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闽浙抗倭要耐力
俞大猷食中二指并成剑诀，对着戚继光一指，大声道：“尔等明明是瞧不起我俞家军！戚家军杀敌，靠的是装备；我俞家军杀敌，靠的是能耐，千锤百炼练出来的能耐！上一次你用机甲打我，我俞大猷毫无防备，吃了大亏。这一次我俞大猷也有甲胄了，正该打你个心服口服，让大家晓得我俞大猷拜领你一百辆铁壁车不是求来的！”
四周总督、大员都被俞大猷搞得满脸黑线，人人心道，若不是现在抗倭要用到你，哪轮到你做总兵。等倭患一平，就滚你妈的咸鸭蛋！让你远远到犄角旮旯呆着去！
胡宗宪却少见地没有生气，而是向着唐顺之、戚景通都拱了拱手，沉声道：“唐侍郎，戚大人，胡某也做不情之请，希望能做一次壁上观。”
唐顺之代表兵部，戚景通代表山东总督衙门，沉吟了一下，都点了点头。
胡宗宪对戚继光道：“戚将军，我胡宗宪这一次也无论如何想要看一看，戚家军执掌登州两年，究竟超过了闽浙衙门多少。”
戚继光十分意外，犹豫道：“这……不妥吧？”
胡宗宪苦笑道：“胡某，时日无多了。”
声音虽小，落在四周众人耳中，却是各有各的理解。大多数人以为，是倭寇大军将至，时日无多。但是官位到了一定高度的人，却都明白，胡宗宪时下的处境很不妙。张居正的权势逐渐压过了严嵩，而胡宗宪是严嵩的人，抗倭又不利，在任上大概待不了多久了。
戚继光心头一震，只有他听懂了胡宗宪话中之意，这个时日无多，只怕说的不是任期，而是性命。多年来为了得到严相对于抗倭的支持，胡宗宪以自污的代价投靠严党，所犯乃是死罪，到了此时，已经自知不能幸免，只有倭患未平，纵死也不能瞑目。
戚继光大声道：“好！今天就请各位大人看一看登州卫的真正实力！但是请各位大人不要说出去。”
四周人人皆点头应允，心道，不管是你戚继光赢了，还是俞大猷赢了，自然说出去都不好。
胡宗宪肃然道：“今天所见都烂在肚子里，谁说出去，便是通倭！斩立决！”当下所有的人都是神情肃然，知道这事情当不得玩笑。
战鼓擂起，登州卫军士整队登船，撤离皇城岛。
俞大猷愕然：“这是做什么？”
“守密。”戚继光道，“登州卫军分五等，下级不知上级之事，民团不知卫军衙事，卫军不知水师之事。步卒不知武卒之事，白兵不知甲士之事，甲士不知神机营之事。军规森严，操练皆隐蔽，执勤完毕甲枪入库，不得丝毫对人言。”
说完对四周道：“末将希望各位大人也可以严格遵守今天的约定。军机大事若泄露出去便是帮了倭寇，害了自家弟兄，登州卫与各位就不是同袍了！”
四座皆惊，这时候才知道登州卫所谓的守密并不是光对天宣誓就可以的程度。一时间赞叹纷纷，戚继光以弱冠之年统领登州卫，两年称雄于四大边军，果然靠的不是运气。
俞大猷却根本不能认同，皱眉道：“我俞家军上下皆是手足兄弟！若大家相互之间皆每日欺瞒，如何能托付性命，联袂杀敌？”
戚继光心道，那是因为你们俞家军的家底只剩门板，根本没啥好保守的秘密吧？
俞家军亲兵推来一只独轮车，正是俞家军车兵所用的小推车。车上捆着一只大箱子，正是大明北工部所制作的搬运机关甲胄专用的黑铁箱。这箱子有一千多斤重，压得独轮车咯吱作响，好像随时都会散架。四名精壮的俞家军士兵用手揪着黑铁箱的抬手，四个人都是光头，头顶有香疤，身穿神武甲胄，太阳穴高高坟起，一看就知道是少林僧兵。
四周将官都心道，俞大猷究竟是有多穷，这样宝贝的北工部特制机甲，居然就用独轮车来运，压垮了怎么办？神武甲士四名，大概就是俞家军的全部家当了吧？居然苦到搬箱子跑腿……真是谁跟着俞大猷谁倒霉啊！
俞大猷傲然道：“我俞家军的车兵所用的车，虽然只有一个轮子，但是胜在轻便快捷，易于通过，车兵一人即可把控。俞家军平素行军、种地无时无刻不在训练，战时才能保持足够的战力。闽浙军不肖，我俞家军的杀敌数量可也是摆在那里。”
胡宗宪解释道：“闽浙倭寇登陆频繁，一年大大小小十几起，屠村掠县，呼啸而去，翻山越岭，夺船出海，不一定在哪里。闽浙军每每疲于奔命，往往还未追上倭寇，已经累得半死。就算是配有甲士和骑兵，也吃不消这样作战。是以军士训练，行军速度与耐力极为重要。”
俞大猷道：“正是如此，这一次俞家军和戚家军比武，有什么看家的东西都拿出来，但是也要比到最后，看谁厉害，先跑个五十里急行军再说！”
戚继光一怔，随即多瞅了俞大猷几眼，惊讶道：“原来俞将军是想知道我戚家军是怎么行军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说行军，几位总督都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点了点头。俞大猷看上去很愣，平素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但是说到打仗，便显得极有心计。
登州卫虽然两次大胜，但是在行军中都没有遇到困难。眼下倭寇即将大举进攻，如果要戚家军到闽浙去协助抗倭，那么行军将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戚家军很有可能变得灰头土脸。
戚继光却摇了摇头：“我们戚家军不赶路的。不过，一定要赶路的时候，也并不慢。”
“好！”俞大猷道，“我们俞家军总共只有甲士五人。此番也只带了两百人。就围着这岛来个十圈，行军五十里，看谁速度快，算是一局。然后兵卒逞威对战，算是一局。你我各率甲士四人，对战一场，算是一局。三局两胜，若我俞家军取胜，出场的甲胄便要输给我俞家军，如何？”
戚继光总算明白俞大猷想干什么了，无奈道：“俞将军这算盘打得太精明了吧？”何止精明，简直是不要脸。皇城岛并不大，但是环岛有险峻的山道、有陷足的滩涂和礁石，车马难行，炮车更是难走，反倒是俞家军的独轮小推车好过。就算是甲士再强，跑个五十里之后也残废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