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陈荌再如愿见到季词时,天色都要渐渐暗了下来,外面僵持得太久了,久到赵治都虚弱不已地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他把脚腕上的伤口简单地包扎过了,等得时间越久,苍老的男人心里就越发不安和焦躁。
开门声终于响起来时,赵治眼皮一颤,期待地往门边看去,却见陈荌冷冷地望着他,少女瞥了眼外面,意思明显——出来。
破门而入的人是同样挟持着人的季词,他看着拿着刀横在赵治脖颈间,全身上下安然无恙的陈荌,他不由地松了口气。
纵然早就知道陈荌是个厉害的姑娘,季词还是难免担忧,一个还看着年少的小姑娘,面对这种情况,即便再冷静自持,恐怕一时之间也会难以接受人类这样黑暗的一面吧。
迎上面前陈荌似是安抚的笑容,季词的心里半是觉得安定,半是深觉得迷茫——那种莫名来的熟悉感,仿佛又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落里冒了出来,就好像陈荌和他认识了好多年一样,就好像像这样并肩作战的时刻他们一起经历过无数次……
季词微微晃了晃头,试图驱散掉脑海里的困惑感,见他这个似有恍惚模样,陈荌就是深深地蹙起了眉:“季词,你怎么样了?”少女的目光落在一边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的江辰身上,登时变得锋芒凌厉:“是这个江辰伤了你?”
快要血流不止而死掉的江辰:“……?”
您没眼睛有毛病吧?谁被打得快要死了看不出来吗,他眼角都是肿起来的看不到吗?要搞死他们也没有必要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吧???
可惜,少女对他愤怒难言的指控熟视无睹,只关切地看着季词,季词摇头,声音低沉:“我没事,这里就是他们用来做人体实验的地方,那些笔记报告还有各种研究样品都收起来了吗?”
“当然了,全部、全部都收好了。”陈荌笑眯眯地看了眼空荡荡的书架和书桌,她的目光复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停下来,迟疑着问道:“季词,这些仪器设备……要不也带走吧?”
他俩居然就这样堂皇而之地在这些东西的拥有者面前,说出这种厚脸皮的话,赵治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两个配合得亲密无间的强盗二人组,终于难掩心里头剧烈的悲恸和身体上实质的打击,眼一翻,晕了过去。
季词不太懂那样医疗的器械,闻言想了想,他道:“你要是还有地方放,就收起来吧,以后说不定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赵治晕过去,陈荌还觉得他晕得十分恰当,不用她再费力挟持着人了,她上前去,查看了一下这些仪器。
都是些检测人类身体各项指标的东西,只是……好像都是要插电才能用的,现在的华国应该全国停电了才是,但赵治明明还要拿她来研究的……除非。
除非——这里有备用电源。
联想到这儿,陈荌眼前一亮,她顺着插电的排插顺藤摸瓜下去,果然让她在床边的小柜子里面发现了一台发电机。
瞧着少女欣喜无比地把赵哥那台珍藏的发电机捧出来时,江辰一个踉跄,差点也要两眼一抹黑厥了过去,但想到基地里还关着的那些成品们,江辰又勉力地强打起精神来。
既然都已经成这样了,要想保住多年来的心血,唯有赶快送走这两人才是正经的事,江辰双目无神地撑起一抹假笑:“两位……你们还想要什么,都尽管拿去就是了,对,基地里的食物都还有不少,可以分出四分之一哦不,二分之一给你们,我们也只是为了能存活下去啊,现在还是法治社会,你们总不能一点都不留给我们想把人活活逼死吧……”
看着陈荌越发难看的脸色,江辰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你还知道这是法治社会啊……”陈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们害死的那些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以后会有怎样的惩治等待你们?剜掉眼睛是什么感觉,你想试试看吗,这样害死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居然还有脸在别人面前哭无辜?”
陈荌抬起手,在江辰猝不及防的目光中重重给了他一巴掌,生生把人一掌掀到了地上。
在她说完这番话后,季词的眼神就变了变,他沉下脸色:“他们真的杀了人?”
“五十二个人。”
陈荌厌恶地看着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江辰,她的语气轻而飘忽:“生前要么剜眼,要么断指,就是因为这些畜生想留下一些纪念的标本……季词,他们真的该死!”
季词捏了下拳,他同样心里生出难以言喻的悲怆,面对同样为人的人类,这些畜生怎么做得出来……
但即便愤怒归愤怒,季词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陈荌不对劲的情绪,他微拧了下眉头,犹豫着伸出手去按了按少女瘦弱的肩膀。
“陈荌,你冷静些。”
就如江辰所说得那样,现在即便怪物横行,世道大乱,但所谓的法制社会就是人人心中要留存着身为人的本性,那是人和动物有所区别的东西。
如果人人都能随意杀人,那将和不能控制谷欠望的牲畜毫无区别。
所以,江辰这些人杀人,他们却不能和他们一样,草芥人命。
“季词……”
陈荌忍不住抬手捂了下双目,她无法和季词说出自己前世的那些过往,她想不出来,当年的a 基、被后世所有人类学习效仿又敬佩的a 基,里子里面居然会是这样嗜血的魔鬼!
她不能说,只能这样叫着季词的名字,就好像……像前世无数次一样,仿佛叫一叫他,就能给她生出无数的勇气和力量。
陈荌永远无法忘怀的一幕,是当年从破败的街角处漫步而来,挥挥手就轻易地破开了那些腐臭怪物的脑颅的青年,冲她丢下两块面包,轻声问:“能站起来吗?”
能站起来吗。
那是多少次冲破黑暗,带给她的勇气的东西啊。
此时的少女陷入回忆,险些掉泪,她像以前那样地喊季词,青年愣了愣,轻嗯了一声,像从前很多次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