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凡物而已
旁边的尹德妃见到张婕妤吃瘪，有心为其帮腔助威，立即故作忧心忡忡的出言道：“长孙王妃话虽不错，然御前失仪始终乃重罪，且还是在这样大喜的日子中打碎了东西，可非是什么好事，吾等也只是担心秦王殿下受到责罚。”
尹德妃乃是除了万贵妃之外的宫中二号人物，面对此话长孙王妃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由生出了疲于招架之感。
坐在她旁边的李丽质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言得一声：“阿娘，我去看看！”说完提起长裙转身就跑。
长孙王妃拉之不急，眼见这李丽质已经跑远，不由露出无奈的苦笑，只想她不要闯祸才好。
另一头，千秋殿的沉默还在继续。
对于太子、秦王、齐王三人的争权夺利，群臣们也不敢过多的掺合。
特别是近一年来与秦王交好的不少大臣尽皆被调离了中枢，故此更没有多少大臣胆敢帮助秦王说话了。
一时之间，李世民竟是陷入了孤家寡人的地步。
便在他倍觉羞耻，想要拿出怀中的风油精小瓶赔给李元吉的时候，一声响亮的佛号忽地打破了这一片宁静。
“阿弥陀佛！”
此声不吝于平地惊雷，也使得所有人的目光从李世民等人的身上移开，看向了发声处。
出言者乃宁隐寺寺主玄智，那个刚到十二岁的小和尚。
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当殿高声喧哗？
李渊也愣了愣，出于对玄智进献人参果的感激之情，他并没有为之动怒发火，沉声询问道：“玄智寺主，莫非你是有什么想说的？”
宁玄智站起身来，淡淡言道：“殿下，以贫僧认为，琉璃瓶固然弥足珍贵，然而却始终乃是一件死物，真正最为珍贵的东西为兄弟之情，这才是人生重要的东西，眼下又何必斤斤计较一件死物，而伤害兄弟情义呢！”
小和尚此话说得在理，不少正直的大臣虽然摄于太子齐王之威，不敢出言符合，然也在心底称赞不已。
闻言，李元吉瞬间就怒了，他本就怀恨玄智未将人参果献给太子，此际说话自然毫不客气：“你这小和尚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这件宝物价值连城，且本王孝心难道就不尊贵？比不上兄弟之情？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本王令人将你叉出去！”
“阿弥陀佛！”宁玄智又是一声佛号，云淡风轻的言道，“这件琉璃瓶在贫僧眼中也是区区凡物，实乃不值得一提。”
“什么？凡物？”李元吉惊讶得眼珠子都瞪圆了，怒极反笑道，“好你个贫嘴和尚，此物买成足足三百两黄金，这些钱可以将你那破庙全都买下来，你有何资格认为它乃凡物？”
宁玄智淡然笑道：“其实不瞒齐王殿下，你刚才敬献给圣人的那种琉璃瓶，贫僧恰好也有一个，乃是在外面偶然捡到的，倘若齐王殿下不嫌弃，那么贫僧就将那个琉璃瓶送给你，已全你的孝心。”
此话落点，大殿中霎那间鸦雀无声。
然就这么短短一瞬，却又像巨石入池，顿时就掀起了轩然大波，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哗然了。
什么？这小和尚居然说自己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琉璃瓶？
这怎么可能？世间如何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况且琉璃瓶做工独到，晶莹剔透是乃罕见，可以说是举世无双，岂能在外面捡到？
这和尚莫非是晕头了吧，连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说的出来。
李世民以为玄智是想为他冒险开脱，连忙出言道：“玄智寺主，圣人驾前岂能胡言乱语？这么是犯了欺君之罪的！还不快快向圣人请罪！”
说完，他又不顾自己已经是戴罪之身，帮着宁玄智求情道：“父皇，玄智寺主不太懂得宫中规矩，所以才口出冒失之言，还请你不要责怪。”
李元吉冷笑道：“好个胆大的和尚，父皇，此人时才之言明显是戏弄吾等，还请你重重处罚于他，免得坏了规矩！”
李渊捋须思忖，正在沉吟当儿，宁玄智正容言道：“圣人，诸位大臣，贫僧的确有一个与齐王殿下那般一模一样的琉璃瓶，目前正放在寺庙之内，倘若诸位信得过贫僧且愿意等上一等，贫僧现在就回寺拿取！”
听到宁玄智的口气如此笃定，李世民有些摸不住准信了，半信半疑间正容问道：“玄智寺主，你此言当真？可不能乱说！”
宁玄智对他行得一个佛礼道：“阿弥陀佛，秦王殿下大可放心，出家人不打诳语！”
李元吉揶揄冷笑道：“看来你这和尚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好！今天本王就要在此看看，你如何拿得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琉璃瓶来！”
宁玄智夷然无惧的轻轻颔首，对着李世民道：“秦王殿下，事出紧急，贫僧不会骑马，也不知道你是否能够令人送贫僧一程，让贫僧回寺取拿琉璃瓶！”
李世民知道玄智此举也是为了帮他解除危局，闻言自然不会拒绝，慨然点头道：“本王马车就在车马场，然马车太慢不及骑马，就由本王麾下骁将尉迟护军护送你前去。”
“好！”宁玄智点头。
俩人出得大殿快步而去，却没有注意到正躲在殿外廊柱后偷偷观看的李丽质。
原本看到李世民受到责罚，李丽质就想这么冲进去向皇爷爷求情，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候宁玄智突然横插一脚，也算阻止了她。
其后宁玄智又向圣人以及群臣们夸下海口，说是要赔偿一个一模一样的琉璃瓶，故而李丽质才没有急着冲进去。
此际看到宁玄智与阿爷快步而出，她也没有勇气前去阻拦，然而看到小和尚坚定沉稳的脚步，原本慌乱的心儿霎那间竟是安定了下来，只觉小和尚原本柔弱矮小的背影竟是说不出的高大，竟给了她一种安稳感觉。
或许，那便是信任。
她相信这个已经带给她许多奇迹的小和尚，这次一定能够拿出琉璃瓶来，从而避免父亲遭到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