”
隆庆帝的作风雷厉风行，花园御宴只怕比朝堂上难应对多了，没有满意的答案谁也别想吃饭。眼瞅着每一位当朝大员下轿子第一个声音都是在叹气，宫门竟是一片愁云惨淡，朝臣们各怀心事，招呼潦草，等候中连寒暄都没有心情。
戚继光小心问道：“为何圣上不在朝会上问话，而要以花园御宴的形式呢？”
神力王道：“因为朝堂里人多嘴杂，各为朋党。文官势众，每每压得武官说不了话。所以后来每遇难事，圣上经常将相关的臣子召入宫中用膳，一边吃饭一边议事。这样既可畅所欲言，不受品级限制，挨骂时又可以顾全颜面，朝堂上也不知道。久而久之成了惯例。俺答和倭寇的对策久久不能解决，因此圣上召集边将，以赐宴的形式，让大家集思广益，挨骂也不要太紧张。”
戚继光恍然大悟，吃饭的时候好谈事，真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啊。
神力王叹道：“若是大计不定，只怕饭也不用吃咯。”
所以这御宴才这么早就开始，老子们先去挨骂，把事情解决了，小的们才有饭吃。
戚继光道：“两个时辰，差不多能谈完了。”
神力王苦笑：“谁告诉你是吃午饭？”
戚继光大惊：“难道是——晚饭？”
“应对不好，晚饭也没得吃，那直接就是断头饭了，小子！”神力王从怀里拿出一个干饼，“备着吧，贤婿！”
李成梁带着两个儿子下马走过来，大的十岁，小的六岁，都虎头虎脑，长得十分强壮。
李成梁喝道：“这是犬子李如松、李如柏，等一下你们就跟着戚大哥。有机会你们要向戚大哥好好学习武艺，让他指点你们枪法！”
两位少年都立刻向戚继光恭敬施礼，齐声叫：“戚大哥！”
戚继光心道，怎么跟托孤似的了？
可以猜想得到，接下来辽东军的日子不好过，又是俺答，又是建州女真，还有鞑靼，倭寇要跟俺答结盟，必须从辽东沿海登陆。御前应对若不得当，李成梁只怕不死也要掉层皮啊！
这时司礼监高声传唤：“大将军登堆秀山，上御景亭面圣述职！明威将军戚继光和其它少将军，过天一门至钦安殿听宣！”
四周的人都向戚继光投来惊讶的目光，今天能来参宴的，无一不是世袭将门子弟，圣上单点戚继光的名字，这是何等恩宠。
当下不知道多少美目都从轿帘中偷眼望来，对戚继光面红心跳。
一乘轿子掀开轿帘，痴痴望着戚继光的背影。但是当轿子落地的时候，轿中的人已经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