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你们实在太难看
戚继光一抬手，铳歌正好唱到十，陈斐姬手指松开，轰的一声将松原直元的头颅打爆。尸体倒地脑浆四溅，凶狠无比的对手一下子就没了声息。
越前众上百甲士在稀泥中挣扎，抓得稀泥横飞。菱湖水军也已经熟悉了戚家军的节奏，在铳歌中上前挥舞铁铲和水桶，将更多的稀泥当头泼向越前众。
越前众的脚下已经成了泥潭，泥潭外侧被明军不断铲泥而自然形成了一尺多高的隆起，导致泥浆内流，人人皆泥足深陷。不断有越前众倒下，还没死就被里面的人摞起来堆成一圈，抵御明军枪弹。
当中一个人身穿丹羽家的母衣大铠，背上背着丹羽家和越前的护旗，正是家老坂井直政，此时已然浑身是泥，大叫着：“将他们砌成人墙！用泥！快！”
越前众用倒地的甲士堆成矮墙，抓起泥浆涂抹在人墙的缝隙之间。尸体和铁甲堆成的墙壁足以抵御鸟铳的枪弹，就算是大抬枪也打不穿。很多人都还有口气没死，不停有手臂在人墙上抬起，胡乱想抓住什么，将糊在自己脸上的泥扒开，看上去十分惊悚。
乌镇知县张冕毛骨悚然道：“倭人竟残忍至此，对自己人都做得出这种事，猪狗不如！”
陈斐姬心道，为了活下去，不可以么？
戚家军也不着急，反正是让新兵练手，培养杀气和胆量。铳歌不断响起，越唱越快，一轮一轮枪声响起，频率逐渐加快，渐渐相互错开，各队争比射速。
忽然几个越前武士拿着大橹冲出来，用脚猛蹬人墙，大叫着扑在烂泥上，用大橹当作滑板飞一般冲向戚家军。枪声交错响起，有的方向准确命中，有的却错过了目标。
藤牌手和陌刀虎一起出手，将滑过来越前武士挡住。狼筅挥落，带起一蓬蓬血雨，将闯过来越前武士打得血肉模糊，几成碎肉。里面的倭寇许多人趁机冲出来，才跑了两步摔到在泥潭之中，又没命爬回去。菱湖水军欢呼涌上，用铁铲将混着血浆碎肉的稀泥对着倭寇抛过去，泥潭之内已是一片哭叫之声。
田艺蘅哈哈大笑：“倭寇居然还有这玩法！都精神起来，今天练飞靶！”说着一脚将一面大橹踢得飞起来，砸进倭寇人群。若是大橹没有了，倭寇也就没办法滑泥了，那就乐趣大减。
陈斐姬望着在泥水中挣扎的越前众甲士，渐渐起了杀气。
“不对！”陈斐姬摇头。
戚继光纳闷，什么不对？
“就算是为了活下去——你们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陈斐姬忽然目露凶光，一声大叫，飞身踏上一个倭寇丢在泥里的大橹，踏在上面飞鱼一般激射向倭寇。倭寇大叫着挥刀挡在近前，陈斐姬脚尖一挑，大橹飞起来挡在身前，从倭寇筑起的人墙上飞起来猛撞向人群。倭寇拥挤中刀光乱闪，陈斐姬踏着人头直奔阵心，掌中雷火神机铳在一片惊呼声中对准了坂井直政的头，轰的一声。
坂井直政的头上一个大洞，破碎的头盔带着血浆飞起。
在越前众的一片大乱中，陈斐姬抖手扬出一片白烟，在混乱的刀光中兔起鹞落，踏着越前众甲士的人头如履平地，冲出人墙，竟又踏上一面大橹，乘风破浪般滑了回来，毫发无伤，越前众便连她的衣角也没碰到。
罩衣飘摆，四周戚家军都看呆了。
倭寇忽然发出惊恐的尖叫，陈斐姬丢出的白烟原来是一包石灰粉。和泥浆混合，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方才抬头的人都被撒个正着，满脸满眼都是。石灰灼烧双眼，疼痛难忍。原本在里面最安全的倭寇疯了一样乱挤，越前众被从里面挤得向外扑倒，连人墙都撞翻了。
哭喊中，戚家军的铳歌枪声再度响起。
田艺蘅瞪大了眼望着被一片欢呼的明军接回的陈斐姬道：“乖乖，这陈姑娘也太疯狂了！”
戚继光赞道：“但是我喜欢。”
明军阵中，服部半藏皱起了眉头：“石川五右卫门，陈斐姬刚刚用的是不是风魔众的风云卷、风影步？”
“那谁知道？”石川五右卫门不以为然道，“风云卷是风魔众的忍尊密卷，只有风魔小太郎会用。明国也有这种武功啊，再说，陈姑娘不是刚杀了坂井直政么？”
服部半藏转念一想，随即释然。是啊，不管怎么说，陈斐姬杀的倭寇都已经数不过来了。这一次击杀了倭寇的大头目，军功定然又要重重记上一笔。积功可以升到百户了吧？军中之花，又得戚继光宠幸，用不了多久就是戚家军的重要人物了。
戚家军的枪声接连不断响起，一连两个时辰，才将剩下的越前甲士全都打死。倭寇尸首堆砌于泥塘，惨的挨了几百枪，死状凄惨无比。
戚家军将甲胄扒下来，作为废铁回炉利用。菱湖水军将倭寇尸体用泥裹起来，在路边晾干，当作祭品来祭奠被杀的百姓。
乌镇知府张冕带着人收敛百姓尸体，叹道：“很多人总以为，给倭寇舍了钱粮，倭寇就不杀人了，想不到终究是这个下场。本官绝不能让乌镇变成这样！”
戚继光道：“张大人放心，倭寇已经没机会了！现在戚家军立刻就向乌镇一带执行最后一战，湖州倭寇便被彻底剿灭。之后便轮到嘉兴倭寇！”
张冕却沉吟道：“戚家军扫荡嘉兴，可能要当心的不光是倭寇。”
戚继光一怔：“张大人此言怎讲？”
张冕道：“现在嘉兴地区盘踞着两股势力，倭寇不是最难对付的。戚将军听说过广西狼兵么？”
戚继光愕然，听说过啊！整个倭事的经过，他自然是烂熟于心。当年南京兵部尚书张经不惜一切代价剿灭倭寇，但是南京京营的兵不行，闽浙的兵力也不足以保护这么大的沿海地区，所以张经从全国调兵，其中最能打的一支队伍就是广西狼兵。
狼兵的本来名字是俍兵，带领广西狼兵的人是壮族的首领瓦氏夫人，年事已高，遭遇了和俞家军一样的窘况，带着人冲上前，一回头其他的明军不见了。瓦氏夫人以五十八岁高龄披头散发纵马冲入敌阵，一边大骂明军，一边砍杀倭寇。王江泾一役，瓦氏夫人率狼兵率先斩倭四千，建立了征倭以来第一次大胜，也成就了“花瓦家，能杀倭”和“广西狼兵雄于天下”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