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相逢（一）

  记忆如同晨露，散落在萋萋芳草之间。
  那是一个初春的清晨，带着近侍三宝往洛阳微服私访的拓跋宏被清脆的鸟鸣声吵醒。
  他推窗望向窗外，瞧见不远处的半山坡上开满了金灿灿的迎春花，心里不由得起了登山赏花的念头，于是唤了三宝，一同出了建春门，往那个山坡而去。
  清晨寒意未尽，可当帝仆二人爬上小山坡时，皆已大汗淋漓了。
  白天的喧嚣未曾来临，黑夜的深沉已然褪尽。一片五彩朝霞已映入了拓跋宏的眼帘。随着万缕夺目的金光，娇艳的朝阳喷薄而出。阳光拨开层层云雾，将湛蓝的天空展现于二人眼前。
  山脚下开满了迎春花，它们恣意地绽放。那金灿灿的黄色，铺天盖地般收入拓跋宏的眼底。
  拓跋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他仿佛回到了幼时，记忆中与母亲一起迎着晨曦赏迎春的情形便跃然眼前。
  “小娘子，我们这样偷偷跑出来，被夫人知道了，又该受责罚了。”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拓跋宏的思绪。
  “罚就罚吧，迎春花期短，难得这两天天气好，万一下场雨，花一落，那又要等明年了。”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拓跋宏心觉好奇，竟然有人与自己一样，赶着日出来登山赏迎春。
  “好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初的那个女子道：“不过好在这几天府里忙，也许夫人注意不到咱们。”
  拓跋宏并未听到另一个女子的回答，正要示意三宝离去，便又听到最初那个女子的声音。
  “小娘子，您知道咱们府里忙的是什么吗？”她顿了顿，又道：“三公子得了陛下钦点，升了中郎将。”
  “中郎将？”另一个女子问道。
  “是啊，听说是御前近臣…只是这样一来，三公子恐怕不日就要启程去平城了。”
  “哦…陛下近臣自然要往京师，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京师有什么好的？离家千里之外，就是当了大官也是无趣。”最初的那个女子道：“当皇帝也挺不容易的，看着坐拥天下，可是却要待在那天寒地冻的平城。换做是我，就要学前朝的皇帝，搬来洛阳多好啊，四季分明，物阜民丰。”
  “不可乱议圣上！”后来的那个女子又道：“不过，依我看，圣上迁都洛阳是早晚的事。”
  拓跋宏听到这里，心里更觉新奇。洛阳城郊外的两个女子，竟然在议论自己正在筹谋的大事。他摆了摆手，示意三宝随着自己悄悄往那两个女子所在的地方走了几步。
  “小娘子，缘何认定圣上会迁都洛阳？”
  “你呀，就是一个包打听！”顿了一下，那女子又开了口：“自太祖建国，历六代至陛下，如今我大魏国势益盛，百姓安居乐业。然而我大魏地域广宽，国之耗费亦广，可平城贫瘠，饷在河洛。北方既已平定，陛下自然要迁都河洛，如此才能使我大魏长治久安呀！”
  拓跋宏不禁大喜，刚才这个女子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他再也按耐不住，便疾步走了过去。
  “这位小娘子，在下有礼了！”
  那女子听到声音一惊，忙用手帕半遮了面，这才转过身来，屈身回了个礼。
  “不瞒二位，刚不经意间听你们的谈话…”拓跋宏倒也诚实。
  那个婢女模样的快速起身，挡在那个女子面前，大声道：“狂妄之徒，竟然偷听我们讲话，做这样卑鄙的事！”
  三宝听她这样讲话，正要出声，便被拓跋宏伸手拦下。
  “恕在下冒昧了…只是你们并非窃窃私语，这山坡之上又无障碍之物，在下想不听到也是不能的。”
  “强词夺理…”那婢女模样的话没讲完，便被身旁的女子拉住。
  “方才我们两个不过是戏言，让您见笑了。”说罢，拉着那个婢女就要离去。
  “小娘子，留步！”拓跋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