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方丈说得妙
午后用罢斋饭，宁玄智就在大安国寺内住下。
盖因翌日还要参加礼佛法会，所以他也没有外出闲逛领略长安风华，而是老老实实呆在客房之内那里都没有去。
待到第二日卯时，沉闷急促的晨鼓之声在皇宫正门城楼准时响起，紧接着城内一百零八座里坊鸣鼓相应，所有寺庙也撞向了沉沉撞钟，汇成一片巨大的狂浪之声，宣告着新的一天正式来临。
晨钟暮鼓，正是唐朝长安一日生活之开端结束。
宁玄智亦在晨鼓响起之后准时起身，然后穿衣着装前去客堂堂食。
待一切忙碌完毕，撞钟之声悠然响起，前来参加礼佛法会的寺庙寺主全都来到了广场之上。
可见宽阔的广场北面已经搭建了一方高台，孤零零的设立一个蒲团。
蒲团两边分别设有遮阳所用的方伞。
伞面绣有释迦摩尼画像，伞摆垂有流苏，看起来极为精致。
而在台下，同样设有一排排的蒲团。
只是比起台上，台下不仅没有遮阳方伞，就连蒲团也是用稻草填充，在柔软方面与棉絮相比，自然差了十万八千里。
“佛门倡导众生平等，然而始终还是有等级差距啊！”宁玄智暗自吐槽一句，在知客僧的引领下落座。
其实也难怪乎宁玄智会有如此嘀咕。
台上显赫而又独立的蒲团，显然是为今日主持法会的明瞻方丈所准备。
要知道这位明瞻方丈可是不简单，早在隋朝之时就是名震关中的高僧，曾经还受过文帝、炀帝的礼遇。
大唐立国之后，高祖李渊设“十大德”，主管天下佛门僧务，这明瞻方丈就是其中之一，负责管理关内道所有寺庙。
换句话来说，明瞻便是玄智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待到辰时，随着悠扬佛号以及阵阵梵音，白衣白袍的明瞻方丈在了空寺主等人的陪同下法架亲自。
宁玄智抬目望去，可见明瞻大概八十左右，体型颀长，身量极高，以他目测只怕不下一米八五。
面容白皙干瘦，道道皱纹犹如沟壑纵横，一对白眉垂直眼角，颌下白须随着前行脚步轻轻飘拂胸前，倍显天人之姿。
待行至高台坐下，明瞻双手合十对着周围高声道：“阿弥陀佛，诸位寺主远道而来幸苦了。”
“吾等见过方丈大师！”众寺主整齐划一的行得佛礼。
明瞻微微颔首，目光习惯性的扫视一圈，却止不住一顿，发现其中一人特别引人注目。
的确，宁玄智太过显眼了。
稚嫩的脸庞在一群老朽当中犹如黑夜繁星般璀璨夺目，想不引人注意都很难。
明瞻一双白眉微不可觉的皱了皱，也没有理睬，开宗明义的朗声道：“诸位寺主，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但于一切一切法，不作有无见，即见法也。”
“心有所住，即为非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 ”
……
“妈蛋，这老头儿说的是什么东东？怎么全都听不明白？”宁玄智直接懵逼了。
他小心翼翼的查看四周，却见周围众僧全都在认真倾听，个个露出受益匪浅的陶醉之色，显然沉醉其中。
见状， 宁玄智大觉郁闷，暗道：“也罢，只能当天书听了。”
心念及此，索性垂下脑袋，听着听着居然打起了瞌睡。
台上，明瞻方丈佛法高深，口吐禅机，目光巡睃，对于台下所有人的举动一目了然。
当他看见玄智垂下脑袋漫不经心的时候，眉头便已微微皱起。
然而待后来看见玄智脑袋居然一点一点，开始打瞌睡之后，明瞻方丈的眉头忍不住越皱越深了。
下午，继续是礼佛大会，明瞻方丈不知疲倦，阐述高深佛意。
众僧如遇甘霖，如闻天音，听得是如痴如醉。
小和尚却是直接睡意全开，右手托着腮帮子脑袋上下点动不止，似乎努力在以行动表达自己的意见：方丈说得对，方丈说得好，方丈说得妙！
明瞻方丈索性不去看他，免得影响自己阐述佛法的心情。
待到第二日，则是由明瞻方丈向众寺主传达朝廷对于佛门的一些旨意，并通报最近佛门发生的重要事件，而玄奘抗旨西行正是在其中。
目前全国的僧务均是由“十大德”进行管理，并接受鸿胪寺崇玄馆的具体领导。
所以对玄奘如何处置，乃是由明瞻方丈决定，待到众寺主讨论通过之后，再上报崇玄馆具体执行。
明瞻方丈对于玄奘的处置不可谓不严厉，不仅褫夺了玄奘宁隐寺寺主的身份，还将收回其度牒。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玄奘便是一个未经过官方认可的野和尚了。
对此，众僧几乎众口一词表示赞同，盖因玄奘此举的确是让所有的佛门宗派难堪，于情于理，自然而佛然会受到所有人的反对。
见到自己最大的仇敌玄奘度牒被收，法善和尚嘴角扬起，忍不住笑歪了起来。
玄奘啊玄奘，你自以为天赋聪颖，颇具慧根，没想到最后居然连和尚都当不成了！
哼！从此以后，贫僧倒要看看你这佛门弃徒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之人！
另一边，尽管隐隐猜到玄奘会遭受这样的结局，然宁玄智还是非常震惊的。
因为他实在没有料到向来慈悲为怀的佛门，居然这样痛下杀手对付玄奘，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婉转余地。
看来，也只有靠那个方法为玄奘挽回声誉以及度牒了。
心念及此，宁玄智微微颔首，已是下定了决心。
便在此刻，明瞻方丈突然高声言道：“宁隐寺寺僧玄智何在？出来搭话！”
不唤寺主而叫寺僧，显然明瞻方丈没有认可玄智的寺主身份。
一时之间，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宁玄智的身上，如神智法师等敬佩玄智佛理等人，倒是投来了怜悯之色。
毕竟，玄智马上就不能担任寺主了，实在令人有些同情。
法善和尚心头大是激动，今天果然好日子，居然一下子看到两个仇敌倒霉，真乃双喜临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