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人之将死
挂断电话，我对王颖说，“走吧，上去见见杜皓去。”
“他来了？那霖子怎么不把他带下来？”王颖着急地说。
我们走进电梯里，我无奈地说，“当然是因为杜皓不肯下来，而且你让霖子怎么把他弄下来，生拉硬拽吗？大厅里那么多人，杜皓又带了帮手。”
王颖脸色微微发白，又急又气，咬的牙齿咯吱咯吱作响。
我也着急，但是没办法，上去看看杜皓怎么说吧。
走出电梯口，向右一转便来到了一楼大厅，霖子已经在等着我们了，他的表情紧绷着，让我跟他走。
但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我没有看到杜皓的身影。
“他在哪儿？”我小声问。
霖子给我使了个眼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在大厅靠近门口的休息椅上，最靠近墙角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
现在的天气已经逐渐回暖，但这个人依然穿着厚重的棉衣，他戴着一顶毛线帽，低着头，身体佝偻，双拐靠在旁边的椅子上。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感到十分震撼。
他只有一条胳膊，没错，这个狼狈不堪的人，就是杜皓了。
上次在小郭家见到的人也是他，想不到他现在已经成了这样，跟之前那个披着军大衣，暗中操控一切，神情傲慢的男人相差甚远。
我慢慢靠近杜皓，快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两个人突然站到了我的面前，挡住我的路，也拦下了王颖和霖子，说杜皓只想跟我一个人说话。
抬头看看他们两个，我停下了脚步，此时距离杜皓只有几米远。
我脑子飞速运转，还在想着如何把杜皓带到负一层去。
“不用想了，我暂时还不会跟你下去。”杜皓先开口了，他抬起头看着我，脸色灰暗，面容憔悴，神情阴郁。
他那张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颧骨突出，皱纹明显，好像老了二十岁似的。
我不自然地冲他笑了下，“我又没说什么……”
“别兜圈子了。”他淡定地说，“我知道，你们带走我父亲的尸体是另有目的，是那些女的想要我的命，就让你们来找我的吧？”
我心里一惊，“你知道她们？”
杜皓冷笑，声音嘶哑地说，“当然知道，要不是她们帮着老刘头，我也不会失去那条胳膊。所以我昨天就怀疑是她们指使你们的。”
我皱皱眉头，这么说，老刘头也是知道那负一层，也认识那些女人？！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了，那你现在想跟我说什么，要回你父亲的尸体吗？恐怕我不会给你送上来的，你倒是可以自己下去取。”
“我会下去，但我知道自己下去就上不来了，所以我来是想跟你说说我父亲的事情，也说说我跟你们下去的条件。”
“说吧，我洗耳恭听。”
他没着急说下去，从上衣兜里摸索出一包软趴趴的香烟，拿出来最后一根，又拿出打火机。
打了好几次火，没打着，他丧气地把烟扔到了地上，暗骂了一句。
他冲我比划了一下，让我靠近点，那两个保护他的人看看他的脸色，往两边退去，我来到杜皓的面前。
“我母亲死的冤枉，相信我父亲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吧？”他盯着我。
我点点头，“说过。”
“所以当我知道父亲也死了的时候，真的非常痛苦。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他。”
我看到他的眼睛红了。
“虽然知道父亲已经死了，但我一直没找到他的尸体。现在，父亲的尸体被你们提前找到了，本想在你们把父亲尸体送到负一层之前拦下来，就花光了最后的钱雇了这群废物，没想到他们连个半死不活的王月也对付不了，父亲的尸体几乎都要到手了，还是失败了。看来这一次，我是真躲不过了，躲不过地下那些女人了。或许这也是老天爷安排的吧。”
他无奈地说着，声音不大，但每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里夹杂的痛苦情绪，我都听得出来。
这大厅里仿佛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即使躲过那些女人，其实还有别人想让我去死，比如你们那个王副院长，他就算一个。tmd一说起他来，我就恨，为什么这个混蛋还不死，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要不是他害我亲手杀了我母亲，就算一直让我卑微地活着，我也愿意，是他把我逼上了绝路，他才是罪魁祸首。”
杜皓攥紧拳头，半晌没说话，我静静地等着他。
他歪歪头，突然特别苦涩地笑了下，“跟你说实话吧，就算我不死在别人手里，其实我的身体也不行了。”
说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喘口气继续说：
“我摔下悬崖，死里逃生，为了维持我的生命，为了复仇，父亲花掉大部分积蓄，但我终究还是撑不下去了，唯一能救我的就是秦海映那具尸体，可听说也已经被炸毁了，我父亲也是因为这具尸体落入圈套。你看，我杀了那么多人，终究还是遭到报应了，横竖是要死了啊，而且是如此痛苦地死。”
听到这儿，我心里的疑惑终于全部解开了。
原来这才是杜老要秦海映尸体的真正原因，杜老不肯离开玉米地确实是中了一个骗局。
“所以，在我下去送死之前，我一定要把姓王的扳倒，也需要你们再给我一天时间，也希望你去告诉那些女人，不要再动我父亲的尸体，所有的罪过由我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债我亲自还。”
我想了想，对他点点头，“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只有一天时间。”
“恩，一天够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真诚地看着我说，“解决完姓王的，我会把那六具女尸还给你，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那就是按照我们老家的传统，将父亲安葬，让他安息，也算是尽我最后一点孝心吧。”
他痛苦得低下头，幽幽地说：
“我没为父亲做过任何事，我一生的悲剧，也酿成了他的悲剧。如果说，我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有过悔恨的话，那就是我后悔自己未曾尽孝，还让父亲终日为我担惊受怕，为我操心劳累，最后还这般惨死。”
说到这儿，杜皓的表情异常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