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车马行（二）
阖宫车马出相州，经兗州，再往洛阳。
车马列队之巨，人语马嘶，又值春日，就是在这城池间郊野之地亦无荒凉之感。
林禾疼惜元恪兄妹，便邀了三人与她同乘而行。
望着车外春景，但见杂花生树，飞鸟穿林，元恪兴奋道：“昭仪，这中原之地山碧水清，与平城大是不同，恪儿好生喜欢。”
林禾望向车外山景，对元恪道：“南山花放北山红，这春日山景着实旖旎。吾幼时春日里也常常偷跑到山野之间采撷山果，如今想起，仍是回味无穷。”
元瑛闻言，开心不已，撒娇道：“昭仪，待车马休整之时，您带瑛儿往山间去采撷山果可好？”
不及林禾开口，元恪便笑嗔道：“就属你最贪嘴，但凡听到好吃的，便这样急不可耐。”
元瑛噘了小嘴：“二阿兄总是这样取笑我，若昭仪带我摘了山果，我就不给你吃！”转头望着林禾，她又道：“昭仪，旧年春日瑛儿随阿耶往神山石窟寺礼佛，那里山间地头也结了许多山果，阿耶还让人采了许多给我吃。”
元瑛言语间，林禾已从食盒内取了糕点递给他们兄妹：“吾听闻高宗年间在平城西武州塞，凿山石壁，开窟镌佛，蔚为壮观，若日后得了机缘，吾倒是愿意往那神山拜谒神佛呢！”
“昭仪，石窟寺镌建的佛像，雕饰奇伟，连阿耶都说冠于一世。”吃了一口酥糕，元恪又道：“来年阿耶若带您回平城春祭，恪儿就向阿耶请旨，陪昭仪一同回平城往神山石窟寺礼佛。”
林禾轻抚元恪的头，微笑道：“若有一日吾可随你阿耶同往平城，一定带上恪儿。”
元瑛边吃糕点，边道：“昭仪亦要带上瑛儿！”
林禾见元瑛嘴边粘了些许酥糕碎末，边替她擦拭，边笑道：“好，吾便带着瑛儿，还有怀儿，你们给吾做向导，可好？”
兄妹三人欢喜着点头应下，车驾之内欢声笑语。
谷雨过后，中原之地除去早晚时分，已是微热天气。见元恪与元怀兄弟额间已微现晶莹，林禾便让吉祥将车帘卷起。
窗外春风拂面而来，车内众人顿觉神清气爽。恰巧此时，见三宝策马而来，到了林禾车驾旁，他轻勒缰绳，缓了马速。
三宝在车驾外拱手作揖，对内道：“奴问昭仪安！陛下记挂昭仪，着奴来问问，昭仪这一路可还好？前方不及五里便可至昌邑驿站，阖宫车马将做休整。陛下说，到了驿站时便过来相伴昭仪。”
林禾闻言，心内自觉温暖：“劳烦大监告知陛下，吾一切安好。一路之上有恪儿兄妹相伴，半分不觉疲累。这一路有劳大监侍奉陛下，你亦是辛苦了。”
三宝陪笑道：“谢昭仪体恤之情，那是奴分内的事，奴理当如此。”言罢，又拱手作揖，得了林禾示意，方才策马离去。
虽说从太宗年间将兖州州治迁于瑕丘，可昌邑本为前朝州治所在，因而昌邑驿站算得上气派。
皇帝携内宫出行，早有羽林卫将士将驿站收拾停当，更有兖州刺史刘万庆候于此间。
众人下得车马，随扈的人有万众，因而除皇子、公主、各宫妃嫔与近婢可入驿站，其余人等皆在驿站之外安营扎寨。
刚安顿下来，三宝便笑盈盈往林禾屋内而来。
行罢礼，三宝笑道：“昭仪，陛下着奴来接您，您稍作梳洗，换身便服，奴在室外候着。”
林禾心内虽觉好奇，却也没有多问，梳洗之后换了便服，便随三宝往后门而去。
等二人到了驿站后门，只见早已有一乘马车候在一侧。林禾上了车，便见元宏已坐在车内。
二人相视一笑，元宏道：“朕早年巡幸州郡之时途经此处，知此层峦叠嶂间有一山谷，谷间溪水纵横交错，漫山碧树红花，山雾缭绕间，仿似仙境一般。”见林禾听得入神，他又接着道：“朕记得你曾说过幼时常与吉祥为伴，在山野间嬉戏。如今你做了朕的昭仪，将你困在那深宫之中，朕心感愧疚，今日朕便带你往这山野之间，你我只做一对寻常夫妻。”
林禾闻言，已双目晶莹，只轻唤一声“元郎”，便已被元宏轻轻揽入怀内。
大约一炷香功夫，马车在林道间停了下来。元宏与林禾落了车，只让三宝与羽林中郎将蒋银奇随侍，便往山谷而行。
远山近岭，轻雾缭绕。林禾举目顾盼，千山万壑之中花香鸟语，那林间小路旁皆有溪流潺潺而过。蒋银奇在帝妃二人前开路，三宝则紧随二人身后。山间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青草与山花芳香之气，让林禾心内欢愉十分。山径尽头，却是别有洞天。一片碧绿草地旁有一汪碧水，水周山树围绕，山花遍地。
林禾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松开元宏的手，在草地上奔跑，犹如一只欢快的山间小鹿。
元宏满眼爱意望着她，见她对着自己招手，也跟着跑了近前。
林禾指着那清澈见底的山水，道：“元郎，你瞧，那些鱼儿在水中嬉戏，到时自由自在。”
“你若是欢喜，朕这就为你下水捕鱼。”言语之间，元宏已将袖子挽起。
林禾急忙拉住元宏，阻止道：“山水寒凉，妾怎舍得元郎下水。再说，鱼儿于山水间逍遥快活，妾又怎忍心伤害它们。”
元宏忽然怔住，几个弹指后，才笑道：“那朕便依了你，赦了这些鱼儿，让它们存于这山水之间逍遥自在。”
“如此，妾便替鱼儿们谢过元郎。”林禾俏皮道。
元宏望着她，缓缓道：“当年朕与阿母随先帝野钓，朕如刚才那般正要下水捉鱼，阿母亦是如你方才所言…”
“元郎…”林禾望着他，本有千言万语却又将心里的话又藏了起来。
元宏轻抚她面庞，柔声道：“若有一日江山稳固，朕愿与你相伴这山水之间，只有你我，一夫一妻，白首偕老。”