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无刀取空手白刃
上泉信纲起步上前，戚继光也随即起身，步入场中。
上泉信纲首先向戚继光弯腰行礼，戚继光将大枪轻点，表示自己同样行礼。从身份来说，对方不过是个从四位下的家臣，从道义来说，对方就是个倭狗，点一点枪头已经算可以了。
戚继光冷冷道：“征战之中，未带刀剑，我就以枪代剑了。”
上泉信纲说道：“越后之龙的仁义之名响彻天下，今日一见，老夫深感钦佩。出于对阁下的钦佩，老夫有两件事直言相告。”说着竟压低了声音神秘道，“第一，叫沈银的那个女人是死在阁下剑下的雷神立花道雪之女，立花银千代！混入明军是来向阁下寻仇的！”
戚继光一惊，浑身本已凝聚的剑意瞬间消散。想要回头看一眼沈银，却不敢而又强行打住，这莫不是上泉信纲的圈套么？只是一瞬间的恍惚足以丢掉性命了！
上泉信纲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跟戚继光凑得更近，掩口道：“第二，真正的管领大人、长尾虎千代，应该是尊夫人，其实也还在世，她的下落就连上杉家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就连织田家乃至羽柴秀吉都是不知道的。我能得知，也纯属机缘巧合，并不敢说给第三人知道。”
戚继光心头大乱，之前的吃惊都一下子化作了狂喜，虎千代有下落了！
掌中的大枪忽然一跳，到了上泉信纲的手里。戚继光一怔，这是个什么手法，空手夺白刃？自己完全没留神。
上泉信纲一招“无刀取”一举夺下戚继光的兵刃，回手将黑龙王枪丢到几丈开外，扬起了掌中的长刀，一道寒意便如秋霜乍现，举刀笑道：“阁下已经得知了这些秘密，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戚继光大怒，无视刀光，对着上泉信纲发出一声狂吼。上泉信纲的刀光已经完全将戚继光笼罩，剑光如水银泻地，明明很快，却又好像十分沉稳，即将把戚继光斩于刀下。
戚继光忽然旋身一闪，反劈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刀光，黑龙自喷涌的刀风之中怒嚎而出，撞击在上泉信纲腰腹之间。上泉信纲劈落的奥妙无比的刀光竟被这霸道的一击撕得粉碎，便是劈落都做不到。
等到黑龙的影子散去，怒吟之声仍在耳中激荡。上泉信纲难以置信地望着剑气切开自己的甲胄，打入骨肉之中，发出斧劈一般的碎裂声，随即掌中的刀刃发出清脆的声音寸断成碎片。
上泉信纲吃力地将视线凝聚到戚继光的掌中，只见戚继光的掌中拿着的是一面黑龙大盾，一头黑龙正在盾面之上怒视着自己。如此厚重的一面盾，竟可以化身利刃，在晃身的一瞬间散发出了惊人的剑气，以精妙绝伦的无情角度劈进了自己的肋间，这是何等剑道？
四周一片寂静，天下第一剑圣上泉信纲，竟在明国将军的面前像个小鸡一样被轻易击败。明国将军随便用什么当刀，都可以取胜。
戚继光厉声问道：“她在哪里？”
上泉信纲深吸了一口气，剑气还凝聚在剑身上没有消散。戚继光将盾牌猛抡起来，连着上泉信纲一起往地面一砸，上泉信纲的口中喷出一道血箭，剑气彻底消散，手中的剑也脱手了。
戚继光一把将上泉信纲的脑袋揪起来，将面甲撕开，再一次厉声问道：“她在哪里？”
上泉信纲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微笑，喃喃道：“其实，我全都是胡说的……”
戚继光大怒：“你不说！”伸手捏住上泉信纲的头盔，直接将头盔捏扁。
上泉信纲大声惨叫，忽然头盔从颈上脱离弹开，上泉信纲缩身一记手刀猛击在戚继光肋间，将戚继光震得踉跄退开。一道剑气自上泉信纲的手刀之中贯入了黑龙王铠，使得戚继光气血浮动，甲胄中的真气被阻塞，一时动弹不得。
上泉信纲迅速捡起地面的刀，狞笑道：“想不到明国将军的剑心如此容易动摇！阁下还是不配剑圣之名，不配！”
刀光对着戚继光劈落，忽然远处一声巨响，上泉信纲的头颅爆开。
戚继光一回头，沈银手中的大抬枪还冒着青烟。
陈大成扬剑一声大叫：“送他们回老家啦！”戚家军便一窝蜂一般冲了过来，转眼间将新阴流弟子砍翻了一片。
新阴流甲士奋力还击，大叫道：“将师父的遗体夺回来！新阴流没有输！师父是死在明军枪下！”
一片混乱中，几名新阴流弟子抢过上泉信纲的尸体就狂奔。戚继光手里没有兵器，竟来不及反应。数十名新阴流剑豪甲士涌上来，发了疯似的乱砍，也是十分棘手的。
金福和冯子明第一时间撑起盾牌将戚继光护住，一片刀光剑影伴随着大锤呼啸和枪声弓弦乱响，新阴流剑豪甲士倒了一片，但是那几个抢到上泉信纲尸首的人已经逃了。
在一里外便有织田军等着接应，戚继光见到旗帜，冷静道：“穷寇莫追！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戚家军哈哈大笑着将倒地的新阴流甲士砍头剁腿，在织田家的铁炮队赶到之前一窝蜂冲入林中，向着反方向狂奔。
沈银的甲胄已然破损，在山坡上一跤绊倒在地，眼看要摔断脖子，戚继光从乱石之中直滑过去，一把将她拖住，背起来道：“我背你走！将外甲摘了！”
沈银将胸甲板和累赘的甲裙全卸除，只剩下内甲衣就要轻快很多。戚继光跑得两耳生风，颠簸之中，一边就是悬崖。
沈银忽然想到，若是这会儿一勒戚继光的脖子，在崖壁上踹一脚，他就会跌落悬崖。自己和他一起死了，一了百了。但是随即这个念头消失了，心底更加真实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涌出，沈银牢牢抱住戚继光的肩膀，呜呜地哭了，低声在耳畔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戚继光直到此刻才彻底松了口气，上泉信纲和自己的对话并没有第三人听到，沈银也不知道。但是不管上泉信纲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想再问了。立花道雪是战犯，不代表他的女儿就该死。就算沈银真的是立花银千代，刚才大可以打爆自己的头，而不是上泉信纲的。
更让他纠结的是谦信仍然活着的消息，纵然自己被上泉信纲说得心思大乱，十分挂念谦信的下落，现在也完全不是心乱的时候，只能将一切都暂时忘记。
王如龙放慢脚步道：“将军，我来背沈姑娘吧！”以他的力量，沈银就算穿着甲胄，这几百斤也不算什么。
戚继光却将黑龙王枪递给了他，双手将沈银背好：“你帮我拿这个好了。”
戚家军十三个人便如奔雷猛龙一般越过山林，向着福州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