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一井之天

  花厢深呼吸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现在有些闹不懂了,自己以前也是跟这些人一样,不听不看无理取闹,就认定自己所想象出来的事实,完全不顾真正的事情是怎么样的吗?
  说实在话,这样看着,真的偏激又自我。
  但他们自己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
  嘴上跟他们是说不明白的,他们并不能理解陛下的雄心壮志。
  因为他们站的太低,姿态却端的太高,他们往下看去只匆匆看见苦难百姓的衣角,再就是地上的尘土,只看了这些就开始夸夸其谈,说上层皆是。
  但陛下她是站在最顶端,不动声色的看下去,将一切龌龊恶劣都看在了眼中。
  之前是他狭隘,只看见了一井之天,就觉得整片天空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现在他懂得了,有些人愿意闭眼沉沦去认知这个世界那就随意他们。
  他也没必要非要将他们一个一个的喊醒。
  只不过这么听见,还是挺刺耳的。
  该是让他们亲自去走一走,看一看。
  他抿着唇,还算是给秦琅面子。
  他们两个人虽然在外面传着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的才学。
  但实际上花厢还是知道的,跟自己这种有着架子的公子哥不一样,秦琅要更加潇洒恣意一点,一手箭术也不知道是跟江湖上哪一位老师傅学的,出神入化。
  对于这个人,他有时候心中也不免带着几分敬佩。
  加上所有人之中,也就他一个人没说话,花厢对他也不免脾气更好一些。
  “是什么事情?”
  “听说花兄最近一直在政务堂理事,可曾见过那位陛下跟前伺候的宫人?”
  秦琅笑着开口。
  其实他自己也有些意外自己对那个小宫女居然还会念念不忘。
  但自从长恒山行宫一行之后,那本该被他抛在脑后的小宫女居然在脑海之中一日比一日的清晰。
  大概是这样的女子太过于少见。
  飒爽英姿,就让人本能的觉得,这样的风姿不应该埋没在皇宫之中,只是给容兮那暴君做个小小的宫女。
  在江湖逍遥自在,才对得起那双清澈明亮,又恣意张扬的眼睛。
  才有这一问。
  花厢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皱了皱眉头,表情看起来有些疑惑。
  “政务堂设在皇城内,每日当值的时候,见是能见到的,不过说不上话,不知道秦兄问这个做什么?”
  “那皇宫内可是有一位擅长箭术的宫女?”
  这个花厢可以作答。
  “未曾见到过。”
  毕竟若是问长相出众之类的,这话语笼统,谁也说不清楚,但要说擅长箭术。
  这还真没听说过,唯一也就听说了陛下弄出来了一个弩兵队伍,上一次在霍安的原平地带平息叛乱立有奇功。
  “秦兄莫不是还在想那日的事情?”
  旁边有人回过味来,笑着反问秦琅。
  “到现在还念念不忘,秦兄,你也可算是动了心了。”
  “只是觉得没能认识,有些遗憾罢了。”
  秦琅摆了摆手,“你们莫要打趣我。”
  喜欢动心,他觉得还谈不上。
  “这有什么的?若是真有缘分,秦兄你早晚会遇见的。”
  秦琅好笑的又跟他们随意说了几句。
  以往的时候花厢最是乐意与他们一同抒发对朝廷,对天下的不满,但现在,听着他们抱怨之声,只觉得心中疑惑。
  为什么不去做点实事呢?
  哪怕不入朝为官,他们也已经是大魏闻名的才子,书画也能值些钱财,也能帮助些苦难的民众。
  以往觉得平常的事情,此刻他只觉得吵闹。
  甚至还放不下手头的职务。
  没多久就忍不下去,说了两句,跟着几人道别而去。
  “花兄现在当真是被朝廷收买了,照我看啊,已经没有了嫉恶如仇的花厢了,现在只有朝廷上的花大人。”
  “话也别这么说,花兄的人品我还是知道的,不会这么轻易被收买的。”
  “事实就摆在这里,你让我还能怎么说?”
  “好了,那秦某也先告辞了。”
  秦琅站起身来。
  外面说书先生正好一拍醒木。
  “这一车一车的粮食入了仓,那入仓的能是粮食吗?分明就是平永上上下下无数人的命啊!新任的府尹上任,朝廷送来的赈灾粮,地里刨出来的新庄稼,哪一样不是进了王大爷的肚子里?多少人得了性命,还拿回了自己曾经被上缴的田地!”
  所有人认认真真的听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故事明明不是才子佳人或者英雄豪杰,主人公也是个再平庸不过,没一点本事的大老粗,却每次都能够牢牢的抓住他们的心思。
  比听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还要让人着急,恨不得一口气就听完全集。
  “那国师郁肖一死,长恒暴雨,帝皇体弱还不忘看着这雨,书信给平永府尹,说这雨对平永的作用,这些话王大爷从府尹衙门听来,只觉得心里熨烫,再一看周围,一群人哭倒在地,那一个不感恩陛下大德?就比起古时建祠立庙那也是不为过的!”
  有人已经忍不住的兴奋鼓掌。
  赏钱三三两两的被扔上去。
  这故事最后也没有个正经八百的结尾,只笼统到王大爷自此找到了儿孙,过上了好日子,下一场就要讲原平叛乱,天降神兵奇袭原平,几天就将叛乱压下的故事。
  一片叫好声之中,这些读书人呼了一口气。
  “别说,这些故事编的倒是挺有意思。”
  “反正就是胡说八道的故事罢了,听听过去算了。”
  “倒也是,朝廷我早就看透了,赈灾的人是去了,谁知道灾区是什么样子?”
  秦琅这个时候站起身来,抬脚往外面走。
  “秦兄?”
  “秦兄做什么去?”
  “去平永。”
  秦琅低声开口,若有所思。
  他一向在外游学,不会在一个地方耽搁太久。
  这一次也就是心中总想着那小宫女,所以才多停留了几日想要打听打听。
  但现在打听不到,再见也不知道猴年马月。
  倒也没有了牵挂,就像花厢说的那样,与其妄加揣测,不如去平永,亲自看一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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