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又见金福已不同
天明的时候，戚家军响起了总攻的号角。
田艺蘅从睡梦中惊醒，啊，发生了什么？总攻了？
田艺蘅吓了一跳，赶紧穿上甲胄飞奔到阵前，只见戚继光已经发完了各路将令，手里只剩最后一枚，见他终于赶来，松了口气：“再慢一步，我就要打你板子。”
田艺蘅嘟着嘴，一脸委屈，跟你睡一个寝帐，居然早上不叫我起床，太过分了！
“你和我一起来带新兵的千人队。”戚继光将最后一枚将令丢给田艺蘅，说道，“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晓得。”田艺蘅收敛了顽皮，落下面甲，忽然看到陈斐姬站在戚继光身后，那面甲流露出的目光一直追随者戚继光的背影，充斥着说不出的娇媚。田艺蘅不禁一怔，点着手指嘟囔着离开，“唉，没机会了。”
戚家军搭上浮桥，成无数小队向倭寇发起进击。在营地中最后落下的便是戚家军最精锐的两千亲军队，和新兵的千人队，都是一脸渴战的表情，焦急地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戚继光率领亲卫队最后步出大帐，新兵队顿时安静下来。最强亲军散发出的滚滚杀气，即使是隔着数丈的距离都会压得人脑中一片空白。
戚继光的目光扫过新兵队，大声道：“你们都是义乌人，都是同乡手足，是数万新军中的佼佼者，他日要独当一面！今天是尔等初战，不求建功破敌，但求做个样子兵！”
“什么叫样子兵？样子兵就是军中楷模！”戚继光一指亲军队，“那就是样子！”
亲军齐声大喝，向前踏着整齐的步伐，杀气滔天中分开行列。
戚继光对着一个亲军军士问道：“你说，怎么做样子兵？”
那军士大声吼道：“杀法千锤百炼！军法牢记心中！怯战割耳！无耳斩首！”
戚继光道：“说得好！戚家军练兵的办法，就是样子兵带兵样子！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看看队里的兵样子！如果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想你们抄的军法！鸟铳兵阵亡，护军偿命！怯战割耳！无耳斩首！我希望你们回来的时候，两只耳朵都还在！”
新兵队众皆凛然，脑子里都不断提醒自己，可死不可逃。若是被割耳处死，那当真是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光了。
大地震颤中，田艺蘅拎着一对巨锤，威风凛凛走过来，扫视着四周道：“新兵队入列，行伍交错，混成三百队！”
戚家军一个千户统领之下，实际人数是1120人，十个百户，每百户下面有两个总旗，分管五个小旗，每个小旗带一个十人小队，连自己是十一个人。
陈斐姬眼瞅着那一千名新兵被混编在两个千人队里，杀气携裹之下，瞬间就融为一体，哪个是新兵已经分辨不出了，不禁心底凛然。这样的经历从来都没有过，简直不可想象。
戚继光回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没有经历过戚家军的正规训练，也去跟一个千人队吧。”
陈斐姬于是和田艺蘅分别插入队首右侧，戚继光大枪一摆，大吼道：“收复菱湖！杀！”
此战不用再下具体的命令，三千人齐声高呼：“杀——！”
戚继光纵身跃过水道，大踏步向前挺枪杀去。三百支小队紧随其后，随着地形分散开来，尾随前军冲向敌阵。泥泞之中一片沉闷的足音如暴雨惊乍四起，杀气席卷大地。
前方早已响起了狂风暴雨般的枪炮声，清冷的晨风中充斥着硫磺和焦糊的臭气。倭寇倚仗水道和戚家军交火，疯狂反扑。不管是真倭还是伪倭，心里都十分清楚，不能打退戚家军突围就得葬身此地。自己已经犯下了绝不可能被宽恕的罪行，落到戚家军手里就是死路一条。
由于水路泥泞，戚家军难以使用铁壁车。车兵卸下铁壁车上的装甲板，人手一面大盾，扬着军刀顶在前面为鸟铳队开道，战鼓一响，齐声呐喊向前推进。甲士寻找干燥坚实的地面渡过水道，杀入倭阵，和倭人武士展开厮杀。
戚继光冲入倭阵，一枪就将一名鬼神甲士捅翻在地。这大枪实在是太顺手了，刺穿倭人胸甲就像是破竹一般顺畅。戚继光一声大喝，将那武士的尸首高高挑飞。
后面的亲兵队跟上来，就像一把斧头跟着裂隙劈进倭寇阵中。藤牌手在前，狼筅豁开两翼，鸟铳手在后面疯狂射击，争相杀敌，队形紧密，无一人落后。
戚继光放慢脚步，看得十分满意。以仅仅受了一个月训练的新兵来说，跟着亲军混编能不落队，就已经很难得了。
戚继光忽然看到一个皮肤白皙的藤牌手，手持战刀和另一名亲军小旗并肩冲在前面，正是之前为了加入戚家军而努力晒黑自己的少年。名叫什么来着，金福？因为和其他的人相比面孔还是白了一块，所以在队中煞是显眼。
戚继光看金福脚步稳健，身板已经变得十分厚实，速度不徐不疾，和亲军小旗一起将整个队形的速度压得刚刚好。虽然没有多么精湛的武艺，但是胆大果断，跟着那亲军小旗配合得亲密无间。
戚继光不由得点了点头，陈斐姬的眼力当真没错，这少年的潜力远不止此。
先不说他如何能加入北伐军，定然是吃了常人不能忍耐的辛苦。首先要知道戚家军分配兵种进行初训，像他这般体格不够魁梧，无力挥舞狼筅，陌刀也是不行，大都会归入鸟铳兵。然而他却成了藤牌手，这是个在戚家军中很少而且很辛苦的岗位，而且非常的不起眼。
戚家军最多鸟铳手，藤牌手数量只占十中一二。藤牌手的任务是枪战时在前面挡枪子，近战时保护鸟铳手。第一个往上冲，最后一个往后撤。身后的鸟铳手死了藤牌手要偿命，鸟铳手坐车的时候藤牌手推车，倭寇突破了火力藤牌手必须顶住，拼死掩护鸟铳手撤退，简直是到处被死字包围。
鉴于死亡的因素如此之多，藤牌手是在老兵中拣选经验很丰富、毅力很坚强的人，一般都是小旗最信赖的副手。像金福这样上来就成了藤牌手的，需要满足很多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